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無益 示免惆悵是清狂

幽靈騎士匆匆地向大家一拱手道:“在下失陪了,諸君遠來長白,鐵騎旅雖然拿不出好東西,粗酒薄餚還是有的,等下子請各位勿吝賜光。”

滌塵與天心合什回禮,幽靈騎士轉身就離開了。

他才走出五六步,韋明遠突開口道:“首領請留步。”

幽靈騎士一怔,迴轉身道:“韋幫主有何見教?”

韋明遠輕咳一聲,面現莊容道:“我年紀比首領可能要大一點,有幾句話致意首領,也許不大中聽,首領還請恕我直言無隱纔好。”

幽靈騎士不安地道:“哪裡,幫主在江湖上的資歷,足可當我的前輩,而且在下對韋幫主欽慕異常,前輩有甚賜悔,在下洗耳恭聽。”

韋明遠微笑道:“賜悔是不敢當。我不過是憑着幾十年的經驗,想與首領共戒,立身江湖,以仁德爲上,能夠放手時,還是以少造殺孽爲上,今日喪身在此的四十多人,無一是碌碌之輩,將來他們的門人弟子豈會甘心……”

幽靈騎士囁嚅地道:“幫主當年亦是……”

韋明遠淡然一笑道:“我當年就是因爲不能忍一時之憤,所以才牽出無限糾纏,直到現在尚未結清,江湖朋友,對我也是譭譽參半,首領初起武林,即已有這麼大的成就,如日中天,前程未可限量,因此我希望首領能以我爲誡。”

幽靈騎士微一躬身道:“在下謹受教誨,此後當長銘於心。”

韋明遠又凜然道:“干將莫邪雖爲前古神兵,然在籌造之際,即發生了最大的慘劇,這兩柄劍在開鑄之時即是五條人命,這掌故相信首領必然知道。”

幽靈騎士道:“是的!干將莫邪,乃以人而得名,這是一段驚天地而泣鬼神的壯烈傳說。”

韋明遠點頭道:“這劍的出世雖是悲壯,然他們實在是一對兇劍,首領得此利器,必須以莫大功德,化去劍上的戾氣,方不負上天將劍託付之意。”

幽靈騎士再作一禮道:“多謝幫主賜教,在下告辭了。”

韋明遠微笑着還他一禮,幽靈騎士遂招呼那站在遠處的蒙白紗女郎,兩人攜着僅餘的六名大漢,扳鞍上馬而去。

袁紫被削髮之後,一直站在遠遠的,自從韋明遠出現後,她更現出一種異常奇特的表情。

谷飛故作從容地走到她身旁道:“走吧!一劍之仇,總有討回來的日子,世上有的是利器名劍,咱們也去找他兩柄,我就不信干將莫邪會讓他們保有一輩子。”

袁紫一言不發,先盯了龍強一眼,又盯了韋明遠一眼,這兩眼的神情各異,然怨毒之意,卻是完全一樣!

韋明遠雖然已經認出袁紫就是當初的智圓,卻並不理她,只是凜然地對谷飛道:“今日之血劫,乃由閣下一手造成,現在我不願意打落水狗,異日相逢,你我還有一場好鬥。”

谷飛斜着眼睛道:“你不要以爲你命大,雷洞中的罡風吹不死你,谷某的劍卻殺得死你,閣下還是等着瞧吧。”

說完揚長而去,韋明遠微微一笑,迴轉身來又望着宇文都道:“大家都走了,宇文兄還留在此地幹嗎?”

宇文都嗔目大呼道:“我身攜幫中三名高手前來,寶未得到,三名高手卻俱已犧牲,不作個明白交代,我有何面目回去?”

韋明遠突然一轉爲尖刻的語氣道:“這隻怪宇文兄自己不好了,你身爲一幫之主,卻不顧身份,羣毆一個女子,就是喪師辱名,也得不到大家的同情。”

宇文都羞得滿臉道紅,厲聲大叫道:“姓韋的!上次見面雖然鬧個不歡而散,我仍頗爲欽佩你是個磊落豪俠,想不到你也是個幸災樂禍的利口小人。”

韋明遠也針鋒相對地道:“宇文都!白駝幫雖然在邊睡之地,我還把他當作武林一派,經過這一次事情之後,你們只好列入下五門的盜賊之流。”

宇文都氣得臉都白了,切齒道:“姓韋的!白駝幫從今日起,與你永不甘休。”

韋明遠淡笑道:“敝人仇蹤遍天下,多一兩個算不了什麼。”

字文都狠狠地瞪了韋明遠一眼,轉身如飛而去。

滌塵與天心一直在旁靜視,未置一詞,可是他們的臉上流露出欽敬之色。

龍強初則不解,繼而大悟道:“韋幫主,您怎麼將敝旅的仇家全部攬過去了。”

韋明遠微嘆道:“生仇易攪,死怨難移,這遍地死者的怨仇仍是要記在你們頭上,在下實在無法盡力代勞了。”

龍強稍有不悅地道:“本旅之事,敝首領諒能解決……”

韋明遠笑道:“副首領不可誤會,在下此舉不是看不起貴首領,搶出風頭,貴首領初得‘紫府真詮’正應該靜心研練,豈能分神再及其他旁務……”

龍強這才明白,感激地道:“草莽粗人,不識幫主成全美意,多有得罪。”

韋明遠含笑道:“副首領不要客氣,在下此舉亦爲自全之計,天龍成立未久,即已結強仇,將來仰仗貴旅之處甚多,到時希望副首領不要推辭纔好。”

龍強慨然道:“敝上現在雖然不在,此事在下尚敢做一半主,只要幫主一紙相召,即使遠在天外,神騎旅亦必馳命以報。”

韋明遠笑着道:“如此我就先謝謝了,此處死傷狼藉,死者待殮,傷者需救,副首領恐怕也不得閒,我們就想告辭了。”

龍強異道:“幫主不到敝總壇小息了?”

韋明遠道:“不了,在下與少林、峨嵋尚有事待商,異日有緣再來打擾。”

龍強皺眉道:“敝上臨行之時,曾命我代清俠駕,其意頗殷,幫主若不肯賞臉,回頭在下實難對敝上交代。”

韋明遠想了一下,才道:“我相信不會的,副首領回去,只須替我將兩句話帶到,我相信貴上一定會加以諒解的。”

龍強一愕道:“哪兩句話?”

韋明遠在地下擡起一塊石頭,用手在上面畫了一陣,然後交給龍強道:“此話不便明說,放以我將它刻在石上,希望副首領也不要看。”

龍強接過石頭,立刻扯下一片衣襟,鄭重地包起來道:“在下遵命!”

韋明遠又在身上掏出一粒丸藥,交給龍強道:“這是我在雷洞中無意巧獲的療傷聖藥‘大還丹’,北五省綠林總瓢把子‘入雲流星’徐剛,人頗俠義,技藝亦佳,以此丹爲之治療傷勢,彼必誓死相報,則貴旅亦可添得一個得力幫手了。”

龍強剛伸手接過丸藥,韋明遠已朝滌塵,天心道:“大師,師太!咱們走吧!”

一行人遂在龍強詫然的神色中,舉步如飛而去!

