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血肉橫飛

柳大木的來勢十分兇猛,韋光是知道他厲害的,連忙用身體擋在三個女子之前,凝神吐掌,意在怕他的掌力傷及其他的人。

雙方的力道虛空相接,互不相讓,砰然一聲巨響中,居然各退了一步。

柳大木微微一怔道:“小畜生,想不到你居然大有進步!”

韋光也在心頭暗驚,方纔雖然只換了一招,他試出這傢伙的功力,似乎比前一陣所遇的端木方與逍遙散人還要高上一點,凝神低喝道:“老匹夫!你說你殺死了我的母親與妹妹可是真的?”

柳大木陰惻惻地怒笑道:“老夫是何等身份,難道還用得着對你說謊。”

韋光聽他的語氣很是堅定,不覺大爲激動,欺身向前怒叫道:“老匹夫!今天有你就沒有我!”

叫聲中發掌如雪花亂舞,招招都取的要害,而且每一掌都夾以無比的勁力,顯見他是急怒攻心,一定要斃之而後快。

柳大木面寒如水,從容地揮掌應敵,臉上帶着一絲驚容,似乎頗爲韋光深厚的功力而感到奇怪,一時空中只聽得砰砰的掌擊聲,由於雙方的勢子都很猛,那座古廟年久失修,承受不住這等大力衝擊,樑架格吱吱地直響,頂上籟籟地掉下沙土來。

韋光一面動手,一面遊目旁顧,看見宇文瑤等人已被激鬥時所發出的勁風逼過一邊,忍不住出聲招呼道:“大嫂!你們快走吧!”

宇文搖搖頭道:“不行!這老傢伙厲害得很,你一個人對付不了的。”

韋光急道:“我沒關係,他殺了母親與妹妹,我說什麼也要跟他拼到底,你們快去找大哥吧!若是我不幸死了,你叫大哥替我報仇!”

宇文瑤倔強地道:“不行!我若是將你一人撇在此地,有何面目去見你大哥?我既然已是韋家的媳婦,這血仇自然也有我一份!”

說着抽出腰間長劍要過來助戰,才走了兩三步,就被那股勁風逼住,進身不得。

韋光急叫道:“大嫂!你不行的,這老賊得到了秦無極的傳授,不是你所能對付的。”

他一面分神說話一面迎敵,立刻爲對方所乘,險象而出,幸好他對於柳大木所用的招式十分熟悉,還能一一化解開。

柳大木也是十分驚奇,邊打邊喝道:“小子!你怎麼也得到了教主的傳授……”

韋光用力封開他一着殺手後冷笑道:“秦無極是什麼東西,他也配教我!”

柳大木不信地道:“那你這些功夫是從哪兒學來的!”

韋光沉聲道:“秦無極不是第一個得到子午經的人,也不是惟一得到子午經的人,他會的那些玩意兒,不見得就是絕技……”

柳大木臉色陰寒地道:“好小子!你不說也沒關係,老夫還怕你不成!”

掌隨語發,招式居然變得十分詭異,韋光被圈在掌風中,手忙腳亂地應付着,心中十分駭異,因爲柳大木此刻所用的招式,竟然不是子午經中所載,不但處處剋制住韋光的攻勢,而且每一招都附帶着一股陰勁,隱隱有突破他護身真氣的趨勢。

宇文瑤見韋光突然陷入劣境,不禁大爲着忙,厲叱一聲,挺劍飛撲進擊!

這時柳大木剛好雙手並出,一掌取胸,另一手屈指成鉤,點向韋光的腰間,兩招都兇險異常,韋光正不知如何應付,宇文瑤的長劍亦趁機刺了進來。

柳大木臉上帶着陰笑,剛想猛施殺手,驀覺身後風生,立刻返身自救,伸指徑彈劍葉,錚然一聲,已將來勢盪開,接着反手一撈,扣住了宇文瑤的脈門。

韋光做夢也想不到宇文瑤能夠突破勁風而闖了進來,雖然解救了他的危境,可是宇文瑤在他的掌握中,身體直顫,痛苦異常,不禁憤叫道:“老殺才!快將我大嫂放開!”

柳大木嘿嘿乾笑道:“小子!你說得倒輕鬆,你們韋家害得我家敗人亡,老夫恨不得殺盡你們姓韋的,哪有這麼容易放開她?”

