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的倒也不算太糊塗。
她明白這家裡不管誰說了算，擡姨娘這種事兒總不可能是慕青璃這麼個姑娘家插手，還是要問過主母張氏的意見。
張氏纔是最重要的那人。
這會兒先把張氏瞞住，將慕青璃這個張氏的心腹大患收拾了，自家女兒當個姨娘應該就不成問題。
杜鵑這麼一說，慕青璃絕對大有可能。
“那你明兒找個藉口再去那裡一趟，看看她是不是有這個打算。”慕青璃團扇輕搖，“她手中可能有對我們不利的東西，不然憑什麼有這個自信能絆倒我。”
杜鵑點頭道：“是，那奴婢明兒去探探口風，咱們再做打算。”
……
當天夜裡，慕青璃在院子裡發了好大的火，將杜鵑責罵了一頓，還扣了一個月的月銀。
第二天一早，杜鵑便跑到趙家的屋子裡，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
趙家的眼珠一轉，假裝關心的上前問道：“呦，這是咋了，是誰惹了我們杜鵑了？”
杜鵑在慕青璃面前很得寵，從來沒有被責罰過，所以這消息府裡都知道了，趙家的這是在明知故問。
杜鵑一開始還不肯說，最後挨不住趙家的死纏硬泡，就氣鼓鼓的說道：“這二小姐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呀，這話可說不得。”趙家的像是嚇了一跳，上前捂住杜鵑的嘴，左右看了看，“你這話要是讓二小姐聽見，還想不想活了，你忘了那鶯歌的下場了？”
杜鵑悻悻的閉了嘴。
趙家的見她又不說了，又誘導道：“你要是實在氣不過，就跟嬸子說說，反正這裡沒外人，出了你的嘴入了我的耳，再沒第三個人知道，話要是不說出口，一直憋在心裡容易把身子憋壞了。”
杜鵑忍了半天，像是在思想鬥爭，最終還是低聲抱怨道：“嬸子，我在二小姐那裡是呆的越來越累，我……我……”杜鵑說着，將之前擦了姜水的帕子在眼角一抹，眼淚就嘩嘩的往下流。
趙家的眼睛一亮，知道杜鵑這是真的受了委屈，便催促着她說話。
“原先只覺得二小姐要求嚴格，哪知道現在是越發的苛刻。”杜鵑假裝哽咽道，“前些日子她受傷了，就把賬本交給我跟霜兒打理，霜兒卻說要有個人專心伺候小姐，小姐想了下，就把賬本全交個了我。”
“嬸子你說，平日裡小姐將那賬本看得死死的，跟兒子似得，絕對不讓我們碰上半分，我連裡面長啥樣都沒見過。這着急忙慌的，讓我從哪兒去學，也沒人教我啊！”
“霜兒說是小姐身邊不能離開人，就一直躲在屋子裡，我白天廚房屋子兩地跑，晚上熬夜算賬本。”
“可是沒想到一個不留神兒還是算錯了，讓二小姐看到了，狠狠責罵了一通，指着我鼻子罵我是廢物，還扣了我的月銀……”
杜鵑說道此處，“哭”的更加使勁兒，任誰看來都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哎，你啊。”趙家的湊上去說道，“有句老話叫什麼來着，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一早就告訴過你，霜兒從小跟着二小姐，這份情誼你比不了，你就是不聽，你看現在一出事兒，親疏不就能看出來了？”
杜鵑哭的更厲害。
趙家的火上澆油道：“別看那霜兒平日裡大咧咧的，其實也是個會算計的，不然怎麼在一開始就將差事推到你一個人身上？她倒是便宜了，每天躲在屋子裡涼涼快快的，又能在主子面前得眼，你吃苦受累的出去幹活反倒受了責難，嬸子我都替你不值啊。”
杜鵑抽噎道：“那有什麼辦法，我也不是二小姐奶孃的女兒，沒有那個命，便……便認了吧。”
說着露出些個心死的樣子來。
趙家的一看時機差不多了，立刻說道：“你這丫頭平時看着精明，怎麼關鍵時刻就傻了？你這樣退讓了，豈不是全把好處給了霜兒，你甘心？”
