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當君懷歸日 是妾斷腸時

這串紅燈的形狀大小,俱與當年鬧得江湖紛紛不寧的紅燈一般無二。

多年不見了,乍然一觀,無怪韋明遠要心神不寧了。

蕭環輕聲道:“好好地怎麼又會出現這東西了?”

韋明遠沉聲道:“懂得利用這東西的人,定是舊交,走!看看去。”

兩人遂展開身形,直向那座山頭撲去。

走了約模有盞茶時分,已到臨近,說也奇怪,那串紅燈,突然完全都隱去了,連一絲蹤跡俱元。

韋明遠與蕭環搜了半天,除了地下留有一兩隻殘蠟之外,毫無其他跡象。

韋明遠忍不住朗然發話道:“是哪位朋友,既然紅燈相召,卻又藏頭縮尾,是何居心?”

話音剛落,遠處突然有人嗤地冷笑一聲。

這一聲冷笑不但聽得令人毛骨驚然,而且還引得山谷響應彷彿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冷笑似的。

韋明遠聽得那聲冷笑,不由心頭一驚。

空谷回聲本不足爲奇,可是這人以低低的一聲冷笑,居然也能引得四谷響動,足見這人的功力高得不可思議。

等過了一下,那冷笑的回聲,方始歇了下去。

韋明遠一正心神,又對着空處朗聲發話道:“朋友既有那等深厚的功力,何以不敢出頭相見,盡效那些鼠輩的行徑幹什麼?”

語音方落,不遠處的山谷中突然又發出一陣淒厲的長呼聲:“韋明遠……”

這一聲更似厲魅召魂,叫得人心膽俱慄。

韋明遠縱然藝高膽大,也被這一聲叫得毛髮直悚,微感心悸,低聲道:“這恐怕又是東方未明在江湖上的那套鬼技重施。”

他與杜素瓊再次離山遊歷之際,就在湖上領教過巧匠東方未明的鬼魅伎倆,故以觸起記憶。

蕭環搖頭道:“不像!那次我也在場,東方未明的功力造詣絕對到不了這種程度,而且據我所知,方今江湖上到達這種境界,還真找不到有誰。”

韋明遠沉思着尚未答活,另一處的山峰之後,又有人微響道:“嗤!婦人井蛙之見。”

這次韋明遠已有準備,那邊話音剛落,他已足尖一點循聲趕上。

可是那兒除了叢草小石之外,全無人影。

說話的人已經隱去了,好快的身法。

韋明遠心頭狐疑,忍不住又出聲道:“朋友到底是哪一位?”

“昔年世上追命人,今日黃泉勾魂客,小子!這麼快你就把我忘了。”

語音淒厲,而且就發自他腳前的地底。

韋明遠大驚道:“會是你……”

地下又獰笑道:“若不是我,怎會在九幽之下與你對話?”

韋明遠膽再大,至此也不禁嚇變了神色。

蕭環也跟着過來,驚問道:“師兄!聽見這地下的人是誰了吧?”

韋明遠變着顏色道:“說來難以相信,這聲音分明是爲我掌下擊斃的白鷹白沖天!”

蕭環一驚道:“此人會復活嗎?”

韋明遠道:“我親眼看他周身全焦而死,卻不知怎會復活,可是聲音明明是他。”

蕭環道:“可能會有人喬裝嗎。”

韋明遠道:“縱然是有人喬裝,聲音也很難如此相像。”

說話之間,地下忽而厲笑道:“小子!別亂費疑猜,老夫就是老夫,豈是別人喬裝得了的?”

韋明遠厲聲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地下又大笑道:“太陽神抓下只有必死之鬼,哪有偷生之人,我若是人,又何必要在地下跟你講這番鬼話。”

笑聲慘厲,語意更是駭人。

韋明遠驟覺背上一陣冰涼,已是冷汗一身,鼓起勇氣再問道:“今天你想幹什麼?”

地下又是一陣陰笑道:“多蒙掌下超度,老夫死而戾氣不散,今晚找上你,只想敘敘舊……”

由笑聲,由語聲,韋明遠確定他是白沖天無疑,乃大聲道:“你我幽明路隔,無舊可敘,你若是想叫我償命,不妨痛痛快快的表示一下,只要你有本事,韋某斷然不惜一命相償。”

地下陰惻側地一笑道:“哈……我實在有要你償命之意,不過不會這麼痛快。”

韋明遠忍道:“你想怎樣?”

地下冷冰冰地道:“從今天起,我要不斷地盯着你,鬧得你日夜不得安穩,使你神經錯亂,受盡折磨而死。”

韋明遠忍無可忍,突然一掌向地下拍去,“太陽神抓”運足十成功力,暗空中紅光直閃,掌勁到處,岩石溶成紅漿,四谷皆動。

地下卻在另一處哈哈大笑道:“小子十幾年不見,想不到你太陽神抓進步多了,居然能夠到達有形無聲的境界,可喜可賀,不過你掌力雖強,只能傷得世上之人,老夫已成地下之鬼,無形無質,你又能奈我何?”

韋明遠厲叫道:“白沖天!你生是卑鄙之人,死也是卑劣之鬼,你要是真的戾氣不散,就應該鑽出來,咱們痛痛快快地再拼一下。”

地下默然片刻,忽而道:“你這句話倒是不錯,老夫生前也曾震動江湖一時,豈能容你如此侮辱,也罷,我就與你面對面地拼個幾招。”

韋明遠聞言,忙自蓄勁準備,同時加緊遊目四顧,想着他從哪兒鑽出來。

誰知地下寂然半晌,全無聲息。

韋明遠等了片刻,耐不住叫道:“白沖天,你還在不在?”

地下生怒道:“我當然在,老夫生前尚不畏死,做鬼還會怕不成。”

韋明遠道:“你既然尚在爲什麼還不出來?”

地下道:“老夫無形無質,只是一團戾氣,一片精魂,如何和你對手?”

韋明遠也沒有了主意,一旁的蕭環突然道:“我聞鬼魂能借物爲祟,你何妨附託在另外的物體上出現?”

她始終不甚相信地下的鬼魂,故而提出這麼一個難題。

不想地下反而大笑道:“對!對!你這女娃兒蠻有見地,待老夫找找看。”

這一句話將地上的兩個人都驚得呆住了。

默默地,緊張地等待着。

等待揭穿一個生死幽靈之謎。

又是良久過去,月已到中天,四籟俱寂。

暮而地下又發出刺耳的聲音:“韋明遠!”

韋明遠忙應聲道:“你可找到了?”

地下道:“找到了,由此前進,約半里之遙,有一荒冢,冢中屍體已朽,白骨未枯……”

韋明遠失聲驚道:“你可是想附魂枯骨與我一搏?”

地下大笑道:“正是如此,你可有膽子前去?”

