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璃沒有在她們面前立威,是因爲這些人在她看來沒有培養的必要,都是些棋子,等到沒用的時候全部推出去擋刀的,是以什麼都由着她們,總是一副好說話的樣子。
也就只有杜鵑看出了這背後的不對勁來。
月季呆呆的看着慕青璃手中的賣身契,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做:“二小姐您怎麼能這樣,奴婢什麼錯都沒有犯,即便你是主子也不能不講理,我要告訴夫人!”說着不等慕青璃同意就從地上站起來。
“你去啊。”慕青璃沒有絲毫驚慌,“我就不信了,便是你一點兒錯沒有,我要趕你出去母親還能不同意,賣身契畢竟還是在我手上,她能爲了你一個丫鬟跟我翻臉?”
“但是你會落一個苛待下人的名聲!”月季有些氣急敗壞,“老夫人和夫人不會放任你這般,你自己也落不到一個好下場”。
慕青璃聞言,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杜鵑,我昨兒丟了了耳墜,你有沒有看見。”她忽然轉移了話題,懶懶的摸了下自己的耳垂。
杜鵑立刻會意,從袖口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耳墜扔到了月季面前:“哎呀,小姐你看,這不是從月季身上掉出來了麼,她竟然敢偷東西啊。”
慕青璃臉上笑着,口味卻頗爲惋惜:“是啊,在我的院子裡從來沒有虧待過你,怎麼能偷我東西呢。”
兩人這麼一唱一和,生生顛倒了黑白,看的月季目瞪口呆。
“你……你冤枉我……”月季瞪着慕青璃。
“胡說,我哪裡冤枉你,我爲什麼要冤枉你個丫鬟。”慕青璃輕搖團扇,“要不然你發個毒誓,說自己從來沒有偷過主子的東西,不然就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只要你說的出來我就信你。”這個時代的人要多迷信有多迷信,要是月季眼睛不眨的說出這段話,慕青璃也算服她。
月季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她明白了,二小姐這是要把她往絕路上逼啊,逼着她在兩個陣營中站邊,一點退路都不給她。
等下無論慕青璃提出什麼要求,只要自己不答應,二小姐就會用“偷東西”這個藉口將她報上去,甚至不需要理由就能定罪。
誰會相信一個嫡女會陷害自己的丫鬟呢?
就算自己把事情鬧大,捅到老夫人那裡,二小姐只要輕飄飄的說一句“你說你沒偷東西,那就發個誓吧”,她就無話可說。
她真的偷了夫人的簪子,這個毒誓她不敢發啊。
慕青璃笑眯眯的看着月季。
是啊,她就是這麼無恥,就是這樣正大光明的陷害你,怎麼着,看着不爽你來咬我啊!
慕青璃不理會月季難看的臉色,慢悠悠的補充了一句:“而且這發賣也不一樣了,賣的好了還罷了,要是惹了主子不高興賣去什麼骯髒的地方便慘了……說來也是巧,你偷的這耳墜是我最喜歡的,眼下可要怎麼辦呢。”
怎麼辦呢,偷了主子最喜歡的耳墜,惹得主子大發雷霆,自然是往最髒最差的地方送,還有什麼可說的。
月季氣得不行,最後還是隻能服了軟:“二小姐既然這麼說了,奴婢便也沒有任何好說的,有什麼奴婢能做的到的吩咐便是。”她也不是傻得,想到慕青璃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就是想要她做一些自己不方便出手的事。
不過以前倒是沒看出來,二小姐居然這麼有主意,連夫人那種人都能騙過去。
慕青璃聞言滿意的笑了,將月季召到一邊仔細小聲叮囑了些什麼,月季得令之後下去了。
兩刻鐘後,慕青璃已經換好了男裝,從角門那裡偷着溜了出去。
她讓霜兒提前打點好了角門的婆子,趁着兩人說話的功夫輕手輕腳的跑了出來。
霜兒與婆子說着話,眼角看見慕青璃順利出去,懸着的心也算是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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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璃按照杜鵑說的地方走去,滿腦子想着怎麼找到醫館。
杜鵑爲了掩人耳目,尋到的醫館還比較偏僻,慕青璃繞了半天才找到那條街。
“回春堂,這名字起的還真是俗氣。”慕青璃笑了笑,推開門走了進去,徑直走到櫃檯前低頭寫東西的老先生那裡。
“客人是要抓藥,還是看診?”那郎中一擡頭就見到一個男子打扮的富家公子,頭上還帶着斗笠。
慕青璃壓低的聲音粗聲道:“之前有人請你幫忙鑑定一份湯藥,怎麼樣了?”