長白劍觀中。

幽靈騎士已整治妥當酒筵,焦急地佇立着。

少女已去掉臉上白紗,卻帶上了那人皮面具,變成一個綽約的少婦。

幽靈騎士擔心地道:“怎麼還不來呢?我真擔心,不知他看出來沒有?”

少女輕輕一笑道:“從你那失神落魄的語氣,除非是死人才看不出來,你對別人都還像個樣子,怎麼一見了你老子,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

幽靈騎士輕嘆道:“我自己也無法控制……還有這一陣,我覺得自己還混得不錯,可是今天見了爸爸,倆相一比,我還是比他差多了。”

言下頗爲沮喪,少女倒不禁又笑着安慰他道:“氣度是慢慢培養的,再過些日子你自然會趕上他的。”

幽靈騎士默然片刻,忽然又笑道:“這一次真巧,我的父親都來了,任伯父怎麼把雪參又還給你了呢?”

少女的眼睛紅了,微帶便咽地道:“他這次前來取參,就是爲的我,他說我相近早夭,恐怕壽期不永,所以才爲我乞求靈藥,卻想不到雪參已被我們先得了,他自然又把它還給我了。”

幽靈騎士見她神情不悅,忙又改變話頭道:“你今天真不錯,獨鬥白駝幫四名高手……”

少女眉毛一挑道:“還說呢,你只顧忙着殺別人,連我身入險境都不管……”

幽靈騎士聳肩一笑插口道:“我知道你在放雪參的玉匣中露了身份,有任伯父在旁,你一定不會吃虧的,哪裡用得上我來幫忙呢。”

少女一撇嘴道:“算你會說,你現在是一舉成名了,滋味如何?”

幽靈騎士忽而一嘆道:“並不理想,甚至還有點後悔,從前那樣自給自足我倒覺得還不錯,現在爲了爭這長白異寶,結下不知多少仇家,往後長相纏擾,還不知如何了斷呢?”

少女把眉毛一揚道:“你也是的,一個大男人行事一點都不痛快,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管他是誰?只要他敢找上門來,就給他一個回答殺,這不結了。”

幽靈騎士道:“可是爸爸今天告訴我,要我少造殺孽。”

少女道:“那麼你爸爸的意思是要你束手待斃,任憑別人前來報仇了……”

幽靈騎士急道:“這倒不是,他當然不會禁止我自衛的。”

少女道:“這就行了,今天你殺人是爲了自衛,以後你殺人也是爲了自衛,你放心,我絕不會叫你錯殺一人的。”

幽靈騎士沉思片刻忽然道:“今天的結果你是早料到的,而且在秘窟的破綻也是你故意留下的。”

少女道:“是的!四百年前的古玩不是找不到,我再粗心,也不會把一件刻有年代的東西放進去。”

幽靈騎士搖頭道:“我簡直不瞭解你,既然存心揭穿,幹嗎還要費心費力地布那個疑陣。”

少女笑道:“這就是我的毛病,我喜歡作弄人,尤其是那些自命不凡的高手,我更喜歡愚弄他們一下,不過最重要的原因卻是爲你!”

幽靈騎士一愕道:“爲我?”

少女道:“是的!假若我們早宣佈得了藏寶,這些人雖然不死心,卻不會冒失地馬上動手,日後一批批的前來,不是煩死了?所以我必需利用人心易受激動的弱點,讓他們羣起發難,也造成一夕成名的壯舉。”

幽靈騎士微嘆道:“你真會開玩笑,也不想想我們的實力,這樣實在太冒險了。”

少女道:“今天之事我早料到是有驚無險,干將莫邪,鋒利無敵,我留在玉匣中給爸爸的信上也曾請他在必要時出手,實在再不行時,我還安排了一着伏棋。”

幽靈騎士道:“是不是藉助少林與峨嵋之力?”

少女微愕道:“不錯!你現在也變得聰明瞭,只要我們抖露身份,憑着我們父母與他們的關係,滌塵與天心怎能坐視,有他們出手,今天我們絕對送不了命。”

幽靈騎士搖頭道:“念遠!你太厲害了,算無遺策,我有幸認識你,可是我也實在伯,怕有那麼一天,你忽然不愛我了,想個什麼方法整我一下,我可受不了。”

少女的臉上突然綻開了笑顏,溫柔地道:“不會的!紀湄,這麼說你是不瞭解女人,女人不像你們男人那麼容易改變,我愛定了一個人,至死也不會轉移的,而且你也不必擔心,即使有一天你愛上了別的女人,我也不會害你的。”

幽靈騎士感動地道:“念遠!不可能的,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一個男人只要有幸能獲得你的青睞,天下再也不會有別的女子能令他動心了。”

少女微笑道:“是嗎!那麼閣下將何以對梅姑呢?她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呀。”

幽靈騎士一怔,雖有面紗罩着,但是在咿哦的沉吟聲中,仍可現出他是處在十分爲難的境地中,良久才道:“她……她大概不知道我在這兒。”

少女道:“既然你父親已經認出你了,相信在不久之後,她一定會找了來。”

幽靈騎士急道:“這……怎麼辦呢?我老實說並不愛她,而且也告訴過她我心另有所屬,可是她若來了,我也不能拒之於門外……”

少女詭異地一笑道:“你告訴她心有所屬之時,該不是屬於我吧。”

幽靈騎士有點着急了道:“那是我的孩子話。”

少女笑道:“那麼你現在不再愛小環了。”

幽靈騎士微微點頭道:“是的!我不會再愛她了,尤其知道了她愛着我父親之後,我自承比不上爸爸……”

少女道:“可是你並沒有忘記她,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免惆悵是清狂……”

幽靈騎士急忙制止她道:“念遠!我求你別說了,我承認有時想過她,但也不過是想想而已,我不會再去愛她……現在的問題是梅姑……”

少女道:“梅姑的事情不成問題,你們既已定過親,你當然不應該負她。”

幽靈騎士道:“那麼你呢?”

少女微笑道:“我不想嫁給你,因此也無意同她爭什麼名分……”

幽靈騎士有點發急道:“那麼你對我的感情?”

少女莊容道:“我對你的感情一點不假,兩心相許,並不一定非論嫁娶不可,像我母親與你父親,他們並未結合,可是他們的感情,有甚於伉儷。”

幽靈騎士道:“我們也要像她們一樣嗎?”

少女道:“是的!造化弄人,我們兩家大概是結不了親,所以我們也只有遵循上一代的走下去,所不同的是我母親迫於情勢嫁了別人,而我這一輩子卻守定了你。”

幽靈騎士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激動地道:“念遠!太委曲你了。”

少女任他握住了手,口中卻道:“這不算什麼,而且這正是我希望的方式,老實說真要叫我嫁給你,我可能不是一個理想的妻子。”

幽靈騎士異道:“念遠!你的話越來越玄了,我簡直不懂。”

少女笑道:“這沒有什麼難懂的,我心計太深,不解溫柔,真要做了你的妻子,處處地方都要強過你,壓得你擡不起頭,那樣反而毀了你,倒不如大家維持住一段距離,互相保留點客氣的好。”

幽靈騎士默然無語,少女也不說話了。片刻之後,門外傳出吆喝之聲。”

幽靈騎士緊張地道:“龍強回來了,爸爸也來了,我真有點怕見他。”

少女微笑道:“你放心,我敢保你爸爸不會來。”

幽靈騎士一愕道:“你怎麼知道呢?”