韋光又急又怒,幾次要想上前拼死搶救,總是因爲投鼠忌器,沒敢輕動,只得厲聲大叫道:“老殺才!你欺負女人算是什麼英雄?有種你放開她,我們一決生死!”

柳大木獰笑連連,將握住宇文瑤的手指又緊了一點,痛得她冷汗直滴,韋光的眼中都要冒出火來,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時宇文瑤的那個宮裝侍女跨步向前,厲聲叫道:“老匹夫!你敢對公主如此無禮,難道不怕粉身碎骨,誅滅九族嗎?”

柳大木哈哈大笑道:“老夫只剩孤身一人,已經無族可誅,再說大內高手雖多,大概還不敢惹至尊教,這些話你只可嚇嚇普通江湖人,老夫可不吃這一套……”

那個宮裝侍女還待再開口說話,宇文瑤忍住疼痛喝止道:“素月!不許再開口,我已經宣佈過脫離宮廷了,你還說這些幹嗎?”

素月急流淚道:“可是公主您……”

宇文瑤淡淡一嘆道:“生死由命!我落在人家的手裡,還有什麼好說的!”

柳大木嘿嘿冷笑道:“你雖然是個女子,骨頭倒挺硬的!”

宇文瑤柳眉頓豎,莊容道:“姓柳的!我落在你的手裡,生死由你發落,不過請你在口頭上放尊重點!”

她天生有一股雍容的氣質,這番話居然使柳大術爲之一懾,半晌才道:“你若是不脫離公主身份,老夫自然不會得罪你,可是你已經下嫁到韋家,老夫可不能放過你!”

宇文瑤正容道:“殺剮聽便,不過我對你有個小小的要求!”

柳大木微笑道:“除了放開你之外,任何條件老夫都可以接受。”

宇文瑤肅容道:“我既然身屬韋門,你可曾聽說過韋家有過厚顏求生的人?”

韋光聽得十分激動,熱淚盈眶,只是無計可施。

柳大木也換上肅容道:“說出你的要求吧!”

宇文瑤平靜地道:“其實這是個很簡單的要求,我不惜一死,但希望死得乾脆一點,再者我希望你能給我留個完整的屍體。”

柳大木道:“這點老夫絕對可以從命,老夫在你背上拍一掌,勁道剛好足以震斷你的心脈,死時既無痛苦,又不會損傷外體,你可滿意……”

宇文瑤閉目淡然道:“多謝盛情!請你動手吧!”

柳大木作勢欲拍,韋光則凝神作勢,準備不顧一切地衝上來,柳大木見狀嘿嘿冷笑道:

“小子!你要是敢動一下,別怪老夫不守諾言了!”

宇文瑤睜開眼睛,輕輕一嘆道:“弟弟!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你又帶給我那麼美麗的希望,只可惜我無福消受,請你給我一個平靜的死亡吧!”

韋光垂淚無語,將頭低了下來,柳大木得意之極,一掌拍在宇文瑤的背上,將她的身子擊飛出去,韋光閉目不忍卒睹。

可是出乎他意外的是耳中傳來了柳大木一聲驚痛的怒吼,連忙睜眼一看,宇文瑤好端端地站在遠處,柳大木卻捧着手怒跳如雷!一時驚喜交集,連忙問道:“大嫂你沒有怎麼樣吧?”

宇文瑤微笑道:“沒有!這種老笨蟲怎麼殺得了我!”

柳大木怒叫道:“賤婦!你居然敢愚弄老夫!你用的什麼詭計?”

宇文瑤輕笑道:“我不說出來恐怕你一輩子都不會明白,我身上穿了一件金絲軟甲,那是西夷的貢品,可避一切的利器掌勁,上面的細刺尤其厲害,不但專破所有的橫練氣功,而且有劇毒見血封喉!”

柳大木面色如土,連忙捧起血淋淋的手掌,聚集內功,想逼出其中的毒素,宇文瑤趁機電閃風飄,迅速進身攻擊。

柳大木倉促應敵,不意宇文瑤的手法快得出奇,啪的一聲,摑了他一個耳光,然後迅速避開,哈哈大笑道:“老殺才!你又上當了!金絲甲上要是真的含毒,你此刻哪裡還會有命?這一掌算是抵償你剛纔對我的無禮……”

柳大木連續受愚,氣怒攻心,大喝一聲,揮掌向前直拍,口中怒喝道:“妖婦!老夫今天不將你碎屍千段,誓不爲人!”