韋明遠被他激得怒氣勃發,大聲道:“去就去,我有什麼可怕的,了不起我死了也變爲厲鬼,到泉下依然可跟你再分個上下。”

地下豪笑道:“好!好!老夫先走一步,小子你可別溜了,那個女娃要是膽子小,倒是可以不必前去。”

蕭環亦怒聲道:“我怕什麼,任憑你是惡鬼厲魅,姑娘也要見識見識。”

地下沒有答話,厲笑連連,漸行漸遠而去。

韋明遠與蕭環對望一眼,追在笑聲之後前去。

走出半里之遙,果有一座巨冢,形式古樸,周圍老樹森森,益增陰森的氣氛。

天上也湊趣,一片浮雲,剛好掩住了中天斜月,光線更暗了。

韋明遠覺得毛骨悚悚忍不住大聲叫道:“白沖天,我來了。”

他實在是難以抑制心中的懼意,所以想藉大聲喊叫來驅除恐怖的氣氛。

喊聲剛完,冢中傳出一聲笑聲。

這笑聲迥異尋常,也不是白沖天之聲,居然就像是兩片枯骨在摩擦時,所發出的那種乾澀的聲音。

接着遂見冢壁一聲暴響,磚碎土墜,裂出一道大縫。

就在那冢縫之中,晃晃悠悠的走出一具骷髏。

這具骷髏四肢俱全,就是沒有一點皮肉,目洞深陷,磷光直閃。

最駭人的仍是它白齒森森的口中,不斷髮出呵呵的枯笑聲。

韋明遠心膽幾裂,顫着聲音道:“白沖天,你的聲音怎麼變了?”

骷髏發出幹聲,磔磔磔磔,勉強可以聽得清楚道:“老夫借骨還魂,自然因勢就宜,所以聲音不同。”

韋明遠至此真的相信這是白沖天的鬼魂了,乃壯着膽子道:“我們如何比法?”

骷髏乾笑道:“人鬼相爭,你在心理上先受威協,我讓你出題目吧。”

韋明遠略一尋思,拔出腰間長劍道:“既承相讓,我欲以家傳鐵劍候教。”

骷髏笑道:“小子!你怎麼舍長而取短?”

韋明遠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骷髏道:“在你所有的功夫中,要數劍上最差,假若你認爲這把破劍,有避邪作用,可是轉錯了念頭,老夫絕對不怕。”

韋明遠怒道:“我管你怕不怕,決定要憑這枝長劍,再讓你嚐嚐粉身碎骨的滋味。”

骷髏高聲枯笑道:“好!好!就這麼辦吧,我讓你先發招。”

韋明遠一言不發,舉劍平伸,施展新學的伏魔劍法,第一招就是“月涌江流”劍氣漫天灑出。

那骷髏望似呆笨,其實動作甚是靈敏,脊骨一錯,扭腰避過,然後回身一探長臂,就以那條枯骨手臂,直抓過來,招式怪異己極。

韋明遠見了心中一凜,想不到鬼魂附骨,居然會有這種詭異招式,幸而伏魔劍法爛熟於胸,回手“雲彌九嶽”對來式封住,接着又是一招反拍回去。

骷髏對反過來的一劍,居然無法封架,直腿一縱,跳了開去,同時口中磔磔發着怪聲道:“小子,看不出你的劍法也進步了。”

韋明遠埋頭不理,只是默默地用伏魔劍法中的精着,狠攻過去。

骷髏的招式亦甚是怪異,不過在伏魔劍法的精妙招式下,顯見得守多攻少,漸漸有不支之狀。

交手到了四十幾招,骷髏已敗象橫生,左臂的四個指骨,已爲劍風掃落,不過因爲它沒有生命,所以不覺痛苦,仍是在撐下去。

又是十合過去,骷髏忽而虛空抓來一招,因爲距離尚遠,所以韋明遠未予理會,但是在它的枯臂上突然擊出一股陰寒的冷風。

韋明遠近來的功力大進,已經老早就有感覺,不由怒喝道:“無恥鬼魅,竟敢施暗算。”

喝聲中,左掌施出“太陽神抓”,擋去陰風,右手劍化“雷勁萬物”暴掃出去。

劍光濛濛中,只聽見格拉拉一陣暴響。

那具骷髏爲凌厲的劍招,斬爲無數碎骨,紛紛墜地。

蕭環驚喜萬狀地道:“師兄,您殺死他了。”

韋明遠喘息未定,尚來不及說話。

冢中忽然傳出白沖天原來的喉嚨獰笑道:“哈哈!好劍法,不過老夫已是精魂戾氣,哪裡殺得死,你只不過是斬碎了一堆枯骨而已。”

韋明遠與蕭環大吃一驚,愕然無語。

此時月已西沉,曙色漸上,雞鳴一聲天下白。

冢中寂然再無聲音了。

隱隱的曙光一線,在黑沉沉的長夜裡,突然地破天曉,霎時烘成一抹錦也似的朝霞,把含笑的遠山,凝愁的枯樹,都照亮了。

光明驅走了黑暗,驅走了恐怖卻驅不走二人心中的陰影。

韋明遠猶有餘悸地望着地下的片片白骨,朝蕭環道:“看來昨夜我們是真的見鬼了。”

蕭環神色平靜地蹲在地下,拾起一片碎骨,仔細端詳了半天,看不出什麼端倪,立起身來,又轉到那座荒冢的缺口處,向裡面張望。

韋明遠望着她的行動,忍不住又道:“師妹,莫非你不信昨夜所見的是鬼魂?”

蕭環點點頭。

韋明遠奇道:“何以見得?”

蕭環道:“我現在還沒有找到確實證據,只是我心中始終在想着一個問題。”

韋明遠很感興趣地道:“什麼問題呢?”

蕭環道:“若是白沖天真能死而爲祟,則在他手下,屈死的多少冤魂,也應該陰魂不散去找他算賬纔對,怎會容得他肆無忌憚地找活人麻煩呢?”

韋明遠略一思索纔回答道:“我記得曾在一本書上看過說,人死後並不一定都能成祟,只有一部份人生具戾氣,死於非命,戾氣不散,纔可以起而爲祟,白沖天生爲兇人,可能剛好符合書上所說的那種情形。”

蕭環笑道:“有道理,精魂可以隨戾氣不散,難道武功也可以隨戾氣而保留嗎?”

韋明遠想了一下道:“對啊!所謂內功勁力,不過是人體內潛力的發揮而已,人死了,軀殼腐爛了,那種潛力也消失了,可是昨夜白沖天說話時內氣充足,彷彿功力極厚……”

蕭環點頭道:“這就是我心中始終存疑的原因。”

韋明遠嘆道:“昨夜之事若說是人爲,則地底傳音,役使朽骨,這人的能爲簡直是難以想像,我不信世上有這種能人。”

蕭環道:“你在未見東方未明之前,可曾想到世上有這種巧匠,未到玄真宮時,可曾知道世上有比你更強的高手?”

韋明遠道:“武技上我深信天外有天之說,手藝上我的確未曾想到有人能奪造化之巧。”

蕭環道:“世界上只要有一件你想不到的事,就可能有更多未知之事。”

韋明遠想了一下道:“權當昨夜是人吧,他又是誰呢,總不會是白沖天未死吧?”

蕭環道:“白沖天是死定了,此人既冒白沖天的鬼魂,一定是你的舊識。”

韋明遠在心中將所有的熟人,無論敵友,都回憶了一遍,搖頭道:“我實在想不出這人是誰?”

語畢猶自作苦思之狀。

蕭環笑道:“想不到是人,還不如權定把他當做鬼吧,反正他絕不會放過你的,是人是鬼,總有水落石出之日。”

韋明遠突然想起一事,愁苦着臉道:“假若真像他所說,每天給我這樣來一次,就是不被他逼死,也會逼瘋。”

蕭環聞言,倒是默然了,等了半天才道:“假若他確是鬼的話,聲氣感應,無遠勿屆,躲都躲不了,若他是人的話,倒是有個法子預防。”

韋明遠精神一振,急問道:“什麼法子?”

