那少年身子一震，猛地回過頭來。
慕青璃離他本就不遠，這下是將他的臉清清楚楚的看了個清楚。
那是個十七八的少年。
硬朗的五官，棱角分明的長相，分明是素未謀面，卻爲什麼她會覺得有一絲熟悉和……眷戀？
更重要的是那少年看見她，眼中滿溢出來的驚喜又是怎麼回事？
慕青璃一時間有些猶豫，但也沒有說話。
那少年也沒有開口，可他的神色分明激動的多，高大的身軀一直在微微抖動。
“這位公子，你……找誰？”慕青璃想了想，還是試探的問道。
“我……”少年一開口才發現聲音哽咽，嘴脣抖動半天都說不出話，最後也只歸爲一聲，“璃兒。”
咦？
慕青璃更加驚詫，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璃兒。”少年強行穩定住情緒，將喉嚨中的哽咽嚥下，“你不認得我了麼？”
慕青璃盯着他，看着他的五官和眉眼，忽然涌上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這……不會吧！
那個人兩世了都沒消息，今兒出現會不會太玄幻了些？
但是除了他，慕青璃又實在想象不出來還會有什麼人會用這種神情看着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大哥？”她語氣萬分都不確定，是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驚詫。
少年聽見這兩個字，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了出來，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在戰場上流血不流淚的戰士。
哭了。
……
慕家的大少爺回來了。
這個消息像是一顆炸彈，炸的驚天動地。
正好因爲慕青瓔大婚的緣故，不少慕家的親戚們都到了京城，這會兒聽見消息都坐不住了，紛紛想要探聽這個消息的真假。
慕青玄年少離家，已經那麼多年了。
這些年中他沒有隻言片語的消息傳來，好多人都以爲他是死在外面了。
而且慕之洵是個很好面子的人，心裡雖然對嫡長子頗爲不捨，可是想到當初蘇菀的孃家插手此事，便覺得憋屈，這麼多年真的忍住沒有打聽慕青玄的消息，權當自己沒有這個兒子。
這麼多年過去，大家已經習慣慕家只有兩個嫡子的事實，漸漸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
而且就是因爲沒有嫡長子，家中的繼承權總有些說不清楚的感覺。
慕青玄走後，慕青時就成了長子，但他不是嫡出；
慕青檀雖然是原配所生，卻偏生是個老三，而且年紀還小不堪大任；
慕青熙是現任張氏的兒子，自然在勢力上更佔便宜些。
這幾年慕家這這麼亂着，誰也不知道以後的走向如何，不過慕之洵如今正是年富力強，就沒人提過此事。
不成想這節骨眼上，慕青玄竟然回來了，他這名正言順的嫡長子一回到慕家，哪裡還有旁人說話的餘地。
比起外面那些親戚們的探頭探腦，慕家內部真正的主子們倒是沉默了。
就像此刻的慕青玄端端跪在地上，慕之洵板着臉不說話，其餘人也不敢出聲。
可孫氏卻顧不上這麼多，見到慕青玄的那一刻老淚縱橫，拉在手裡再也不肯放開。
慕青玄是慕家的第一個孫子，又是嫡子，當年孫氏疼的不得了。
這份疼愛無論是她一手帶大的慕青瓔，還是如今身居高位的慕青璃都沒有辦法比的。
當初慕青玄被逼的離開慕家，孫氏正好不在家中，等知道消息之時已然晚了，她雖然爲了家中的穩定表面上不予計較，實際卻成了對張氏不滿的源頭。
原以爲自己一輩子都見不着這孫子了，誰想到她有生之年竟真的看見了！
“你說你這孩子，這倔脾氣隨了誰啊。”孫氏哭個不停，誰也勸不住，“當年你受了再大的委屈，都有祖母給你做主，你那樣急了忙慌的走了算什麼！這麼多年連個信兒都不送回來，我整天在菩薩前面千求萬求的保你平安，生怕你有個好歹了，我百年之後沒臉去地下跟你娘交代啊……”
孫氏越哭越傷心。
不過她的話也讓有些人越發的拉不下來臉。
慕青璃偷偷瞄了一眼慕之洵，見她這麼便宜爹的臉色，已經不能用“尷尬”來形容了。
若說當年慕之洵對張氏深信不疑，相信是慕青玄衝撞了張氏將她的孩子弄掉，隨着張氏被揭穿，慕青玄的話也隨之可信起來。
不過慕之洵這人將面子愛到實處，當初可以說是他下令將慕青玄趕走的，這會子怎麼能開口服軟。
