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御風弦講述的事情她只有依稀的記憶,而這僅存的一丁點印象也全被她當成是做夢給忽略掉了,沒想到竟然是真實發生的……
完全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眼前的情況,看着御風弦此刻如玻璃般易碎的蒼白表情,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咬咬牙,默然轉身離開。
“朝露!”
手腕被人抓住無法抽回,腳步也變得無比沉重。
下一秒整個身體就落入一個輕柔溫暖的懷抱,背脊緊貼着男人堅實有力的胸膛,這個擁抱足夠給人無限的安全感,可即便是這樣,她依然止不住地全身發抖。
沉默半晌,她終於平復住心緒,緩緩擡手拂上御風弦禁錮住自己雙肩的手臂,“對不起,我無法接受你的感情。”說完動作平緩而堅定地掙開對方的懷抱,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走去。
走出酒樓大門,天空中傳來轟隆隆的雷聲,幾滴冰涼的雨水落在她額頭上。
她幽魂般心不在焉地走在街道上,身旁擦過奔跑遠去躲雨的路人,耳邊充斥着各種各樣的嘈雜喧囂,她卻如何努力也無法邁開步子和其他人一樣奔跑起來,雙腳像灌了鉛般沉重,整個身體也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般,隨時都有可能頹然倒地……
淅淅瀝瀝,雨越下越大。
全身溼透的感覺很不好受,冰涼的雨水讓衣襟緊貼着皮膚,除了冷她什麼也體會不到,只是有如慣性般機械而麻木地行走着。
不知不覺又回到御府大門前,看着臺階前被雨水淋溼的一對石獅子,她猶豫了,或許她不該再來這裡。
剛想轉身,就被人拽了一下,踉蹌兩步摔進身後的懷抱,頭頂落下油紙傘的陰影替她擋去瓢潑而下的大雨。
癡癡地擡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辰曜沾染着晶瑩水珠的容顏,漆黑如墨的眉帶着慍怒微蹙着,似乎在責怪朝露淋雨的舉動。
她張了張嘴想說話,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
“下這麼大雨你跑出來做什麼?你現在有……有了身孕,就應該好好呆在房間裡休息,知道麼?”少年將她緊緊摟在懷中,想用身體溫暖她此刻涼透的皮膚。
可看着辰曜這般舉動,她卻沒有來地感到心酸,最後吶吶開口喚道:“辰曜……”她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這孩子,不是你的!”
“……”
握住她肩頭的手猛地一僵,回答她的卻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艱難地轉過頭來看過去,只見身後的少年目光愣怔,雨水順着那精緻尖削的下頷線條滑落,最後在衣襟上綻開大朵深色的水漬。
“是誰。”
片刻之後,少年的聲音帶着刺骨的寒意幽幽響起。
風吹過溼透的衣襟,冷得她打了個哆嗦,不敢再看辰曜的表情,只好錯開視線看向別處,“你別問了。”
“呵呵……”
黑衣少年扔開手中的傘站在大雨中冷笑起來,臉色蒼白得好似寒霜封凍,他失控的笑聲讓朝露感到沒有來的害怕,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小步踏進身後的水窪中溼透了鞋襪。
突然喉間一緊,就被對方毫無憐惜地掐住了脖子,她徒勞地掙扎了幾下,目光哀怨無神地看向相隔咫尺的辰曜,卻被少年接下來說出口的那句話激得身心涼透——“你不肯說,是捨不得我殺了那姦夫?”無情的話語像一把利刃戳進她的心臟,“還是說,那人其實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溫熱潮溼的吐息灑在耳畔,“是御風弦,對麼?”
她猛地愣住,難以置信地看向少年盛滿殺意的眼眸。
“果然……”
隨着那墨黑的瞳孔中僅存的希望寸寸破碎,她被少年粗魯地推倒在地摔得滿身泥濘。
突然意識到對方要做什麼,她心下一凜,想也不想就撲過去抱住辰曜的膝蓋苦苦哀求——“不!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冷靜下來聽我好好說行嗎?”
辰曜冷然回眸俯視着跪倒在地上的朝露,眼神卻是帶着令人心寒的輕蔑和厭煩,“你這是在給他求情?”
不管辰曜怎樣理解,她只知道絕不能放任這小子去找御風弦,否則……
“你要殺他,那就先殺了我!”無比堅決地擡頭,鏗鏘有力地說出這一句,她豁出去了!