蕭環道:“人總不可能達到通天徹地的境界,因此地底傳音,可能早有安排了。”

韋明遠插嘴驚問道:“你是說他先在地中挖好地穴,藏身其內?”

蕭環笑道:“這人一切計劃均甚周密,他不會做這些落下痕跡的傻事,我想可能是傳音器具一類的設備。”

韋明遠想了一下道:“這點我可以相信,託魂附骨,又作何解呢?”

蕭環道:“川中排教的法師,能以符咒驅物,湘西有趕屍人,能以法術驅得死屍行走,這些你應該是相信的?”

韋明遠道:“可是這骷髏身上並未有符咒的痕跡……”

蕭環微笑道:“這隻能怪你昨夜那一劍用的勁道太大,將屍首都劈得粉碎,否則總該有些蛛絲馬跡可循的。”

韋明遠聞言立刻蹲在地下,用手翻弄那一堆碎骨,想找出個究竟。

蕭環道:“別找了,我已經看過,有幾片的碎骨上附着淡淡的黑跡,假如我的想法不錯,那應該就是驅骨的符咒,只可惜被你砍得四分五裂,不然仔細研究一下,定可以多得一種學問了。”

韋明遠找了一下,果如她所言,立起身來,微微一嘆道:“師妹蘭心蕙質,察微知著,現在我倒真的相信你的話了。”

蕭環淺笑道:“你別捧我太高了,其實我已在後悔昨夜太沒有心計,一時也被他唬住了,否則我當時就可以逼出他的原形。”

韋明遠急道:“師妹還有什麼妙策?”

蕭環笑道:“此事應屬機密,言之無益,還須防隔牆有耳,反正到時自知。”

韋明遠見她不肯說,倒也不肯勉強,將碎骨仍然拾起,送回冢中,再用土石將那裂縫補好,才與蕭環繼續上路。

這次他們採用了蕭環的計劃,故意放棄原來的路線,寧可多跑一點路,改從別道而行,果然一夜過得很平穩。

於是他深信前夜所見,一定由人假扮,不過對於這個假扮之人的身份,可又是費盡了心思,依然不得其果。

行程匆匆,水陸兼程,愈接近天龍谷,韋明遠的情緒顯得愈激動。

蕭環見狀笑道:“相思心如煎,近鄉情更怯,我知道你急於想見誰。”

韋明遠微愕道:“誰?”

蕭環道:“人間仙侶有幾,除了杜山主,誰配享受你堅貞不渝的愛情。”

韋明遠臉上微紅道:“是的!我的確想一步趕到那兒,看她一眼,然後我纔有心情去做其他的事。”

蕭環微微的一嘆道:“你們的感情已讓人引不起嫉妒,也不會有人敢冀圖分沾,去吧!

天龍谷外鬍子玉原先的小酒樓,現已改爲迎賓小築,銀衣輕紗,她已爲你不知灑了多少情淚,你們先去敘敘離情,我去向別人報佳音吧。”

此時他們已駐身在天龍谷外不遠燈火隱約可見,刁斗金拆,聲勢頗爲赫然。

韋明遠略爲擔心地問道:“她真的還在那兒,沒有回梵淨山去嗎?”

蕭環鬱郁地一笑道:“你放心吧!不得你生死的確訊,她是不會離開的。”

說完身子一縱,像一隻矯捷的夜鶴,衝破夜色去了。

韋明遠直到她的身影瞧不清了,才懷着一種莫名的心情,輕躡腳步直朝那煜影搖曳的小樓而來。

“曾記關中別,又是客裡身,

思君君不見,夜夜夢魂驚。

怕見壠上月,愁滿花下影!

山盟應猶在,海誓再難憑。

寄語堂前燕,莫作比翼行!

悽悽風還位,瀟瀟雨愁心。

君去一何遠,渺渺絕來音;

相期共生死,奈何君先行,

泉下若有路,爲我暫一停。

但得魂相守,何論幽與冥……”

聲調悽楚,若子規啼血,哀猿夜鳴!

韋明遠聽得心中如受刀扎,如被火焚,忍不住飄身向前,騰空一躍,一恍眼就上了樓頭。

杜素瓊一身白衣,花容憔悴,頰上淚痕未乾。

韋明遠握住了她的玉臂,細紗輕薄,掌心中可以感到初涼的夜意,激動地道:“瓊妹!

這一陣可苦了你了。”

杜素瓊努力地眨了幾下眼睛,把睫上的淚珠擠落,望着韋明遠,直到看清楚了他,才展顏笑道:“明遠!果然是你,我相信你不會死的,可是等了你那麼久,我幾乎忍不住要做傻事,想到另外一個地方去找你去了。”

韋明遠感動心脾,把她拉得更近一點道:“瓊妹你怎麼那樣傻呢?你真要那麼做了,豈不是害苦了我。”

杜素瓊搖搖頭道:“不會的!我等不到你的確訊,我不會那樣做的,雖然塵世已一無所戀,但是隻要你活着,我仍有生存的勇氣。”

韋明遠激動地道:“瓊妹!別這麼說,你還有孩子,還有梵淨山上的責任,只爲我一個人,你太不值得,浮生也許無足戀,活着總比死好。”

杜素瓊笑道:“孩子已經大了,梵淨山主之位我更無所戀棧,女人沒有男人那麼大的雄心,我只要有一份滿足感情,就可以撒手西歸了……”

韋明遠突然覺得眼前一陣模糊,那是淚水充滿了眼眶,激動地道:“瓊妹!讓我們走吧,離開這兒。”

杜素瓊微異道:“到哪兒去?”

韋明遠道:“隨便到哪兒,只要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讓我們放棄武功,忘去一切,兩個人廝守着過這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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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素瓊驚然動容道:“你是在向我求親嗎?”

韋明遠堅定地道:“是的!我們曾經以各種方式表達過自己的感情了,可是我從未向你求過婚,現在我誠意地向你請求,求你嫁給我。”

杜素瓊格格一笑道:“使君本有婦,羅敷亦有夫。”

韋明遠道:“你不會承認任共棄是你的丈夫的,至於蘭妹,我想她會諒解的。”

杜素瓊道:“你新任天龍幫主……”

韋明遠決然道:“這幫主與你的山主一樣,任之已非本意,古時有許多皇帝爲情能輕江山,我又豈在乎這一點呢?”

杜素瓊苦笑着道:“還有所落的千載的罵名。”

韋明遠莊重地道:“我不在乎!”

杜素瓊突然抽出一隻手,撫着韋明遠的臉頰道:“明遠!雖然我得到了你的愛情,可是正如你所說的,你從未向我求過親,今天我高興極了,你把我僅有的一點遺憾也彌補了,明遠!我真心地感激你。”

韋明遠興奮地道:“瓊妹!你答應我了?”

杜素瓊搖搖頭道:“不!我是拒絕你!深情永不移,結合大可不必。”

韋明遠一愕道:“爲什麼?”