少女道:“假若你是別人,他是一定來的,假若他已經認出是你,就不會來了,總沒有父親上門拜訪兒子的道理。”

正說之間,龍強已經進來了,果然只有單身一人。

幽靈騎士的聲音,也變爲威嚴地道:“副首領辛苦了,韋幫主呢?”

龍強躬身道:“韋幫主因爲有事無暇分身,卻有一樣東西交屬下帶呈首領。”

說着將那個布包的石塊遞上。

幽靈騎士接過來打開一看,手下略微有此顫動,接着用掌一拍,將石子擊得粉碎,然後以平靜的聲音道:“今天大家都很辛苦了,請副首領傳令出動,除應值的弟兄外,一律休息三日,同時告訴廚房,今晚爲慶祝勝利,我要與弟兄們好好地喝一場。”

龍強領命去了,少女才問道:“石塊上是什麼?”

幽靈騎士道:“只有八個字,好自爲之,毋墮家聲。”

僕僕征塵中,韋明遠與滌塵、天心,連同少林、峨嵋的門下,也一齊迴向歸途,將近山海關之際,又是繁星滿天,明月皎潔的長夜。

因爲錯過了宿頭,他們全在一片柳林中休息。大傢俱是練武之人,倒不一定要被褥牀榻才能睡眠。

所以少林與峨嵋的門人,俱在地上打坐入定。

韋明遠卻與天心、滌塵三人坐在一塊大石上閒談。

驀而

遠處傳來一聲慘厲的呼嘯,隱約可以聽出那語音是在叫着:“韋明遠……”

滌塵與天心俱是一驚。

韋明遠卻淡然一笑道:“老話兒又來了。”

滌生驚道:“聽這聲音十分熟悉,彷彿是一熟人。”

韋明遠道:“是的!這是白沖天的聲音。”

滌塵、天心雙雙動容,急道:“白沖天,他不是死了?”

韋明遠平靜地道:“人死魂未死,這是他的鬼魂?”

天心悚然道:“鬼魂!我們佛家雖然講究輪迴,然關於神鬼之說,卻是凡夫俗子的牽強附會,人死氣散,那有鬼魂之事。”

韋明遠道:“二位也不許不信,我倒已經遭遇過一次,到底他是人是鬼,現在在我心中,仍是一個疑問。”

隨即將上次與蕭環夜間所遇的情形說了一遍。

二人聽完之後,臉上仍是一片驚疑之色,滌塵詫道:“老衲生平未聽如此離奇之事,本來老衲與天心師太一樣,向持無鬼之論,然則照大俠之言看來,此事又不似虛假。”

此時那修厲的呼叫仍在遠處,一聲聲地傳來,叫得人毛骨悚然!

韋明遠起立笑道:“二位若有興趣,不妨隨我一探,是真是假,也好作個定論。”

二老雙雙起立,滌塵道:“老衲願附驥尾,一探究竟!”

韋明遠不答話,卻領先循着呼聲的方向走去,天心與滌塵默然地跟着。

那呼聲來自正北,行去不遠,已是一片亂葬墳崗,磷火閃爍,確有一番驚心動魄的鬼域氣氛。

尤其觸目驚心的是在一座荒頹的巨擴之前,赫然亮着四盞小紅燈,形狀一如從前,不過這一次特別嚇人。

原來那四盞紅燈,是懸在擴前的四棵老柏之上,這倒不甚出奇,出奇的是每盞紅燈,俱握在一隻人臂之中。

那人臂又插入樹幹,生像是由樹身伸出來似的,在燈光的照耀中,那手臂泛青白,又幹又枯,分明是死人所有。

任憑滌塵與天心是佛門弟子,處此情境,也不禁微有心悸之感。

韋明遠因爲見過一次,倒不甚在意,只是朗聲道:“朋友遠程相招,不知又有何貴幹?”

語音甫落,那樹幹上的四隻枯臂忽地一陣屈伸轉動,將紅燈翻了一面,每盞紅燈上書着四字形成一句,合起來是:

“掌上奪命,

泉下追魂,

陰魂不散!

血債血還!”

滌塵與天心臉都白了,韋明遠都大笑道:“好一個血債血還,韋某既然來到此地,就沒有存心賴債,問題是朋友該劃個道兒,這債怎麼還法?”

說完凝神而立,用心諦聽答話的來源。

果然在那座巨壙中傳出白沖天冷冷的聲音道:“最好你自己一掌劈死自己。”

韋明遠平靜地道:“假若我不這麼做呢?”

白衝大的聲音磔磔獰笑道:“我當然有辦法叫你聽話。”

韋明遠笑道:“我倒要看看你用什麼法子來擺佈我自殺。”

白衝大的聲音道:“你曉得我是鬼,鬼是無處不在,無所不能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韋明遠驀地一掌推去。

轟然巨響中,那座墳壙被擊得粉碎,破石殘磚之中,除卻並排的兩具白骨之外,別無一物,白沖天的聲音卻在他身後響起。

“哈……韋明遠,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只是一團戾氣所結,無形無質,你那掌力再神,怎麼傷得了我。”

聲音就在一株巨柏上發出,那株巨柏上所懸之紅燈,恰是血債血還的那一盞。

隨着他的語音,那隻提燈的枯臂,也不住上下屈伸,使得那盞紅燈不停地跳動,益發地怖人。

韋明遠忍無可忍,大聲地道:“你若真的是鬼魂,就不妨用你的神通將我殺死,你若是個人,就正大光明地站出來,咱們痛快地作個了斷。”

白沖天鈉聲音磔磔怪笑道:“我當然是鬼,但是我不想現在殺你,我要逼得你自己發瘋而死,哈……”

此時天心雙掌合什,口中哺哺不已。

白沖天的聲音又道:“老尼姑!你念的可是金剛經,那可趕不走我,佛能驅鬼,那是欺人之談,我勸你還是少費點神吧。”

天心啓目一嘆道:“我真弄不清這是真鬼還是假鬼了。”

白沖天的聲音又道:“我當然是真鬼,不然怎能在此與鬼爲伍,現在那兩位被你拆了房子的朋友要向你算賬了,我回頭再跟你說話。”

語華聲息突渺,韋明遠驚然回顧。

滌塵與天心卻嚇得叫出聲來。

那冢中的兩具枯骨,此刻都已站了起來,一步步跨了過來。

韋明遠大叫道:“鼠輩,你怎麼也弄那一手驅屍役骨的把戲了。”

白沖天仍無回答,那邊一具枯骨卻以乾澀的聲音道:“我夫婦二人在此安居已兩百多年了,你爲什麼拆了我們的房子?”

韋明遠雖然已與枯骨對過一仗,此時仍不免心中有些凜俱,顫聲問道:“你們真的是鬼嗎?”

左邊的那具枯骨發着女聲怒道:“不是鬼難道是人,你看過人有這種模樣的嗎?”