杜鵑說道：“不甘心也沒法子啊，我總不能逼着二小姐將霜兒攆了啊。”
趙家的壓低聲音，湊上前說道：“看你死心眼兒的，就沒想過換個主子！”
杜鵑瞪大眼睛。
“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趙家的以爲杜鵑已經中計，笑的臉上的皺紋都堆積在一起，“你覺得好歹是在二小姐院子裡，比起外面的丫鬟已經太好，這些委屈忍忍就忍忍了。”
“可是就像我說的，有霜兒擋在前面，這輩子啥好事兒你都別想撈到，一輩子也就是個丫鬟命了。”
杜鵑顯然被她說的有些動心：“那嬸子的意思是……”
“投靠夫人啊。”
杜鵑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不行不行，你要是說個別人我還能聽了，夫人是萬萬不可能的！嬸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早就是夫人派到二小姐身邊看着她的，後來鬼迷心竅，背叛了夫人跟了二小姐，您現在讓我回去夫人那兒不是害我嘛！”
趙家的勸道：“傻丫頭，夫人是個大度的人，咱這就叫回頭是岸，只要你誠心認錯，又有我在旁邊給你敲邊鼓，夫人一定會同意的。”她說道這裡頓了一下，“不過口說無憑，咱也是要有個投名狀，這纔好去跟夫人說話。”
杜鵑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這樣吧，反正二小姐對你也不好，你這樣也不算對不起她。”趙家的壓低聲音在杜鵑耳邊說了些個話，“就這樣，只要你做到了，夫人那邊就有我幫你說話。”
“這……這也太冒險了，不行不行。”杜鵑拒絕道，“而且夫人身邊有自己的丫鬟，去了也沒我容身的地方，還是算了吧。”
趙家的怎麼可能看見到嘴的鴨子飛了，立刻說道：“怎麼就沒地方了，你還可以去大小姐那裡呀！大小姐馬上就要嫁了，身邊通房丫鬟的人選還沒定下來，這不是送上門的機會？你想想蘇家的那位大公子，那可是神仙般的人物，這要是成了你的夫主該有多好？”
蘇雲逍能算好？
杜鵑冷哼一聲。
他明知道現在跟自家小姐身份有別，卻一次次的纏着慕青璃，根本不管她有多爲難。
他跟逍王世子比起來，一下就被踩到了地上，哪能說的上好。
但表面上還是雙頰緋紅：“嬸子說什麼呢……我……我……”
趙家的露出個“我都懂”的笑容，拍了拍杜鵑的手：“你相信嬸子，等事成之後我保你能去那兒，倒時候你再爭氣點，生下個蘇家的兒子，一輩子就是個吃香喝辣的命！”
杜鵑這才勉強同意下來。
等將杜鵑哄着走了，趙家的立刻將她趙雀兒叫進來商量。
“這是真的假的啊？”趙雀兒到底比她娘多了幾分疑心，“這杜鵑不會是跟二小姐聯合起來騙咱們的吧？”
趙家的卻很有信心：“傻丫頭，她都這份上了，咋可能是假的？我跟她說的哪一句話不是事實，她要是想當姨娘，就只能拼一把，跟着二小姐永遠都是一個丫鬟。”
其實杜鵑現在的生活不比家裡的姨娘差了，無論是眼界還是見識，可以說遠遠超過足不出戶的姨娘。
慕青璃對身邊的人出手大方，經常都能得到賞錢，算下來也不少。
但是對於有的人來說，只有脫了奴籍，給男主人做妾纔算是熬出頭，所以趙家的那一番話不光是說給杜鵑聽得，也是她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若不是她慫恿，趙雀兒也不會小小年紀就勾搭了慕之洵。
所以這個理由不光是趙家的相信，趙雀兒也一樣相信。
“好吧，既然如此就相信她。”趙雀兒說道，又想起一件事，“可是這件事辦成了，您不是就要趁機向夫人提讓我給老爺做妾的事兒嗎，又怎麼將杜鵑安排進大小姐的院子？”