杜素瓊道:“能得到你這樣一個男人至誠相愛實在是天下最值得驕傲的事,我就爲這個原因拒絕你。”

韋明遠搖頭惑道:“瓊妹!你別說得那麼深,我不懂。”

杜素瓊淺淺一笑道:“你不必懂,也不需要懂……”

韋明遠固執地道:“不!我一定要知道,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好受。”

杜素瓊一嘆道:“好吧!我就告訴你,其實這道理也很簡單,遲了。”

韋明遠道:“遲了!是否因爲你曾嫁過任共棄……”

杜素瓊悽惋地點頭道:“是的!我不能以無暇之身事君,就寧可終身爲君摯友……”

韋明遠急了道:“瓊妹!你何必這麼迂,你不見我們的恩師夫婦,他們那樣苦自己有什麼好處,前車已可鑑……”

杜素瓊戚然道:“你錯了,恩師夫婦的例子不是前車之鑑,而是前車之範,以後若是還有人像我們一樣遭遇,若是那女孩子像我一樣忠於愛情,她的決定,她的作法,還是會這樣的。”

韋明遠想了一下嘆道:“我們只能一輩子活在這虛空的愛情中了。”

杜素瓊搖頭道:“不!我的心是純潔的,它只給過你一個人,從前,現在,未來都不會變,因此我們的愛應該很充實,它並不虛空。”

韋明遠又沉默了一下,放開了手,嘆道:“是的!我們的愛並不虛空,瓊妹!原諒我太俗。”

杜素瓊突然一笑道:“不!你不俗,剛纔你的要求是世界上最珍貴的贈予,它使我體驗到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明遠!我只是不能嫁給你,可是我願意給你做妻子的一切。”

她的笑顏璨若春花,美到極點,可也神聖到極頂。

韋明遠看得呆了,可是又被她的話嚇了一跳!忙道:“不!瓊妹!我不能冒讀你,在我心中,你永遠是神。”

杜素瓊幽幽地一嘆道:“我更願意你把我當人。”

韋明遠怔怔地望着她,不知道她這句話的意義。

杜素瓊看見他出神之狀,不由又是一笑道:“別爲我那句話傷腦筋了,你也是個人,我也是個人,以己度人,你就懂得我這句話的意思了。”

韋明遠略一思索,突然懂了,卻把臉漲得通紅。

杜素瓊見狀,臉也紅着笑道:“真正的愛情裡沒有褻讀,一切都是神聖的,梵淨山中十年廝守,只怪我們都沒有想開,這半年短別,你生死未卜,我突然有了那種感覺,感覺到我們都太傻,傻得爲自己留下一層遺憾,我怕你真的死了……”

韋明遠突然把她拉過來,以自己發熱的臉頰,貼着她發熱的臉頰,低低地道:“瓊妹!

別說了!我明白了,實不相瞞,在梵淨山中相處之時,我曾不止一次有過那種想法,我知道我若要求,你是肯答應的,可是面對着你,我就提不起那股勇氣。”

杜素瓊的星眸泛着異樣的光芒,低低地道:“是嗎!你沒有想到我會先你而說吧?”

韋明遠將她擁得更緊一點道:“過些時候你先返梵淨山,我把幫裡的事情略作處理,便當專程拜訪,跟你好好地盤恆一陣,補得情天缺,不許人間有憾事。”

杜素瓊只在喉間低低的答應了一聲,臉上卻泛出桃紅的酡意。

含春少婦最動人了,更何況這種撩人情態,韋明遠情不自禁地在她頰上吻了一下。

杜素瓊身體微微扭動了一下,呢聲道:“現在別碰我,你那鬍子刺得我難受。”

韋明遠從未見過她這等情狀,不由得心中一蕩,不但沒有放開她,反而把下齶移到她的粉頰上搓揉着。

杜素瓊格格輕笑着,那笑聲連一個得道的高僧聽着,也難禁凡心。

春意滿小樓,這倆人正沉浸在忘我的愛中時,突然他們的身後有人唉地發出一聲淺嘆。

韋明遠一驚,趕快放開杜素瓊,回頭一看,只見杜念遠手捻着門口花架上的一盆蘭蕊,脈脈含愁。

杜素瓊用手一掠額前亂髮,稍微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念遠!你什麼時候來的?”

杜念遠輕輕地道:“我來了不久,沒有聽見你們的寒暄,卻聽見你們的重要結論。”

二人俱是一愕,想不出該怎麼對她說。

杜念遠見狀微笑道:“你們不必耽心,對你們的決定我深感欽佩,要愛,就該毫無忌憚地愛,不爲俗拘,不爲情擾,這纔是真正的男女之愛。”

韋明遠臉上微紅道:“念遠!你能諒解嗎?”

杜念遠閉上雙目,狀如老僧入定,莊容道:“我豈止諒解,而且比你們悟解得還透徹,情發於中,只要不是衝動時濫發的欲情,就不必止乎於禮,你們原無須那樣太苦自己,尤其是山主,您一直把自己關閉得太嚴,害韋伯伯受了許多罪。”

杜素瓊戲着臉笑斥道:“小妮子,你纔多大,那麼老氣橫秋的。”

杜念遠道:“我或許未嘗經驗過,卻想得很透徹,男女相悅,想獻出自己,想得到對方,這都是自然的趨勢,矯情而行,反而破壞了自然。”

韋明遠忍不住微微一嘆道:“孩子!你實在大聰明瞭。”

杜念遠突然搖頭道:“不!我對人家的事聰明,對自己的事卻糊塗得緊。”

韋明遠稍感一怔,道:“你是指紀湄那孩子?”

杜念遠咬着牙齒點點頭道:“是的!我不知爲什麼不能使他喜歡我。”

韋明遠謙聲道:“紀湄的親事是我替他定的……”

杜念遠插口道:“那沒有什麼,情勢所逼,您不得不如此,而且據我所知,文梅姑並沒有得到他全部的感情,他始終還在愛着環姊姊。”

韋明遠道:“小環從來沒有愛過他,尤其是現在,她又投到捻花上人門下,花上人是我師祖的摯友,在輩份上她已與我一樣,紀湄更不能愛她了。”

杜念遠道:“這些我都知道,環姊姊……不,現在該叫她環姑姑了,她愛的是您,看她這次回來後,態度突然變得很沉靜,我想她也許已經想到會使您接受她感情的方法,所以我不去替她擔心,紀湄是會失望的,不過一旦他知道他的情敵是您的話,他也會死心的,因爲他實在比不上您。”

韋明遠見她分析得頭頭是道,不禁大是感動地道:“孩子!你太懂事了,可是你替自己想過沒有呢?”