韋光知道柳大木的掌力異常雄渾,剛想出手代她擋一下,不意宇文瑤身形一晃,又向他的掌上迎去,韋光急得大叫道:“大嫂!不可以……”

叫聲中已是不及,然而出人意外的事情又出現了,宇文瑤羅袖輕輕一陣揮舞,居然將柳大木的掌風化爲無形,身軀仍是撞向他的掌上。

柳大木吃過一次虧,怕被她的金絲軟甲再刺一下,連忙撤掌退後。

宇文瑤回頭對韋光輕輕一笑道:“弟弟!剛纔我是故意裝着衝不進來,騙騙這老傢伙,讓他不提防,其實你大嫂領導大內的無數高手,怎會如此窩囊不濟事!”

柳大木驚怒交加,韋光卻不禁一怔,覺得宇文瑤的機智狡謀,的確不在杜念遠之下,難怪她們當初互鬥心機,鬧得天翻地覆!

這時柳大木已經在暴怒中冷靜了下來,臉色陰沉得怕人,迫到宇文搖身前,突地伸指去戳宇文瑤頸下的喉結穴,宇文瑤神色凝重,展開長袖去纏他的手臂,柳大木陰沉沉地一聲問哼,手指迅速異常地翻了過去,戳在宇文瑤身後要穴上。

宇文瑤輕嘿一聲,身子軟軟地倒了下來,牙關緊閉,嘴脣發紫,這下於是真的被他制倒了。

韋光大驚失色,怒吼一聲,揮掌徑擊,威猛無匹,柳大木的身形逼退了兩三步。

黃英與那個名叫素月的宮女一起搶了過來,扶起宇文瑤的身子,一試脈息,只有一陣輕微的跳動,連四肢都在漸漸地發涼了,不由得哭叫起來。

韋光悲憤填膺,目中含着淚,心頭充滿了怒火,雙手用盡了在地穴中所習的子午經上的奇招,想將柳大木一舉擊斃。

柳大木始終是那副陰沉的臉色,沉着地應付着,大約十幾招過去,韋光銳利的攻勢略爲消解了一點,他才展開反攻,所取的仍是先前那套詭異的掌法,漸漸地又取回主動,反而將韋光逼入險境!

又是十招過去,韋光顯得更不行了,柳大木這套掌法好似專爲對付子午經上的武功而研創的,不但處處牽制着韋光的招式,搶盡先機,而且還壓制着他,使他有很多凌厲的絕招都無法施展。

韋光勉力支持了片刻,累得手忙腳亂,而另一邊黃英與素月的哭聲也更響,顯見得宇文瑤已至奄奄一息的地步,少年俠士一陣激憤,滿口鋼牙咬得格格直響,用盡全身的力量,當胸搗出一拳,放開自己的空門,聽任柳大木的雙指由肋下點進,存心採取兩敗俱傷的打法了。

柳大木也殺橫了心,胸前爲拳風擊中,一聲悶哼,雙指依然點了進來,韋光勉強鼓起餘勇,發動護身罡氣,便受了一招。

雙方各退了一步,兩個人的目的都達到了,也都沒有達到。

因爲這是拼命的一招,誰都想把對方置於死地,可是誰也沒有殺死誰。

柳大木的臉色變得很蒼白,嘴角隱隱滲出一絲血跡。

韋光則痛徹心腑,周身氣血全散,僅仗着一股強烈的意志支持着沒倒下來。

兩個人的眼中都燃燒着仇恨的火焰,眼睛瞪得大大地對望着,誰都沒有出聲,等待着對方倒下去!

沉靜片刻後,柳大木已漸漸恢復原來的臉色,韋光卻汗下如雨,兩條腿不住地顫抖着,看了柳大木的樣子,不禁發出一聲絕望的呼吼道:“老匹夫,算你厲害!今日韋某自承功力不如,可是我在九泉之下,也會化厲鬼,祟得你一世不得安寧!”