說完兩具枯骨一前一後朝他撲來。

韋明遠急忙之中,信手點出一指,用的卻是凌厲無匹的搜魂指。

指風過處,右邊的那具枯骨立刻碎成片片,左邊的那具卻不減來勢,依然撲上。

滌塵在旁身不由主揮拳擊出,“咯”地一響,桔骨被擊碎了,可是滌塵卻痛苦地哼了一聲,坐倒在地上。

他的那隻與枯骨接觸的右拳化爲烏黑。

天心見狀大驚,正要過來,滌塵大喝道:“師太別過來,那枯骨上附劇毒,沾惹不得。”

天心應聲止步,滌塵坐在地上,那隻右臂漸漸地溶成黑水,一點點地滴了下來,僅剩下白骨不化,卻依然能屈伸動作。

韋明遠看得又驚又駭,匆忙拔出腰間長劍,將他的右臂齊肩削下。

白沖天的聲音又起了,淒厲長笑道:“沒有用的,這是腐屍陰毒,沾膚入心,只要半刻功夫,他就是一具白骨和一灘黑水,小子,算你命長。又有人替你死了,不過你逃不過今夜的。”

韋明遠憤怒填膺,嗔目大呼道:“混蛋,鼠輩,我知道你是人,鬼魂還會用毒?你出來,我們明刀明劍地對上一場,韋某就甘心把命送給你。”

白沖天的聲音哈哈長笑道:“告訴你我是鬼,你怎麼偏偏要把我當人,現在我不必出來,因爲你的行爲,已犯了此地的鬼怒,他們會對付你的。”

語畢果然四野鬼聲瞅瞅,從亂葬墳的各處,跑出來無數奇形怪狀的影子來。

這些鬼影有的純爲白鬼。

有的尚是新死的屍體,蒼白得怕人。

最可布的是腐爛掉一半的陳屍,肋骨處尚拖着五臟,臭味薰人。

地下的滌塵已經只剩下一半了,齊腹以下,俱成白骨,可是他的臉上,仍是現出一片祥和。

饒是韋明遠藝高膽大,天心定力高深,處在這種境地,也不禁心神俱顫。

韋明遠悸然大叫道:“白沖天,你把它們叫回去,我由你怎麼處置便了。”

白沖天陰側地道:“請鬼容易送鬼難,現在若是不拿你的肉喂喂他們,是趕不走他們的,除非你再拿出本事來,將他們一個個都拆散了,不過我可以提供你一個方法,那新死人身上,沒有屍毒,你可以用掌打,那些枯骨,你最好用劍斬,老實說,我還不願意你死在他們手上呢。”

語音方落,已有幾具殭屍,撲了過來。

韋明遠一掌推去,聚足“太陽神抓”之功,紅光過處,一陣皮灸肉臭之味傳出。

白沖天的聲音又叫道:“對了!用這方法也不錯,這裡一共是兩千五百三十四個,要是他們每次用十個進攻,不知你的力量可能維持到那麼久?”

他的話語中好似在告訴韋明遠,實際上卻是在驅使鬼屍,語音方畢,四周那些幢幢鬼影都不動了,只有爲首的十具,慢慢地逼過來。

韋明遠再推出一掌,那十具鬼屍被擊得皮碎骨裂,又是一陣焦臭傳出,薰人慾嘔。

一批批的上來,一掌掌的擊去。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韋明遠的身前堆滿了新舊的腐屍,來勢仍未稍遏,依然是有次序的,每次十具。

韋明遠己微有力竭之態,厲聲大叫道:“白沖天!你叫他們一起上吧。”

白沖天的聲音仍是那麼冰冷地道:“不!我非要你戰得力脫,然後像那老禿驢一般,化盡血肉,死在枯骨的屍毒之上。”

韋明遠低頭一看,滌塵果然已經只剩下一具白骨,此時他已無恐懼,心中充滿了怒,切齒道:“白沖天!我今天拼將一命,也要打盡你這些殭屍,然後再找到你一決勝負。”

白沖天之聲狂笑道:“你儘管來好了,只怕你等不到打盡這些屍體,就已成爲一堆白骨了。”

韋明遠回頭對天心道:“師太,我們還是突圍吧,我不相信這些屍體真的會動,一定是受着邪術操縱。”

天心合什道:“貧尼也有此同感,但是貧尼卻不想出去,這些可憐的無主枯骨新屍,無端受此驅役,連死後都不得寧靜,貧尼何忍再去毀壞它們。”

韋明遠聞言一嘆道:“也罷!既是師太這麼想,在下也陪師太同時葬身於此吧。”

天心卻道:“不行!大俠身負重任,豈能就此輕生,貧尼自知功力有限,縱然有心突圍,也是無能爲力,大俠卻可自保,但望珍重此身,纔可使清平世界不致爲魑魅橫行。”

韋明遠正想回答,四面的殭屍突然又改變了方法,不再十具一齊上,而採用了合圍之勢,鬼聲啾啾,更是恐怖。

韋明遠又是大喝一聲,身形一轉,掌力向四周橫掃出去,頓時又倒了一大片。

可是他自己卻感到一陣暈眩,“太陽神抓”,最耗功力,方纔這繞着圈子打一轉,也消耗掉他十分之四的力氣,現在已成強弩之末,最多再發兩掌,縱然不死於屍毒,也將因力竭而亡了。

悽然一嘆,放下手來道:“在下恐怕要辜負師太的厚望了。”

語畢一言不發,走至天心身旁,閉目而立,決心不再抵抗。

白沖天的聲音又起,這次可是充滿了得意,哈哈大笑道:“韋明遠!你也有認輸之日,乖乖地認命吧。”

韋明遠擡頭憤然道:“白沖天!我不知道你真的是不是白沖天,但閣下一直不肯出面,我只好這樣叫你了,韋某今天若是不想死在此地,相信還有力量衝出去,不過我實在不願意冒犯這些死人了,且不論你是人是鬼,閣下能讓我見一面否?”

白沖天似乎遲疑了一下道:“你真能逃出去嗎?”

韋明遠凜然道:“當然!我還有兩掌之力,衝破這屍陣當然沒問題,不過我離開之後,亦必會力竭精枯而死。”

白沖天的聲音微訝道:“小子!你倒很誠實。”

韋明遠坦然地道:“生死之事算得了什麼,我何必因此說謊……怎麼樣?閣下吝與一面嗎?”

暗中略一遲疑,突然厲聲道:“我死了也不讓你明白,小子!你做個糊塗鬼吧。”

韋明遠朗然一笑,再不說話。

四周的屍陣又開始向前迫近,韋明遠閉目待死。

天心口中直唸佛號,也不作任何抗拒之想。

就在屍陣將要迫近二人之際,突然空中發出一聲爆響,屍陣中突然起了一陣變動,一道藍色火焰,夾着一陣硝煙瀰漫四周。

那些行屍突遇硝煙,卻好像碰上了禁制,捱上一點的都撲地不動了。

緊接着一條俏麗的身形衝進陣中,手揚處,又是幾陣硝煙,藍煙爆響中,當前的行屍又受了波及,紛紛地不能動彈了。

韋明遠被硫磺的氣味刺激得張開眼睛,見狀驚喜道:“小環……師妹,又是你救了我。”

蕭環只應了一聲,立刻又向暗中道:“朋友最好還是把這些無知無覺的行屍撤走的好,否則我手中的烈焰硝磺彈發出,平白又害得它們暴屍荒野,事由我做,孽你擔,注意你遭天譴。”

暗中的白沖天一聲呼嘯,慘厲刺耳。

那層層的屍羣果然紛紛後退,頃刻都不見了,只有地下留着無數斷肢殘骸,狼藉怖人。

韋明遠失聲道:“師妹!你怎麼知道這制屍之法呢?”