杜念遠臉上微微一動道:“我對自己的事情就是想不開,這件事我鑽定了牛角尖,我愛定了他。”

韋明遠一嘆道:“紀湄實在配不上你。”

杜念遠道:“這倒不是配不配得上的問題,我知道我聰明太露,使得他在我面前,無所遁形,他怕我,男人從不希望女人比他強。”

韋明遠點頭道:“你既然知道了,以後改溫柔一點吧,或許紀湄會回心轉意的,他當然不會負梅姑,可是以我與文家的關係,聶夫人不會介意紀湄多愛一個人的。”

杜念遠沉默了半天才道:“我儘量控制自己好了。不過那是很困難的事……喔!我差點忘了我的來意了,谷中聽說您回來了,非常興奮,派我來促駕的。”

韋明遠一笑道:“我也是準備過去了,慎修師兄真了不起,把此地經營得這麼堂皇。”

杜念遠一笑道:“天龍派武林之魁,氣魄不大怎麼行?您跟山主就來吧,我先去通知他們一聲。”

說完扭轉身走了。

韋明遠與杜素瓊互望一眼,雙方都沒有開口,卻已交換了許多語言。

韋明遠最後還是道:“走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二人並肩走下小樓,谷口已是燈火輝煌,燭炬通明。

無數幫衆,在慎修與聶無雙的率領下,肅然地鶴立着。

當韋明遠以凜然的神態,雍容的氣勢,慢慢地走過去時,他的確有一派宗主令人心折的風度。

四周之人一起躬身,朗聲道:“參見幫主,願幫主萬壽無疆。”

韋明遠哈腰回禮,然後含笑道:“謝謝諸位,本幫開府之日,我恰巧因爲身遭困厄,無法參加,幸而諸位鼎力服務,乃使本幫得以順利開創,這是我要向諸位特別緻謝的。”

四周又一起恭身下去,慎修代表答話道:“幫主過獎了,幫主洪福齊天,能夠無恙歸來,實在是本幫無上喜事,幫中弟子誓死效忠,今後在幫主領導之下,使本幫日益昌大。”

韋明遠含笑地一伸手道:“師兄辛苦了,今天已經很晚了,勞動大家,實在使我很不安,就煩師兄傳令叫他們休息去吧,明天我再看他們。”

慎修躬身道:“屬下遵命!”

接着將命令傳達下去,那些幫衆一一唱諾魚貫而退。韋明遠遂帶着衆人,走進谷中的正廳,大家分開坐下,這時他纔有暇與朱蘭,韋紀湄等夫婦父子相聚,略作小敘。

過了一下,慎修呈上一本厚簿子道:“這兒是幫中弟子名冊,除屬下攜來玄真宮中之人外,幸託幫主神威,最近又有不少江湖知名之士加入,部分職司,因系推展幫務所需,屬下與右護法聶夫人暫時做主排定,幫主若認不妥,隨時都可以更正。”

韋明遠接過名冊感激地道:“師兄與聶夫人太費心了,你們決定的事一定很妥當……”

慎修道:“幫主說哪裡話,屬下們盡點力是應該的,而且幫主爲一幫之尊,對幫中之事,您有決定之權,還是請幫主將名冊審閱一遍。”

韋明遠情不可卻,只得將名冊翻開,一一地看過去,忽然看到兩個名字微愕道:“怎麼這兩個人也投效本幫了?”

慎修過來一看道:“是的!這公冶勤系當年三絕先生公冶拙之子,因感謝幫主殺死白沖天,報了他殺父大仇,故而效忠本幫,另外那巴山劍客毛文錫……”

韋明遠道:“我見過他,當年他在水道大會上,與文抄候比試失敗,含恨而去,此人心氣高傲,怎麼肯屈居爲我幫中弟子的?”

慎修道:“他初來之時,只說是爲答謝幫主折敗文抄候,替他出一口氣,故而效忠以報,不過我看他的意向彷彿並不僅止於此。”

韋明遠合上名冊道:“本幫創立未久,在向武林表現成績之時,對來投效之人,理應優於接待。”

慎修道:“屬下正是此意。”

韋明遠微笑道:“所以我覺得將他們派在外三堂任職太已委屈。”

慎修道:“幫主有何指示?”

韋明遠道:“我想將毛文錫改在內三堂總堂主之職,公冶勤副之,二位護法意下如何?”

慎修面有難色未曾作答,聶無雙卻道:“幫主此舉無不當,不過內三堂參與幫中一切機密,他們若是心懷他意……”

韋明遠微笑道:“天龍幫中的機密,事無不可對人言,我們只須待人以誠,何必去顧慮其他呢?”

慎修與聶無雙都不禁欽然動容道:“幫主磊落心胸,非屬下所能及。”

韋明遠笑道:“二位不須太謙,天龍幫是大家的,凡事大家都可以有意見,我這是向二位徵詢意見,或是你們認爲不妥……”

慎修恭聲道:“幫主裁奪之事,屬下等欽服之至,明日我就宣佈幫主之令,改變他們的職司。”

韋明遠見他們是真的贊成了,遂寬心一點道:“近來幫中可有什麼事情?”

慎修道:“開府之日,碎心人曾冀圖鬧事,幸仗聶夫人大展神功將他擊傷……”

韋明遠道:“這件事我聽說了,師兄之處置甚當,碎心人雖然已至喪心病狂之程度,然而念及他與我們師門的關係,應該放過他的。”

慎修又道:“前幾天幫中又接到西城白駝派幫主宇文都的通知,說是將於本月十五日前來一晤,我們正在商量該如何接待呢,且喜幫主回來了,這事就好辦得多。”

韋明遠微愕道:“白駝派!這名字很陌生。”

慎修道:“是的!白駝派一向都在西域活動,只有二十年前水道大會上,他們的高手巴魯卡曾經出過一次面。”

韋明遠想起來了,點頭道:“我記得了,那巴魯卡功夫不錯,但是也折敗在文抄侯之手,他們的幫主這次前來訪問用意何在呢?”

慎修道:“這個屬下不知道,不過他束帖上的口氣很謙恭,說是有一件事情相商,可能不會懷有什麼惡意。”

說着又將柬帖呈過,韋明遠看了一下道:“今天已經是十三,只有明日一天準備,接待的事情,準備好了沒有?”

慎修道:“這是本幫成立以來,第一次有外客相訪,屬下與聶夫人就準備妥當,現在幫主回來,一切就更齊備了。”

韋明遠點點頭笑道:“真巧!我一回來就有事。”

慎修道:“白駝派雖遠處西域,可是據聞另具一格,屬下與聶夫人正在傷腦筋,怕他們萬一要求觀摩較技,屬下等功力未足,惟恐有辱幫譽……”

韋明遠笑道:“師兄太客氣了,當年我見過巴魯卡的功夫雖然不錯,若與二位相較,還要差上一籌。”

慎修道:“巴魯卡不過是白駝幫的一個高手而已,現在是人家幫主親出,事情恐怕就不會那麼易與了。”

韋明遠道:“那倒不必去管他了;反正人家來意已決,我們只有對付罷。”

慎修恭聲應是,大家又談了一會,便各自散去歇息。

第二天,韋明遠至各處巡視了一遍,對慎修的一切建材設施,倒是十分滿意,不停的稱讚,因爲要應付次日白駝派來訪之事,所以有許多瑣事都不予處理了。

十五日清晨。

天龍派的空地扯起一面飛龍大旗,那是天龍派的幫旗,出自杜念遠的繡工,那條巨龍栩栩如生,勢欲沖天而飛,象徵着天龍派的凌霄氣。

較大龍旗略低的是一面小旗,藍底上一輪紅日,這是太陽神韋明遠的幫主令旗,這面旗準備半年了,今日才能在竿頭臨風,無怪一班幫中的弟子們感到特別興奮。

申卯之交,天龍谷外的山道徑上出現了一隊明駝。

這列明駝一色純白,項下掛着銀鈴,叮叮悅耳。

韋紀湄一騎俊馬,遠在五里之外,即已迎上,朗聲道:“前來可是白駝宇文幫主?”

駝隊中飛出一騎,一個相貌威嚴,身體魁偉的壯年人,雄峙駝背,亦是朗聲道:“在下字文都!”

韋紀湄馬上作禮道:“晚輩韋紀湄敬奉父命,前來迎近幫主大駕。”

字文都微微一驚道:“公子敢是韋少幫主?”