趙家的一直跟着張氏，對她的嫉妒早有領教。
一般來說要是有丫鬟敢爬慕之洵的牀，少不了被張氏弄死，她們也就是想用慕青璃澆滅張氏的怒火，否則後果都不敢想。
一般來說要是有丫鬟敢爬慕之洵的牀，少不了被張氏弄死，她們也就是想用慕青璃澆滅張氏的怒火，否則後果都不敢想。
就這樣都不怎麼放心，更何況提杜鵑的事兒呢。
趙家的冷笑一聲：“杜鵑那小賤蹄子，早些時候就經不住誘惑投靠的二小姐，現在哪兒那麼容易回頭？等到事情成了，咱們就將她甩了，夫人那邊我們把功勞全部攬下，誰管她的死活。”
趙雀兒本來還有幾分猶豫，但是想到肚子裡的孩子和將來的榮華富貴，還是默認下來。
……
杜鵑回到璃汀院，將事情的經過全部跟慕青璃說了。
“你說她讓你去到時候聽令行事，卻沒說要做什麼？”慕青璃有些好奇，“她手裡究竟有什麼底牌，能自信拿捏的住我？”
“奴婢也不知道。”杜鵑搖了搖頭，“她還沒有全然相信奴婢，不過她今兒是信誓旦旦的，看來手頭確實是攥着什麼。”
慕青璃想了半天，都沒發現自己有什麼把柄。
“罷了，那你就先和她對付着，現在只要她相信你，後面的事兒慢慢都會都會告訴你的。”
“是。”杜鵑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一事，“小姐，咱們這些天只顧着這個了，險些連正事都忘了”。
“嗯？”慕青璃不解的看向她，不明白還有什麼是正事。
“咱們派去找李嬤嬤的人，已經有消息了，奴婢剛纔進來的時候他就在門口等着呢。”
兩個月前慕青璃派人去找當初伺候過張氏和慕青瓔的一個老嬤嬤，想知道慕青瓔的病究竟是怎麼導致的。
那位老嬤嬤早就被張氏打發回老家，離京城很遠，派出去這麼久纔有回覆。
慕青璃一聽是這事兒，立刻來了精神：“快將人帶進來。”
“是。”杜鵑應了一聲，回來後帶了個三十多歲的男子。
“小的見過二小姐。”
“不必多禮。”慕青璃伸頭看向他，“你這次去見到李嬤嬤，她是怎麼說的？”
那人開口道：“回二小姐的話，小的周折許久才找到李嬤嬤，她也是個忠義的，一開始還不肯說，想着顧及主僕之情。不過當年張氏在讓她走打發的時候沒有給她銀子，現在那李嬤嬤過得窮困潦倒的，家裡已經到了要賣孫子才能活下來的地步。”
李嬤嬤走的時候慕青瓔還小，張氏不像後來大權在握，手中沒有多少錢，便也沒有給她。
“小的最後答應給她一百兩銀子，她就都說了，原來大小姐那病，已經是十多年了。”
十多年……那豈不是慕青瓔還很小的時候？
“當初張氏生下大小姐沒多久您也出生了，她一個庶女，在家裡算不得受待見，張氏活的也不是很好。”
“那會兒趙姨娘風頭正勁，看不得張氏搶了她的寵愛，就時時刻刻都刁難張氏，暗地裡給她使絆子。”
“有段時間老爺陪老夫人回老家，趙姨娘就看準機會陷害張氏，想將她弄出府去。”
“可張氏也不是吃素的，她看着老爺走了，便打算先發制人，於是就在自己飯菜裡偷偷下毒，卻讓她的一個丫鬟吃了。”
“張氏的本意是想要污衊趙姨娘，說她想毒死自己，但沒想到那藥性太烈，竟提前發作，讓回家的大小姐看見了。”
慕青璃想到慕青瓔看見這個場景的，不由心中一寒。
毒死的人有多可怕自然是無需多言的，七竅流血什麼都是好的，弄不好就是個死不瞑目，滿臉的黑血。
慕青瓔那時候也就是個幾歲大的小娃娃，這樣一眼看過去，怕是要有一輩子的陰影。
果然，那人接下來說道：“大小姐看到之後大受刺激，當時就變得有些瘋瘋癲癲的，張氏沒辦法，只能放棄計劃草草將屍體處理了，偷着給慕青瓔看病。”
“那會兒老爺和老夫人都不在家，夫人又體弱多病沒有多管家務，張氏便真的將慕青瓔偷着帶了出去，請外面的郎中鍼灸吃藥，如此反覆很久纔將大小姐的病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