蕭環微微一笑道:“我不過是以事理而猜度的,行屍走動,不過以陰寒之氣推動而已,我以硝煙硫磺而制之,正是以物克物之法。”

暗中白沖天的聲音恨道:“好賤婢,算你厲害,不過你注意好了,總有一天你不防備的時候,我一定要你仍舊死於屍毒寒爪之下。”

蕭環冷冷一笑道:“朋友別吹大氣了,你那裝神弄鬼的把戲也可以停止了,假若你再不露面,別怪我把你給硬拖出來。”

白沖天不信似地疑問道:“你真有那方法嗎?”

蕭環繼續冷笑道:“朋友不相信的話,不妨試試看。”

白沖天的聲音陰惻惻地一笑道:“我來是一團戾氣所稟,看你有什麼方法把我現出本形來。”

蕭環輕輕一笑道:“朋友真厚的臉皮,當着人面還在講鬼話,你等着瞧吧。”

說完在原地坐下,閉目不動,臉上一片莊嚴。

韋明遠見狀微奇道:“師妹,你這是在做什麼呢?”

天心忙阻止他道:“大俠別打擾她,據貧尼所知,蕭女俠可能是在行一種佛門的神功。”

韋明遠低聲地問天心道:“佛門神功?我從來不知道她會這種功夫,這是什麼神功?”

天心微一搖頭道:“這個貧尼不太清楚,不過蕭女俠所行的可能是佛門中的一項失傳的神功梵音心功,可於無形中卻敵……”

韋明遠聞言陷入一陣沉默,若有所思。

天心卻以又敬又疑的神情望着蕭環。

等有片刻,突然在數丈外的亂墳間響起獵獵的掌風,不過這掌風,卻似一個人在練,不像與人對敵。

韋明遠與天心對望一眼,臉上浮起驚色。

天心低聲道:鬼魅現形了,我們看看去。”

韋明遠默然一點頭,又悄悄地望了正在靜坐的蕭環一眼,發現她的臉上仍呈着一派平靜,可是神色之間,卻透着有些疲倦。

他不敢怠慢,也不敢驚動她,慌忙快步向着掌聲的地方走去。

在月光下,只見一個白色的人影在那兒瘋狂似的亂舞,他每一掌都帶着極大力道,雖然掌掌都發向空處,可是他彷彿正在對着一個無形的敵人。

這人長髮披面,看不見他的長相,可是他**在月光下的手臂,卻似一個死人一般的蒼白。

韋明遠看了一會,低聲又朝後面的天心道:“師太,難道他是在與師妹對抗嗎?”

天心合掌道:“是的!這就是梵音心功之效,無遠勿屆,無處不至,使得再狡猾的敵人,也無所遁形。”

韋明遠奇道:“我實在不明白,一個人的精神怎麼可以脫離本體的……”

天心道:“這是可能的,佛家的心功,道家的神遊大虛,這都不是空穴來風,確爲有所根據而發,只是這種能力鮮有人知而已……”

一言未畢,忽而她面轉驚容道:“不好!蕭女俠雖擅神功,但可能火候不足,刻下已有敗象,大俠最好前去幫她一下忙,以免蕭女俠精神潰散……”

韋明遠聞言忙擡頭一看,果見那人舉手投足之間,似乎頗佔上風,遂大喝一聲道:“住手!”

那人先前一心都在對敵,根本未曾注意到有人在側,此刻一聽見了韋明遠的喝聲,才突然住手,略一定神,忽發異聲道:“咦!那與我對敵的女子呢?”

韋明遠故作神秘地道:“在下方纔來到此地,只見閣下一人在此練掌,哪有什麼女子。”

那人聞言,將信將疑,自言自語地道:“不可能呀,剛纔我明明是在與那女子交手的,怎麼一眨眼就失去了蹤影,莫不是見鬼了……”

韋明遠哈哈大笑道:“閣下自稱是鬼魂,怎麼會又見鬼了呢?”

那人聞言暴怒道:“韋明遠!你別神氣,若不是那女子出頭阻擾,你早已在泉下報到了,居然還敢在此大言不慚。”

韋明遠聽聲音已不似白沖天了,不過仍是有些熟悉,但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聽過,所以呆在那裡沉思。

那人卻似不耐道:“姓韋的!那女子到哪兒去了?”

韋明遠尚未答話,蕭環已在崗後轉出來道:“我在這兒,朋友!我說要把你抓出來,沒有吹牛吧!”

那人在長長的披髮中,露出一雙的的精亮的眸子道:“行!算你厲害,你用什麼方法找到我的?”

蕭環笑道:“打了半天,你連我用的什麼功夫都沒弄清楚,也真虧你那鬼是怎麼裝的?

老實告訴你吧,我用的是梵音心功,哪怕你真是一團戾氣形成,我都有辦法找到你……””

那人聞眼,眸子連閃,狀似十分驚奇,好像對蕭環之言未能輕信。

韋明遠卻走向前道:“朋友!鬼魂之謎即已揭開,閣下的真面目,似乎沒有再深藏的必要,讓我們面對面的把話說清楚如何?”

那人猶豫了一下,才伸手將面前的長髮撩開,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來。

這張臉白裡透青,實在與死屍無異,然而輪廓尚很清楚。

韋明遠與天心卻失聲驚叫道:“文抄侯!”

這陰魂不散的幽靈之謎終於揭開了。

這假託白沖天的鬼魂的厲鬼化身,居然正是十幾年前的掌下游魂,繼蕭湄出任水道盟主的文抄候。

當年韋明遠爲了湘兒臨死的要求,故而在掌斃白沖天之後,放過了任共棄的弒祖之罪,當然也連帶地放過了他與鬍子玉。

不想十幾年之後,他忽然以這一副活死人的姿態出現了。

韋明遠朗然一笑道:“原來是文兄,我應該想到是你,除了鬍子玉與任共棄之外,只有你與白沖天見過幾次,難爲文兄竟將他的聲音學得這麼像,只是想不透文兄何以好好人不去做,偏要仿效那些鬼魅行徑。”

文抄候的臉上陰晴不定,變得十分難看,半晌才裂着嘴獰笑道:“韋明遠!你的確命大,三番兩次,你都能死裡逃生,我真不明白,上天何以對你獨厚。”

韋明遠微微一笑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反之冥冥之中,自有神佑,文兄也許會認爲我這種說法太荒唐,但是事實確是如此,不由你不信。”