郎中眼底精明的光一閃而過,對慕青璃道:“公子裡面請。”那天送東西來的時候女子,不過也是帶着面紗,這件事可能對方不想讓人知道。
慕青璃隨着郎中到了後堂,看他從盒子裡取出一塊已經被染成咖色的布料。
“公子說的可是這個?”
杜鵑很細心,在送來之前將帕子周圍全部減掉,上面繡圖案的地方也拆了線,就怕有人順藤摸瓜找到什麼。
慕青璃點了點頭道:“對,就是這個。”
那郎中笑着問道:“不知公子能否告知,這要是給誰喝的?”
慕青璃淡淡道:“不能,我付錢請教,閣下賺錢回答,就是這麼簡單,有時候控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反而更好。”
那郎中沒想到她說的這麼直接,立刻將話題圓了過去:“您多慮了,老夫只是有些好奇,並非有意窺探什麼,公子不方便說就罷了。只是言歸正傳,這藥裡有着不少助眠的藥材,而且分量極大,常喝對身體也不是很好,不過效果倒是立竿見影,服用後不久就會睡着。”
助眠……
慕青璃心思一動,問道:“那依先生所看,什麼樣的人才需要服用這樣的藥?”
郎中捋了捋鬍子,思量之後回答:“依老夫看來,一般得了妄症的人才會服這些藥,而且藥量這麼重的話……這病症只怕是有年頭,而且頗爲嚴重了。”
妄症,那不就是現代所說的精神病?
慕青璃的腦中一下的浮現出那次慕青瓔反常的情況,加上動不動莫名其妙的“生病”,很多疑問瞬間豁然開朗。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慕家的大小姐慕青瓔竟然有精神病!
這件事連孫氏都被瞞着,應該是隻有張氏和慕青瓔,以及她們的心腹知道,平日裡慕青瓔靠着藥物抑制住病情,可是特定的時候會情緒失控。
比如那次被打死的下人噴了一口血在她臉上,慕青瓔當場就失控了,只是後來被張氏藉口“驚嚇”掩蓋了過去。
這麼看來真是……好玩了。
慕青璃面紗下的脣角漾起了一個笑容。
既然已經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慕青璃從袖口掏出銀錢放在桌子上,順手將帕子收了起來:“這是您的報酬,多謝了。”
郎中笑呵呵的將銀子收了起來。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些大戶人家的私密事他也沒興趣管,銀子到手就行。
慕青璃走到門口打算離開,忽然聽見一個罵罵咧咧的聲音:“趕緊走,再讓我看見你死皮賴臉的在這兒就打死你!”
一個穿着破爛的女孩被推的摔倒,藥店的夥計氣沖沖的怒罵道。
那郎中掃了一眼,有些不高興讓慕青璃看見這種畫面,呵斥夥計道:“你這是做什麼,這種人不早早處理了,一定要讓客人看見?”
夥計轉頭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來:“是是是,我這就趕走她,不會再污了客人的眼。”
慕青璃心中不大喜歡這個藥店老闆前倨後恭的態度,但是也什麼都沒說,畢竟人家開的是藥店不是慈善堂,沒有義務幫助那些看不起病的人。
即便是她自己也在此時選擇沉默,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說別人冷血無情?
女孩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頭髮擋住了半邊臉看不清容貌,此時狼狽的倒在地上,看見郎中出來,連忙跪着膝行兩步:“求求您,求您救救我娘……”
“滾滾滾。”郎中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沒錢看什麼病,之前的幾次已經賒給你不少藥材,你怎麼不知足的?”
女孩爬到他腳邊,哭的撕心裂肺:“求您發發善心吧,求您啊……”她哭的極爲傷心,不知不覺周圍聚集了不少圍觀的人。
“哎,這姑娘都哭成這樣了,店家怎麼能這麼狠心。”
“就是就是,醫者父母心,一些藥材能值幾個錢,他爲了這個居然連人命都不顧,真是杏林中的恥辱。”
“爲了銀子果真不要臉,現在的郎中啊……”
周圍人七嘴八舌說着,那郎中的臉上漸漸掛不住,不由得低聲吼道:“你們懂什麼,她來了很多次,每次都說賒藥,卻一次錢都沒有結果,她前前後後都欠了我十多兩銀子了!”
那姑娘聽到這裡上前重重的磕了兩個頭,哭着道:“爲了給我妹妹治病,家中真的已經賣了所有能賣的,掌櫃的您行行好救救她吧,我將來當牛做馬的報答您……”她的聲音已經哭到沙啞,讓人心中很是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