“……”
看到少年的表情在頃刻間變得比寒冰更加冷冽,她就知道一切都已無法挽回,心臟像被利爪撕裂般疼痛起來。
靜默半晌之後,她整個人被少年瞬間爆發的內力狠狠震開,可當她忍着疼痛撐起身體再去看的時候,黑衣少年所在的方向早已空空如也……
傾盆大雨澆滅了她心頭僅剩的一點暖意,突然覺得好冷,好想就這麼沉睡過去。
仰頭望着烏雲籠罩的天幕,任憑混合雨水的眼淚模糊了視線,她旁若無人地哭泣着,無助和彷徨漸漸充斥她原本空蕩蕩的內心。
悽慘苦笑一聲,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像只斷了線的紙鳶般驟然落地。
……
“朝露,朝露……”
意識迷離之間聽到有人溫柔呼喚自己的名字。
身體的不適感讓她皺了皺眉,茫然無措地睜開雙眼,卻看到御風弦寫滿擔憂的面龐,“御風弦?”不太確定地喚了一聲。
用手臂撐着牀沿想要坐起來,卻在轉瞬間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擁住,頭頂傳來御風弦那含着悲涼的沙啞聲音,“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求你讓我照顧你,還有這個孩子……”
第一次聽到這個冷傲沉默的男人如此低聲下氣的懇求,她當即愣住不知作何迴應,只能傻傻靠在對方胸前傾聽那有力的心跳聲,手指顫抖着抓緊身下的錦被。
看到御風弦這個樣子,她心裡很難受,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懷孕,完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迎接這個新生命的到來,理智不斷警醒着她不能要這個孩子,她根本不愛御風弦,這個孩子出生之後又該怎麼辦?然而她又有些猶豫,再怎麼說都是自己身上的血肉,孩子是無辜的……
“……知道了,”她抽了一口氣,擡頭看向御風弦瞬間變得驚愕的眸子,“你讓我想一想。”
完全沒有想到朝露會從一開始的堅決到有所緩和,御風弦微微愣神,緊接着流露出一絲欣喜若狂的表情。
默默轉過頭去,其實朝露此刻心裡煩躁得很,也找不出合適的說辭來應對御風弦,只好輕飄飄地開口說道:“我累了,想先休息一會。”
“嗯,那你好好歇着。”
御風弦的眼神迅速柔軟下來,嘴角噙着一絲欣慰的笑意,然後起身走出門外。
閉目躺在牀上,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掛在脖子上的碧海靈珠,此刻她多麼想不顧一切地跑到那個人面前,讓他告訴自己該怎麼辦……
誰知就在這時,那顆握在手心裡的珠子竟然漸漸發熱起來,她驚訝地起身走到銅鏡前,卻看到原本色澤碧綠的珠子散發着柔和的微光,彷彿暗夜中閃耀的星辰照亮她本已絕望的心底。
巨大的喜悅瞬間浮上心頭,她雙手顫抖地捧住閃閃發光的珠子,情不自禁地喃喃道:“殊墨,是你對不對……”
那彷彿有節奏感般忽明忽暗的光芒就像在迴應她說的話,而手心中傳來陣陣溫熱的觸覺一下子就讓她冰冷麻木的身體暖和過來,低落絕望的心情柳暗花明般漸漸好轉,又哭又笑地擡起頭來。
“只要有你在,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
與此同時,御風弦正忙着準備家族會議,他準備宣佈自己要娶朝露的事情,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族中定有不少人反對,可無論遇到再大的阻力也無法改變他心中的決意。
而收到消息後的御榮華一家人當即快馬加鞭趕到了蒼州,府裡的下人攔都攔不住就被這興師動衆闖進來的一家人。
“風弦!你這是什麼意思——”
御榮華像個潑婦一般大吵大鬧地衝進前廳,看到御風弦皺着眉頭走出來,她更是擺出一副不要命的架勢雙手叉腰擋在門口,“別忘了,我們家晴兒可是全族認定的未來家主夫人,你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
冷淡地垂眸瞥了一眼,御風弦冷漠地開口說道:“倘若姑姑此番前來是爲了這件事,那麼沒什麼好說的,我意已決。”
“你……”御榮華一時氣結,她心裡很清楚開罪了這位年輕的家主把關係弄僵了沒什麼好果子吃,但是一想到女兒原本可以輝煌燦爛的將來即將毀於一旦她就咽不下這口氣,“想不到你小子竟然如此忘恩負義!虧我家晴兒對你癡心一片——”
“姑姑,請您注意措辭,”御風弦眸光一寒,態度恭敬可話語間卻充滿了上位者不容抗拒的氣勢,“如果您是爲參加幾日後的家族會議而來,那麼我待會就吩咐下人帶你們去廂房歇息,可要是再說些惹得大家都不開心的事情,侄兒可就不奉陪了。”
不等御榮華反應過來就轉身走開,無論如何他這次一定要娶朝露,任憑誰來也無法撼動他的決心!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