文抄侯咬牙道:“姓韋的!你別太得意了,閣下一生殺孽並不算輕,當年江湖上亦曾將你列爲第一兇人。一定要有果報的話,你遲早會死於非命的。”

韋明遠坦然地道:“這一點我絕對承認,當年我雖爲了自衛,但是所殺死的人中,的確不乏正義之士,爲此我常內疚於心,所以我現在力求仟悔,總想多做一些有益於大家的事,以贖前愆,至於果報的問題,我只有聽之天命了。”

文抄候臉色翻騰了一陣,蒼白中泛出鐵青,雖是生人,卻比死人還要可怖。

韋明遠瞧在眼中,內心也微有悸然之感,乃展顏笑道:“十餘年闊別,卻不知文兄從哪裡學得這驅屍之術,當真高明得緊,若非在下膽氣頗壯,不用說對敵,嚇也會嚇死的……”

文抄候切齒道:“我在北郵山中,無意得到一部九屍真解,十餘年生葬墓穴,勤練此功,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將你碎屍萬斷……”

韋明遠一愕道:“在下與文兄並無深仇大怨,不知文兄何以恨我如此之切。”

文抄侯道:“是的!你我並無殺父奪妻之恨,可是我辛辛苦苦創下的一片基業,卻完全毀於閣下之手……”韋明遠凜然道:“水道盟主之職,文兄本得自蕭盟主,再說在下並未迫令文兄離開水道……”

文抄侯恨聲道:“你沒有出來之時,水道威震天下,被你那一鬧,我有何面目立足於江湖,這種仇恨難道還不夠深。”

韋明遠喟然一嘆道:“說來說去,還是名心作崇。” ¤тт kǎn ¤¢ ○

文抄侯道:“當然了,數十年埋首荒山,誰願意默默以終的,你要是不爲名,幹嗎要組織天龍派。”

韋明遠淡淡一笑,不予置答。

一旁的天心卻忍不住道:“阿彌陀佛,文施主此言錯了,韋大俠仁心俠懷,組織天龍派只是爲整飭武林,使宵小知所警惕,若說是爲名,則韋大俠不當掌門人,又何嘗不是名揚四海。”

文抄侯朝她夷然一撇嘴道:“師太別爲他人解嘲了,你自己身在空門,都跳不出名鞭利鎖……”

天心微愕道:“峨嵋一向與世無爭,貧尼更是淡泊塵事,文施主此言何指?”

文抄候道:“當年我掌水道之際,曾經要求你們加盟水道,你們死活不肯答應,那次若不是杜素瓊硬替你們撐腰,差點玉石俱焚,這不是名心所牽……”

天心道:“出家人但求與世無爭,文施主勒令敝派捲入江湖是非,彼時敝派與少林之舉措,乃求自保清白而已。”

文抄侯微曬道:“這不結了,你們若是隻顧虔修,根本就無須理會加入那一方,你們之所以拒絕加盟,當然是爲了水道聲譽不佳,所以你們要抗拒,你們的行爲不是爭名,而是爲了保名,歸根結底,仍未跳出三界之外。”

天心被他說得一頓,良久始嘆道:“文施主妙舌生花,貧尼無以爲答。”

文抄侯得意地一笑道:“所以縱橫千古,無非爲一名字,真要說不爲名爭,那是自欺欺人之談。”

韋明遠略加思索,朗聲道:“文兄析理精微,足見高明,只是文兄卻有一點沒有想通。”

文抄侯翻着眼皮道:“哪一點?”

韋明遠肅容道:“千古聖賢,着眼於救世濟人之偉業,俱是一點名心在推動,可見名並非不可求,惟需求之以道。”

這幾句話聲振金玉,正氣盎然,天心、蕭環都不禁悚然動容。

文抄侯亦是一頓,略一思索才道:“成聖成賢千古事,名成不成未可知,人生有限,在下沒有那份耐心去慢慢等待,只有在捷徑上動腦筋,最省莫過於一舉成名。”

韋明遠沉聲道:“那麼文兄認爲成名之道在乎鋤人耘己了。”

文抄侯點頭道:“對了,閣下現在聲譽正如中天之日,沒有比殺死你更容易成名之事了。”

韋明遠一嘆道:“想不到我的一條命這麼值錢,假使文兄能夠從此一心向義,在下倒是願意舍卻一命,成全文兄。”

文抄候哈哈大笑道:“你不會這麼傻,我也沒有這樣傻,天下人更不是傻瓜。”

韋明遠怒道:“我是一片真心,文兄不要開玩笑。”

文抄候陰惻惻地一笑道:“你自己把命送給我,天下人不會佩服,反而成了閣下絕世英名,這個算盤倒是打得精,可惜我沒有興趣。”

韋明遠聽他這一說,倒覺得自己太天真了,遂放平和了聲音道:“那麼文兄的意見如何呢?”

文抄侯厲聲道:“很簡單,用我的功夫殺死你。”

韋明遠含笑道:“此亦易事耳,但不知文兄除了驅屍之外,還練成了什麼異功?”

文抄候正容道:“那不過是九屍真解上的一點雕蟲小技耳。”

韋明遠亦莊容道:“那麼在下頗有意思領教一下文兄其他神功。”

文抄侯搖頭道:“不是今天,我的功夫尚未練成,先前我是等不及了纔想仗着驅屍作俑的功夫試試看,此道既然失效,我只有另謀他途了。”

韋明遠臉色一整道:“那麼文兄今天無意賜教了。”

文抄候道:“是的!留諸異日,我們會登門候教。”

韋明遠微微色變道:“那麼少林滌塵大師今天是白白送命。”

文抄侯靦顏道:“那是少林之事,應該讓他們的門中來向我理論。”

韋明遠厲聲道:“滌塵大師爲救我而中了你的毒計,我怎能置身事外。”

文抄侯哈哈厲笑道:“你若遭不幸,他豈會倖免,因此這亦可解釋爲他自救之計,自救不力,死於非命,與閣下何涉?”

韋明遠懍然大怒道:“我從未見過似文兄這等無恥怯懦之徒。你走吧,我若今天殺了你,只怕污了我的手掌。”

文抄候被他罵得臉上一紅,亦是怒聲道:“姓韋的!老實說我並不怕你,也許我今日無法殺死你,但是自保確信有餘,閣下假若一定要試一下,我也不反對。”

韋明遠腳下跨成丁步,一掌向前,宏聲道:“文兄準備接招吧。”

文抄候退後了一步,微一凝神,臉色由鐵青泛成碧藍,冷冷地道:“你來吧。”

蕭環急忙在後面趕上來道:“師兄!不行,他一身都是毒,滌塵大師就是前車之鑑,您千萬不要上了他的當,還是由我來吧。”

韋明遠溫和地朝她一笑道:“沒關係!我不行的話,你更沒有辦法了。”

蕭環道:“不然,我可以用心功與他對抗,那全憑一股精神,無形無質,他的毒就無法逞其伎倆了。”

韋明遠依然含着笑,可是聲音中已有着不可抗拒的威嚴:“不行!今天我非要親自替滌塵大師要回這筆賬,正如他紅燈上所說的‘血債血還’!不然我何以對那位高僧,你退下。”

蕭環默然無言退後,一對俏眼,迄未離開他的身上。

韋明遠凜然地道:“誰先發招?”