韋紀湄馬上再欠身,俊眉一軒道:“幫主非爲世襲,晚輩系韋明遠之子,卻不敢當少幫主之稱。”

宇文都被他說得臉上一紅,訕笑了一下,才道:“適才聽公子之言,好似韋幫主明遠已然回到幫中……”

韋紀湄得意地笑道:“是的!家父在前天回來了。”

宇文都似猶未深信道:“峨嵋雷洞之罡風,便大羅金仙,也難禁受,韋幫主能夠忍受半年之久,則他的一身技業,恐已超越神人矣。”

韋紀湄又是笑道:“家父沒有幫主說的那麼能耐,他不過是運氣較佳,在罡風將屆之際,覓得一個藏身之處,在那兒被困了半年。”

宇文都這才相信了,微嘆道:“韋幫主真是吉人天相,數次災厄相尋,不但傷害不到他,反而造成他的絕世才藝,足見天心確是有意將大任託於斯人。”

韋紀湄見人家將父親捧得這麼高,臉上不自然地流露出興奮之色。

宇文都見狀淡淡一笑道:“公子雖然年青,已然氣透眉宇,可見家學淵源,將來雛風情於老風聲,公子的成就,恐怕還在韋幫主之上。”

這一番卻將韋紀湄說得滿臉通紅,慚聲道:“幫主過獎了,晚輩德疏才薄,雖仗父藝略知技擊,但若比之家父何啻雲泥,幫主之言,是萬萬不敢當的,家父此刻已然率衆在谷口相迎,幫主若沒有其他詢示,我們便動身前往如何?”

宇文都笑着點頭道:“很好,在下對韋幫主雖未獲面,卻是心儀已久,恨不得早早一識斯人,就煩公子帶路吧。”

韋紀湄一拱手,掉轉馬身,綏轡朝來路而行。

宇文都在後又笑道:“公子但請放心縱馬不妨,我們的這些駝足,雖非名器,卻頗善走,大概不致落公子太后。”

韋紀湄知道他們幫號白駝,**所乘,必是佳種,然而不信那等龐然蠢物,能勝過自己這匹千中選一的良駒,聞言果然將雙腿一緊,催馬急行。

座騎受疼,拔蹄疾行,韋紀湄爲着禮貌,不好意思回頭看,然而凝神細聽,除了自己的馬蹄之外,並無其他聲息,不由得微笑起來。

短短的五里路,哪經得一陣猛趕,不消片刻,谷口已在望,韋明遠一身錦服正站在旗門之下,旁邊是杜素瓊,再旁邊是慎修與聶無雙,身後是蕭環與杜念遠。

他來至臨近,翻身落馬,正想開口,韋明遠已朝他身後拱手發話:“嘉賓遠臨,韋某謹代表天龍全幫致歡迎之忱!”

韋紀湄驚然回顧,才發現那一列駝隊已整整齊齊地排列在那兒,可見人家是緊躡身後而來,不由得愕得張大了嘴。

宇文都在駝背上縱身而下,含笑拱手道:“宇文都冒昧造訪,蒙幫主親近,不勝榮幸之至。”

韋明遠含笑道:“宇文兄太客氣了,天龍立派之後,貴幫是第一個來訪的嘉賓,韋某深恐荒山野地,無以奉客呢,另外幾位弟兄也請他們一齊下來休息吧。”

宇文都笑着稱謝,然後舉手一揮,那隨行的十一人,紛紛都下了坐騎,緩步向前,韋明遠認識那其中的第六人,正是二十年前的巴魯卡,笑着招呼道:“二十年前曾見巴師父大展雄風,二十年後再相逢,師父愈見矍爍了。”

巴魯卡微紅着臉道:“往事只堪羞,幫主這一提,益令巴某愧顏無地了,倒是幫主當日正是少年,即已技震天下,而今華顏依舊,彪業有成,令人欽佩無限。”

韋明遠笑着謙虛了一陣,纔將各人讓進廳中,大家分賓主坐下,再-一介紹各方主要人物。

宇文都對慎修及聶無雙多投了一分注意,對杜素瓊則異常謙虛。

反倒是他那邊的十一個人,令天龍幫十分驚奇,這十一人只有巴魯卡是韋明遠以前見過的,可是他此刻精華內斂,顯然進境不知多少,可是宇文都在語氣上對他並不太重視,足見其他人尚有較他高明的在內。

繁文縟節鬧過半天,韋明遠首先提到正題道:“宇文兄遠入中原,而且專程折節惠顧,不知有何見教?”

宇文都見問,輕咳了一聲才道:“兄弟此來因有一事相請,只是……”

韋明遠坦然地道:“宇文兄儘管賜教不妨,敝派一向認爲事無不可對人言。”

宇文都微一沉險道:“此事只與幫主一人有關!”

韋明遠道:“那更不妨明教,宇文兄來時,並不知我己脫困,因此兄弟認爲這事也沒有什麼單獨相商的必要。”

宇文都道:“既是韋幫主這麼說,兄弟就直說了,此番敝派再入中原,乃是想請教幫主一點舊事,相求一件東西。”

韋明遠道:“什麼事情,什麼東西?”

宇文都道:“這件事乃是有關昔日水道蕭盟主之事,蕭盟主得神功之後,巴魯卡曾經與她交換過幾招,發現她的武功路數,與本門相似,因爲蕭盟主與韋幫主關係匪淺,故兄弟想請教一下……”

韋明遠略感意外,但仍是誠實地道:“此事知者確然不多,不過還是可以明白相告,她的功夫得自琅琊洞中一個叫無名老人的隱者。”

宇文都急問道:“韋幫主見過那無名老人嗎?”

韋明遠搖頭道:“沒有,蕭盟主離開他時,他已死了。”

宇文都再問道:“他是怎麼死的?”

韋明遠卻感爲難,但仍是婉轉地答道:“據我所知,他是因爲一項意外,故將武技功力一起轉授給蕭盟主,而後自己才力竭而死。”

宇文都臉色突變了一陣,才道:“多謝幫主明告,由此看來,這無名老人必是敞門中失去音訊的一位長老無疑,因爲轉註功力的技巧……”

韋明遠臉色微變道:“這事兄弟懂得,現在蕭盟主也死了,我們可以不必商量這些。”

宇文都道:“對!這事可以暫且撇開不談,至於那無名老人論輩分還是我的師叔。”

韋明遠突道:“僅憑那一點猜測,宇文兄就確定他是貴派中的人嗎?”

宇文都從容地道:“這事兄弟自有根據,第一、蕭盟主可曾對幫主道及過那老人的模樣?”

韋明遠道:“有!她說那老人身材極高,不類中原人氏。”

宇文都道:“只此一點已然足矣,然而兄弟還有一個更有力的證據,這便該牽涉到幫主所得的那件異寶水精璧了。”

韋明遠一愕道:“水精璧是貴派的?”