不然豈不是證明他當初做錯了？
“祖母切莫傷到身子。”慕青玄跪在孫氏身邊，“孫兒這些年在外面也記掛着祖母，但總覺得尚未建功立業，總是沒有臉面回來……讓祖母擔心了。”
而後又轉頭對着慕之洵磕頭道：“當年孩兒頂撞父親，實在是大不應該，孩兒知錯，求父親寬恕。”
他五官硬朗，說起話來擲地有聲，即便是求情也只覺得清風玉朗，讓人聽着頗爲舒服。
慕之洵咳嗽了兩聲：“罷了，知道錯兒就行了，這些年你在外面過得也不容易，快起來吧。”
這屋子裡除了慕青玄，就只有孫氏、慕之洵和慕青璃。
其餘人等一律不準入內。
看着慕青玄起身，慕青璃也上前端端喊了一聲：“大哥。”
這一聲不光是她自己在喊，也是替那個女子喊的。
她雖然已經去世，但也對這大哥的去向耿耿於懷，到死都不能放下。
“璃兒。”慕青玄看向她的目光充斥着愧疚，“這些年大哥不在你身邊，苦了你了。”
雖然他早就聽那人將慕青璃這些年的所作所爲說了一遍，但心中的虧欠之情只是越發的高了起來。
他的妹妹從小就是個天真無邪的性格，短短几年的時間變得如此殺伐果斷，那是不知受了多少苦，糟了多少暗算才磨出的尖銳。
說起來還是他虧欠了她跟檀兒。
他還是回來的晚了。
……
那天晚上，慕之洵就向所有人公佈了慕青玄回來的消息。
他這一番舉動，算是再次承認了他嫡長子的地位，當年的事情權當沒有發生過。
慕家的親戚們見狀就知道這家中的風向要變了。
他們大多都是指着慕家的，慕青玄這一回來算是奠定了接班人的角色，自然是要大拍馬屁。
可更讓人驚訝的還在後面。
慕青玄回來的第二天，聖旨也就下來了，說是他在戰場上戰功赫赫，被封爲從四品武官，立刻委派官職。
這可是了不得的事兒。
跟讓人驚奇的還在後頭，隨着慕青玄的冊封，東宮、逍王府、永定伯府這些個人家紛紛送了禮來恭賀。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前年太子失蹤落入敵手，就是被潛伏在敵營的慕青玄搭救，才安然無恙的回來。
那時候就應該對他有所封賞的，不過慕青玄表示還要留在那裡繼續當臥底，所以太子也就沒有對外公佈他的身份。
這下兩個戰功累在一起，自然是極高的功勞了。
“不錯不錯，這從四品當真是好的。”孫氏樂得合不攏嘴。
雖然纔是個從四品，但是慕青玄纔多大年紀？
十七歲！
等到他混跡到慕之洵這個年紀的時候，少不得就成了封疆大吏，再過個兩年封侯都有可能，從此世襲罔替，慕家又多了一分榮耀。
慕青玄倒是不卑不亢，並沒有因爲自己得到的榮譽而驕傲，而是冷靜的在家待着，等待吏部派發官職。
“大哥這些年在外，定是經歷了不少吧。”慕青璃給兩人帶了一杯茶水，緩緩說道。
此刻慕青璃和慕青玄坐在水邊的涼亭裡，周圍沒有人，只有他們倆。
她雖然沒有見過自己這位哥哥，但是聽當年的事情，總歸是不難想到他的性格是暴烈如火的。
不然不可能被張氏算計了，還死不低頭，不肯認錯。
這次他一回來就沒有任何芥蒂的跟慕之洵認了錯，給了慕之洵臺階下，這個舉動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說明他在外面是真的成長了。
慕青玄喝了一口茶水，語氣沉穩：“還好，剛開始去的時候有些不習慣，在家裡當少爺當得太久了，有些吃不了苦。不過慢慢的也就習慣了，久而久之便不覺得苦了。”
慕青璃看着這個身體坐的筆直的少年，嘴角掛着一絲淺笑。
她這位哥哥，看起來真的是一個有擔當的男兒。
“那你呢？”慕青玄的目光落在慕青璃身上，“你跟檀兒又怎麼樣，她們……她們有沒有爲難你什麼？”
“那你呢？”慕青玄的目光落在慕青璃身上，“你跟檀兒又怎麼樣，她們……她們有沒有爲難你什麼？”
張氏那個女人狼子野心，那些年急着將自己逼走，後來肯定不會放過青璃和檀兒。
自己身在邊關，最擔心的就是他們兩個。
“沒有。”慕青璃淺淺笑道，“哥哥在外面難道不曾聽過我的威名？現在這家裡都是人人怕着我，什麼時候輪得到我被別人爲難的。”
慕青玄看她這麼說，心中更是難受。
“我……我還聽到一些事情。”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關於你當初被送到家廟裡的。”
慕青璃沒有說話，示意他可以繼續望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