文抄候冷冷地道:“反正我是不會搶先出手的,你愛怎麼辦都行。”

韋明遠經過這一陣調息,功力己恢復了一部分,聞言略一沉思,隨即緩緩一掌推出,一道紅濛濛的光華迫出,雖已用上全功,“太陽神抓”卻只有七成威力。

文抄侯亦是神色凝重地反掌迎出,掌氣呈藍色,恍若磷光。

兩種光華在空中一接,隱有悶雷之聲,紅藍相交,幻成紫綠,煞是好看。

不過文抄候卻退後了一步,可見在內力上他仍輸一籌。

光華消逝了,二人仍是面對着,韋明遠傲然一笑道:“今夜若非我先對付那些行屍,耗去許多力道,這第一掌你就受不了。”

文抄候不答話,咬牙又翻出一掌。

這次掌顯變爲青白色,陰寒逼人。

韋明遠笑道:“閣下花樣還真不少。”

反手又是“太陽神抓”迎上,他知道文抄侯一身俱是陰寒之毒,惟有藉陽剛之氣挫之,果然紅光閃處,青白之氣立即消失無蹤,文抄候卻又退了兩步,隱有喘息之狀。

韋明遠雖然也感到很累,可是因爲有一股豪氣支持着他,朗笑聲中,正待發出第三掌,忽而文抄侯大叫道:“且慢!”

韋明遠應聲收住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文抄侯微喘道:“今天我操縱了兩千個行屍,損耗的體力也夠瞧的,否則我一定不怕你。”

韋明遠微笑道:“文兄可是想歇一下再打。”

文抄候道:“假若你不反對,我確是想喘口氣。”

韋明遠放下手掌道:“好吧!我就容你多活片刻。”

蕭環急道:“師兄,因循足以憤事,怎可與敵喘息之機。”

韋明遠正色道:“他連接兩招,足見修爲不易,無論如何,我該讓他死而無怨。”

蕭環又退了下來,文抄候卻就地坐下,閉目盤膝,口中唸唸有詞。

天心見狀心中一動,悄悄地對蕭環道:“謹防此獠又在鬧鬼。”

蕭環將烈焰硝磺彈又扣了一把在手中,蹙眉低聲道:“沒辦法,師兄這種作風可以稱之爲英雄懷抱,也可以稱之爲婦人之仁,總有一天他會在這上面吃虧的。”

天心也微嘆道:“此即英雄與奸雄之別,韋大俠之令人尊敬處,也在這些地方。”

蕭環凝眉不答,眼睛卻緊緊地盯在文抄侯身上。

文抄侯一無異狀,嘴皮仍是微微作動,彷彿在念着咒語。

忽然大家在身後聽見一陣沙沙之響,驚然回顧。

不知何時身後己站立着一個血骨骷髏,臂上猶懸着一串念珠,赫然正是滌塵大師新死的白骨。

正在惶然之際,文抄候在地下一躍而起道:“韋明遠!這是替你而死的老和尚,我倒要看看你這大仁大義的英雄如何對付他的遺體。”

白骨突然一躍,朝韋明遠抓來,蕭環舉手正待發彈。

韋明遠大叫道:“師妹!不可以,滌塵大師一代高僧,已然爲我而死,豈能再損害他的遺骸。”

蕭環的手放了下來。

那具白骨已朝韋明遠撲去,韋明遠側身避過。

白骨不放鬆,緊緊地迫住他,韋明遠只好東躲西避,儘量不與它接觸。

空中佈滿了文抄候的笑聲,特別刺耳。

一人一骨,糾纏了許久,依然不可開交,而且白骨的動作愈來愈速,迫得韋明遠有應接不暇之態。

文抄候已經形蹤渺然,蕭環空自急得張口結舌,無計可施。

突然天心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身軀暴出,就地拾起一塊大石,朝白骨的腿上砸去。

“格”的一聲,腿骨應石而折,骷髏亦倒地不動了!

韋明遠汗水直流,停下身子,愕然不知所云。

天心合掌惻然道:“貧尼與滌塵大師同屬佛門弟子,實不忍見他物化之後,尚受狡賊撥弄,此舉並非韋大俠之意,貧尼願受一切責難。”

韋明遠默然片刻,才嘆道:“我也是心太死了,其實早該如此,大師一代俠僧,我想他一定寧可粉身碎骨,不願爲賊子作俑的。”

天心不說話,卻趨至白骨之畔,喃喃念着佛經,爲他的亡魂超度着。

韋明遠卻默然地拔出鐵劍,在地上挖了一個深坑,然後對蕭環道:“師妹,麻煩你去把少林的門人叫來,讓他們見上面,本來無論如何,我們也應該將大師的靈骨送至少林的,可是此骨已含劇毒,實不宜久露,只好權且埋了。”

蕭環輕輕地走了。

韋明遠至白骨之前,不禁屈膝跪下,虎目中已是熱淚盈盈了。

仍在東返的途中。

只有韋明遠與蕭環倆人作伴前進,步伐是沉重的。

行了一陣,韋明遠忽然想起來道:“師妹!你不是到西域去的嗎?怎麼也到了關外。”

蕭環道:“我到了西域,卻聽說宇文都率衆遠出,到長白尋寶去了,我自然也跟了來,纔出山海關,就碰見一些人紛紛回頭,而且聽說您也去了……”

韋明遠點頭道:“是的,我在梵淨山中耽了不到一個月,就風聞這個消息,我倒志不在奪寶,卻想知道一下得寶的是誰,所以我到了那兒只在長白外山中徘徊了一陣,後來趕進去,慘殺已經開始了。”

蕭環道:“這神騎旅真了得,聽說除了死在谷中的四十幾名高手之外,還有五六十人糊里糊塗的在森林中誤入歧途而喪了命。”

韋明遠一嘆道:“神騎旅的首領不足奇,奇在那策劃之人,但願他們多做點好事,否則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付他們。”

蕭環一驚道:“師兄!您認識他們?”

韋明遠點頭道:“儘管他們蒙了面,又豈能瞞得過我。”

蕭環更奇道:“是誰?”

韋明遠嘆了一聲道:“兩個孽障。”

蕭環先是一怔,繼而點頭嘆道:“難怪許多好手都吃了虧……有了念遠的籌劃,長白劍觀何異銅牆鐵壁。師兄,恕我說句不客氣話,即使是您上了那兒,也不見得能來去自如。”

韋明遠臉色一整道:“這兩個孽障這次事情辦得雖然不對,可是錯處並不在他們,我只留下一點警告,希望他們能夠自愛,否則的話,我只有大義滅親了。”

蕭環見他說得很莊重,一時倒覺難以接口,停了半晌才道:“您放心,念遠做事永遠不會出錯的,倒黴的怕是那些江湖人……其實武林中也該有人出頭整頓一番,您盡是菩薩心腸。”

韋明遠嘆口氣道:“我哪裡是菩薩心腸,實在是我對斯殺感到厭倦了。”

蕭環覺得又難以接口了,再默行走片刻,韋明遠忽然又有點**地道:“這孩子說要創一番事業,第一炮就打響了,只希望他能夠維持下去。”

蕭環不以爲然地道:“有念遠陪着,他一定會成功的,不過您還是別太放心,有時罪惡也可以假正義之名而爲之,他們二人的稟性中,保有一半……”

韋明遠正在諦耳靜聽,見她忽然住口不說,倒不由得奇怪地追問道:“怎麼樣?”