宇文都道:“水精璧雖非敝派之物,然而水精璧之藏處,只有敝派知道。”

韋明遠這才明白道:“原來幫主的來意是爲了要璧。”

宇文都道:“此璧於幫主一無用處,然而對敝幫卻甚是重要,盼幫主能予賜贈,敝派願以所騎來之十二匹千里明駝爲酬。”

韋明遠慨然道:“大傢俱屬武林一派,些許微物,何須談到酬報,即以此相贈便了。”

宇文都起立致敬道:“多謝幫主厚贈,敝幫受惠良多,無可言謝,千里明駝不敢言酬,權當白駝天龍派睦交微禮,萬望韋幫主笑納。”

韋明遠見他贈意甚堅,倒是不能再加拒絕,遂也懇摯地道:“既是宇文兄如此說法,兄弟只好拜領了。”

雙方到這時爲止,俱是充滿了友誼,十分歡洽,原來擔着一份心事的慎修與聶無雙都放下了一片心事。

韋明遠立命人將水精璧取來了,雙手遞過,宇文都稱謝接下,臉上泛過一層喜色,然後又出言問道:“兄弟尚有一事相詢,幫主能見告否?”

韋明遠乃是坦然地道:“字文兄請不必客氣,只要兄弟所知,定然掬誠相告。”

宇文都面色突然一正道:“敝師叔將本門絕技傳了蕭盟主,但不知蕭盟主可有傳人?”

韋明遠微怔道:“蕭盟主將她的功夫筆錄成復,在下曾習過一時。”

宇文都面上浮過一陣難色,考慮良久才道:“韋兄對敝派有贈璧之德,也系中原第一大門派之宗,此事只好算了,但不知韋幫主尚傳過何人?”

韋明遠見他的態度很隆重,一時尚在考慮該如何回答。

旁邊的蕭環突然出來道:“我也學過。”

宇文都微愕道:“姑娘以何淵源習得本門功夫?”

蕭環道:“蕭盟主曾有一度是我的受業恩師,韋幫主自然要把她的技藝教給我。”

宇文都道:“除姑娘外還有別人嗎?”

蕭環一撇嘴道:“韋幫主的心胸何等磊落,那門功夫除我之外,連他的令郎俱未傳授。”

宇文都略感寬慰道:“這一來問題就比較簡單了,姑娘自即日起,就是白駝派的一份子。”

蕭環不服氣地道:“這是什麼規矩,我只學過那武功,並未投入貴派門下。”

宇文都微笑道:“敝派向有規例,凡是習得本門一招一式者,即屬本派門人,永世不得脫離,我因敬韋幫主乃一代人傑,故而特別破例不予追究,至於姑娘卻無法通融了。”

蕭環夷然道:“假若我不同意呢?”

宇文都想不到她的態度會如此強硬的,微一停頓道:“那我們只好多有得罪,廢去姑娘的武功,追還本門功夫。”

蕭環怒形於色,冷笑道:“你不妨試試看。”

宇文都仍耐着性子道:“姑娘仍請三思而後行,姑娘若加入敝派,輩分與我相等,在派中地位極是崇高,於姑娘並無害處。”

蕭環撇嘴冷笑道:“盛意心領,不過最近新承淵源,與韋幫主亦是師兄妹相稱,你想我會投到你們邊睡蠻狄的門中嗎?”

宇文都面色驟變道:“看來我只好採取追回武功一途了。”

蕭環大笑道:“大概只有這個辦法了。”

宇文都沉聲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姑娘實在逼得我無他法了,哈吉泰,你去把她的本門功夫追回來。”

一個身材魁偉的中年漢子應了一聲,慢步而出。

蕭環滿臉俱是不屑之色,傲然而立。

那個名叫哈吉泰的漢子才走出五六步,天龍派中諸人即已有了不愉之色,只因爲韋明遠未作表示,他們也不敢出聲而已。

哈吉泰又逼前了兩步,主座上的韋明遠才沉重地喝道:“站住!”

這一聲具有無限威力,哈吉泰果然應聲止步。

宇文都面色突變道:“韋幫主,這是敝派門中之事,希望你不要干涉。”

韋明遠正容道:“蕭姑娘現與我誼屬師妹,而且貴派現在是在我天龍派的總壇,我若不出頭干涉,何以面對中原武林?”

宇文都亦作色道:“今天我如聽任此事作罷,何顏再領導白駝派?”

韋明遠微笑道:“這麼說來,這事竟成了天龍與白駝兩派之鬥了。”

宇文都卻沉下臉色來說:“韋兄一定要這樣想,也是沒有辦法之事,白駝派並不怕天龍幫,只不過今天我們是上門作客,不好意思太過張揚罷了。”

韋明遠微怒道:“這樣還不太張揚,大概一定要將這天龍谷夷爲平地才能趁得宇文兄之意。”

宇文都突然收起怒色笑道:“今天我們原未存着尋事之心,但是天龍新立,韋幫主大慨頗有折辱我們一番,好在武林揚名。”

他這種以黑爲白,反咬一口的說法,使得每一個天龍門中弟子都怒形於色。

一旁閃過內三堂副堂主公冶勤上前躬身道:“屬下初膺重任,未立寸功,今天願意懲誡狂徒一番,以報幫主知遇之恩。”

韋明遠見他說話之時,一股義憤溢於言表,對於他好感無形增加不少,忙道:“賢弟忠心本幫,我十分感動,但是白駝幫主朋友既然無所忌憚而來,當然不會毫無準備……”

公冶勤卻朗聲道:“屬下若是喪師辱名,情願以此命以酬。”

這一來韋明遠倒是不能拒絕了,只得道:“即是如此,你就向那位哈朋友領教幾手吧。”

公冶勤哈腰躬身道:“屬下領命!”

反身朝場中走去。

蕭環依然站在那兒並無退意,韋明遠道:“師妹!你回來。”

蕭環道:“師兄!您何苦爲我一個人的事,挑起兩派的戰端,這事由我自己解決不好嗎?”

韋明遠眉頭微皺,低聲喝道:“回來。”

這兩個字聲音雖不大,卻有一種不可抗拒之威,蕭環默然無言,乖乖地走了回來。

公冶勤從容地走到哈吉泰之前,將手一拱,朗聲道:“奉幫主之命,敬向哈朋友領教幾手白駝絕學。”

哈吉泰打量了他一眼,看他不過四十上下年紀,身材瘦弱,一點都不像身懷絕學之狀,遂冷冷的回了一禮道:“好說,閣下準備如何賜教?”

公冶勤抽出腰間長劍道:“在下家傳用劍,因此擬在兵刃上承教。”

哈吉泰不齒地一笑道:“很好!閣下用劍,敝人就以空手相陪便了。”

公冶勤見狀毫無怒意,仍是一拱手道:“既承相讓,在下便要進招了。”

他這樣逆來順受的態度,引得天龍諸人十分不滿,認爲他簡直丟盡了人。

只有韋明遠不動聲色,慎修與聶無雙則隱忍住沒出聲。

身邊的韋紀湄忍不住道:“這傢伙硬出什麼頭,簡直在拆我們的臺。”

他旁的杜念遠卻微微一嗤道:“凡事不可言之過早……”

杜素瓊回頭望了她一眼,低聲道:“妮子!前夜言猶在耳,你又忘了。”

杜念遠噤口無言,不再出聲。

場中公冶勤已然獻劍待發,哈吉泰只是傲然而立,毫不在意。

驀而公冶勤踏前一步,劍奔門面,哈吉泰微微一笑,屈指一彈,錚然聲中,公冶勤已經抽身後退,依然手捧着長劍,凝立不語。

哈吉泰哈哈長笑,探手正待反攻,公冶勤突然喝道:“回去拿兵器再來,你的空手入白刃不堪承教。”