蕭環微嘆道:“也許我不該說這話,師父當年受您的影響,後來表現了善的一面,但不能說紀湄完全不受遺傳,至於念遠,那更是任共棄……”

韋明遠凝重地點頭道:“我明白,奇怪我以前怎麼想不到這一點,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事,只有盡人力以全天命,必要時還需要你費點心,紀湄大概還肯聽你的話。”

蕭環臉上一紅道:“我當然義不容辭……唉!最近真多事。”

韋明遠忽然又有所感道:“你怎麼剛好又趕上我呢?而且還預帶了烈焰硝磺彈,我幾乎懷疑你有預知之能;不然怎會每次都在我性命交關時出現。”

蕭環微笑道:“這隻能算是巧遇,我是看見紅燈纔過來的,至於烈焰硝磺彈,我從上次事情之後,就準備了。”

韋明遠點點頭,正想說什麼,突然前塵飛馳過來一匹飛騎。韋明遠一見那騎上之人,不禁色變道:“師兄來了,別是幫中出了什麼急事?”

蕭環也隨之驚道:“不錯!咱們快迎上去。”

說着飛騎已至眼前,慎修驀地勒馬,飛身而下,作了一禮道:“屬下請安。”

回百

韋明遠忙攔住他道:“師兄遠道而出,莫非總壇發生了什麼變故?”

慎修道:“是的!有人拜山,因爲掌門人外出,遂由屬下與聶夫人接待。”

韋明遠急道:“誰?”

慎修仍在喘息道:“一個妙目斷腿的老人……”

韋明遠又驚道:“是鬍子玉!”

慎修道:“不錯,幫中內外堂的堂主都認識他,不過主要拜山之人不是他,而是與他同來的四個老人。”

韋明遠又問道:“是什麼人?”

慎修道:“他們的帖子上自稱雪山四皓,江湖上從未聞過有此四人,他們自稱是鬍子玉的主人,來總壇要與掌門人了斷一些過節,聶夫人與他們衝突了起來。結果受了傷,而且是傷在鬍子玉手中……”

這下子韋明遠與蕭環的臉色都變了,韋明遠急道:“師兄!你說詳細點。”

慎修嘆着氣,略加整理,才說出一段經過。

這一日正是韋明遠東赴關外的第五天,慎修與聶無雙在議事廳中與公冶勤、毛文錫商量着一些幫務,忽然天甲形色匆匆地進來通報道:“啓稟護法!谷外來了五人,要求拜山。”

慎修一怔道:“有帖子沒有?”

天甲道:“有的,只是上面沒有名字。”

說着呈上一張燙金紅呢大拜帖,打開一看,只見上面繪着四樣東西。

一張無弦之琴。

一枝無絲的釣竿。

一本元字的書。

一杆無簇的長箭。

慎修看罷蹩起眉頭道:“這是什麼拜帖?”

公冶勤卻問道:“來人是什麼樣子?”

天甲道:“四個老人俱是一般模樣,只是裝束不同,而且每人手中所持的東西,就與拜帖上所繪的相同,另一個老人卻是眇目,裝假足……”

公冶勤驚道:“這一定是鐵肩賽諸葛鬍子玉,只不知另四人是什麼路數。”

“鬍子玉”三字使大傢俱是一驚,衆人中雖然尚有毛文錫見過他,可是他與掌門人韋明遠的怨纏仇結,卻是大家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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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驚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五十五章 別有離奇事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七十章 蛇穴餘生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第六十四章 絕室經唱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六十九章 得鹿非真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十八章 徒勞往返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六十五章 夢斷今宵孤舟遠 愁重江干新月明第六十八章 血肉橫飛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三十六章 殺氣之地作陣雲第六十五章 夢斷今宵孤舟遠 愁重江干新月明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二十五章 有多少舊恨 添一段新仇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聲花墜淚 行雲無跡月含愁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二十四章 俠士情深 遠洋訪天龍舊事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五章 幽靈谷之謎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幾度夕陽紅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三十一章 當君懷歸日 是妾斷腸時第六十四章 絕室經唱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紅粉 黃土埋孽梟第十八章 徒勞往返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五章 幽靈谷之謎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四十五章 不到黃河不死心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六十一章 神功發生死之際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七章 忍辱偷生卻爲何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二章 節中有節枝外有枝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第四十七章 異峰迭起後 節外又生枝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六十八章 血肉橫飛第三十一章 當君懷歸日 是妾斷腸時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第五十一章 深杯引滿 青史幾番春夢第二十二章 黃泉路上鬼 紅塵世中人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兩語 郎情盡在不言中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五章 幽靈谷之謎第六十五章 夢斷今宵孤舟遠 愁重江干新月明第七十二章 含笑指秋山 郎情萬千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六十一章 神功發生死之際第六章 崆峒雙劍之死第二十九章 憑虛御空有異獸 仗義誅邪賴神功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三章 江湖風濤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六十五章 夢斷今宵孤舟遠 愁重江干新月明第五十五章 別有離奇事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六十四章 絕室經唱第五十章 雪地困龍男 豈容相輕侮
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驚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五十五章 別有離奇事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七十章 蛇穴餘生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第六十四章 絕室經唱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六十九章 得鹿非真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十八章 徒勞往返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六十五章 夢斷今宵孤舟遠 愁重江干新月明第六十八章 血肉橫飛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三十六章 殺氣之地作陣雲第六十五章 夢斷今宵孤舟遠 愁重江干新月明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二十五章 有多少舊恨 添一段新仇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聲花墜淚 行雲無跡月含愁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二十四章 俠士情深 遠洋訪天龍舊事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五章 幽靈谷之謎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幾度夕陽紅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三十一章 當君懷歸日 是妾斷腸時第六十四章 絕室經唱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紅粉 黃土埋孽梟第十八章 徒勞往返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五章 幽靈谷之謎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四十五章 不到黃河不死心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六十一章 神功發生死之際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七章 忍辱偷生卻爲何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二章 節中有節枝外有枝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第四十七章 異峰迭起後 節外又生枝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六十八章 血肉橫飛第三十一章 當君懷歸日 是妾斷腸時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第五十一章 深杯引滿 青史幾番春夢第二十二章 黃泉路上鬼 紅塵世中人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兩語 郎情盡在不言中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五章 幽靈谷之謎第六十五章 夢斷今宵孤舟遠 愁重江干新月明第七十二章 含笑指秋山 郎情萬千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六十一章 神功發生死之際第六章 崆峒雙劍之死第二十九章 憑虛御空有異獸 仗義誅邪賴神功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三章 江湖風濤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六十五章 夢斷今宵孤舟遠 愁重江干新月明第五十五章 別有離奇事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六十四章 絕室經唱第五十章 雪地困龍男 豈容相輕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