哈吉泰聞言一愕,不知道公冶勤此言什麼意思,因爲他方纔屈指彈劍,覺得對方劍氣還勁,只是內力並不深厚,自己空手對忖,遊刃有餘。

公冶勤神色平靜地擡起劍葉,探掌在上面一抹,然後一攤手掌道:“剛纔我只要劍鋒再高兩寸,你的頭就保不住了。”

哈吉泰往他手中一望,不由驚駭欲絕。

原來他手掌上赫然攤着一簇紅色的短毫,正與他頷下的短鬚一般顏色。

慌忙一模自己的下頦,原來長約三寸的短鬚,不知何時已短了一寸。

公冶勤出劍,收劍,動作快若閃電,廳中人功力高若韋明遠也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割下對方的鬍子,而且還將那些短鬚粘在劍身之上,速度,內力,無一不臻上乘。

更妙的是隻割一寸,使大家在倉促間都沒有發現。

宇文都的臉已漲成醬色,厲聲喝道:“回來吧,還站在那兒幹什麼,你就是拿了兵器,也打不過人家。”

哈吉泰沮喪地回座,公冶勤亦回到韋明遠身前作禮道:“屬下幸未辱命!”

(似乎少了內容。)

杜念遠又道:“她比我們大,她喜歡的人不是像你這樣的孩子。”

韋紀湄跳起來道:“我快十九了!”

杜念遠搖頭道:“人的大小不在年齡上表現。”

韋紀湄道:“怎麼樣纔算是大人呢?”

杜念遠一笑道:“像你爸爸!”

韋紀湄又默然了。

杜念遠睫毛眨了眨道:“你父親有一種自然的氣度,他表現一切都令人尊敬,這纔是大丈夫的楷模。”

韋紀湄忘其所以地道:“那麼我呢?”

杜念遠望了他一眼道:“你答應不生氣,我就說。”

韋紀湄急忙道:“我不生氣。”

杜念遠乃正色地道:“你優柔寡斷,永遠都依賴着別人,你頹廢,無病呻吟,從來沒有振作過,你沒有經過磨難,你經不起打擊……”她愈往下說,他的頭愈往下低,望着他那份可憐的樣子,杜念遠倒反而不忍心說下去了。

經過一陣難堪的沉默,韋紀湄突然擡起頭來,握住杜念遠的手,激動地道:“謝謝你,念遠,你像是一面鏡子,使我真正地瞭解自己了……”

杜念遠的手任他握着,低聲道:“你不怪我直言無隱嗎?”

韋紀湄道:“不!相反地我很感激你,我想我也該振作一下了。”

杜念遠神色一動道:“你想怎樣振作呢?”

韋紀湄搖頭道:“我不知道,念遠,你比我聰明,告訴我該怎麼做?”

杜念遠想了一下道:“有一個現成的例子,你的爸爸。”

韋紀循不解道:“怎麼!你要我也去創一個幫派。”

杜念遠笑道:“不是的,你目前還沒有那份才能,我是說你爸爸出身憂患,從挫折中造就了不朽的人格……”

韋紀湄釋然道:“我懂了,你是說我也該出去歷練一番。”

杜念遠點點頭道:“對了,到茫茫人海,莽莽江湖中去闖它一陣,立下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讓人家知道你也是一個像你爸爸一樣偉大的人物。”

韋紀湄被她激起了雄心,慨然道:“對!我一定這樣做。”

高興了一陣,他又垂下頭來道:“沒用,爸爸馬上就會找到我的,憑天龍派現在的力量,他要找我太容易了。”

杜念遠道:“我替你寫封信留給他,包他不會找你,一個像他那樣的人是會懂得這種心情,也會贊成這種事情的。”

韋紀湄又高興問道:“那麼你呢?”

杜念遠眨了一下眼睛道:“假若你不再討厭我,我可陪着你一起走。”

韋紀湄興奮地道:“那就更好了,在你智慧的輔助下,我們一定可以創下一番偉大的事業,絕不比我爸爸年青的時候遜色。”

杜念遠莊重地道:“決定了?”

韋紀湄也莊重地道:“決定了。”

杜念遠緊盯着問道:“梅姑呢?”

韋紀湄神色黯淡了一下,立刻又展開來道:“不管她了,好在她有母親照顧着,等我有些成就再回來看她吧。”

杜念遠挑挑眉毛沒有作聲,神色間掠過一絲得意——

舊雨樓掃描,anxiousmanOCR,獨家連載

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五章 幽靈谷之謎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二十四章 俠士情深 遠洋訪天龍舊事第七十章 蛇穴餘生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二十二章 黃泉路上鬼 紅塵世中人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聲花墜淚 行雲無跡月含愁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第六章 崆峒雙劍之死第三十三章 谷中喋血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七十一章 生死歷劫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驚第五十章 雪地困龍男 豈容相輕侮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無益 示免惆悵是清狂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驚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無益 示免惆悵是清狂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四十五章 不到黃河不死心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第三十五章 四皓來雪山 雙劍下金陵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五十一章 深杯引滿 青史幾番春夢第三十七章 國色無雙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聲花墜淚 行雲無跡月含愁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二十五章 有多少舊恨 添一段新仇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二十一章 九疑雲又現 魂兮歸來第七十一章 生死歷劫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二十章 捨己耘人俱永訣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六十一章 神功發生死之際第七十章 蛇穴餘生第七十二章 含笑指秋山 郎情萬千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無益 示免惆悵是清狂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五十章 雪地困龍男 豈容相輕侮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四十九章 生難偕白首 死願共連理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六十八章 血肉橫飛第四章 雪海雙兇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二十章 捨己耘人俱永訣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長相絕第二十一章 九疑雲又現 魂兮歸來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十八章 徒勞往返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七章 忍辱偷生卻爲何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幾度夕陽紅第二十九章 憑虛御空有異獸 仗義誅邪賴神功第二十章 捨己耘人俱永訣第十五章 絕塵而去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
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五章 幽靈谷之謎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二十四章 俠士情深 遠洋訪天龍舊事第七十章 蛇穴餘生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二十二章 黃泉路上鬼 紅塵世中人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聲花墜淚 行雲無跡月含愁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第六章 崆峒雙劍之死第三十三章 谷中喋血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七十一章 生死歷劫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驚第五十章 雪地困龍男 豈容相輕侮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無益 示免惆悵是清狂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驚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無益 示免惆悵是清狂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四十五章 不到黃河不死心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第三十五章 四皓來雪山 雙劍下金陵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五十一章 深杯引滿 青史幾番春夢第三十七章 國色無雙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聲花墜淚 行雲無跡月含愁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二十五章 有多少舊恨 添一段新仇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二十一章 九疑雲又現 魂兮歸來第七十一章 生死歷劫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二十章 捨己耘人俱永訣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六十一章 神功發生死之際第七十章 蛇穴餘生第七十二章 含笑指秋山 郎情萬千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無益 示免惆悵是清狂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五十章 雪地困龍男 豈容相輕侮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四十九章 生難偕白首 死願共連理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六十八章 血肉橫飛第四章 雪海雙兇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二十章 捨己耘人俱永訣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長相絕第二十一章 九疑雲又現 魂兮歸來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十八章 徒勞往返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七章 忍辱偷生卻爲何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幾度夕陽紅第二十九章 憑虛御空有異獸 仗義誅邪賴神功第二十章 捨己耘人俱永訣第十五章 絕塵而去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