柳大木哈哈大笑道:“小賊!你死在眉睫還要發狠,真想不到你在短短的一年多日子裡,會進展到如此高明,逼得老夫將精心苦研,留作其他用途的絕招使出來才製得了你……”

韋光口中猛噴出一道血箭,身子也向地下頹然倒去,柳大木跨前一步,目射兇光厲聲大笑道:“小賊……爲了你們姓韋的,害得老夫家破人亡,受盡欺凌,我今日不將你碎屍千段,難消得心頭恨!”

說完舉掌正待劈下去,卻又停住了。

原來韋光雖已無力倒地,雙目炯炯,猶自瞪着他,使他心頭略略一震,又停了片刻,他才獰笑道:“小賊!我知道你死得不甘心,可是我還不讓你這麼痛快就死了,趁你還有點知覺的時候,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叫你死得更痛苦一點。方纔我說過,已經殺死了你的母親與妹妹,那是騙你的,她們現在還沒死,不過已在至尊教耳目的監視中,老夫先收拾了你,再去找她們,讓你們姓韋的一個個地上鬼門關報到……”

韋光已經無法開口說話了,然而柳大木的話的確令他受了震動,臉上泛起痛苦的神色,柳大木見狀十分得意,獰聲大笑道:“小子!你是第一個,先到黃泉路上去等着你的家人團聚吧!”

語畢運掌直劈而下,掌風在地上擊起一蓬沙霧,柳大木得意之極,正想欣賞一下韋光血肉模糊的慘狀時,卻不禁怔住了。

原來沙霧停止後,地下只留着一個深坑,而韋光的身體卻移到丈餘之外,仍是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這一下使他大出意外,因爲韋光分明已經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又如何能避開他這威力無比的一擊呢?

而且另一邊的黃英與素月這時也止住了哭聲,愕然地望着他的身後。

柳大木連忙回過身來一看,立即面色如土,呆若木雞。

原來不知何時他身後已經排列三人,左邊是宇文琮,右邊是個中年女子,錦衣鴉鬢,臉寒如冰,赫然正是他真正的殺子仇人袁紫!最令他恐懼的是中間的那個人,青衣葛巾,整個臉都被黑布罩着,只有兩眼處開着兩個洞,不問而知是至尊教主秦無極。

柳大木呆了半晌,才囁嚅地道:“教主!您是什麼時候來的?”

秦無極冷哼一聲道:“柳大木!你還認得我是教主?”

柳大木只覺得脊背起了一陣寒意,連忙躬身道:“屬下蒙教主的宏思,指派掌南部分壇,無時不以教主爲念。”

秦無極冷笑道:“這倒是真話,我知道你在想着我!所以我特地送上門來給你看看!”

柳大木惶恐地道:“教主的話屬下擔當不起。”

秦無極冷笑道:“你何必還客氣呢!聽宇文琮說你練了一套功夫,比我教給你的高明多了……”

柳大木目光陰毒地掃了一下宇文琮,吶吶地道:“教主不要聽這小子胡說,他心懷不軌,意圖叛教,屬下正想懲治他!”

秦無極怒聲道:“放屁!我在這兒半天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不要狡賴!你那套掌式果然大有道理,我很想領教一下!”

柳大木吃吃地道:“屬下不敢!”

秦無極哈哈大笑道:“你不敢?這倒是奇聞了,你那套掌式完全是針對着我的弱點而設,恐怕你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想對付我!老實說!我還真喜歡這件事,行遍天下無敵手,這滋味並不好受,難得你有此雄心,我怎麼能不動心呢?”

柳大木臉色死灰,急忙辯解道:“屬下怎敢對教主如此不敬呢!”

秦無極一擺手,說道:“你不要再辯了,我有知人之明,你從來就沒有真正地服過我,不過你也別怕,至尊教中心存異志的並不僅是你一個人,南中北三個分壇的壇主,無一不是心存異志,想取我而代之……”

柳大木還想說話,秦無極擺手攔住他道:“你是最有成績的一個,所以我得信之後,星夜飛馳,趕到此地,就是爲了讓你一逞心願!”

柳大木接觸到秦無極冷冰的目光,知道今日已萬無幸理,將心一橫,立刻轉變態度抗聲道:“教主已經洞悉屬下的心願,我也不必多作辯論了,習武的人從不會真正的服人,屬下所研的掌式雖然還沒有純熟,仍想請教主不吝賜教!”

秦無極冷冷一哼道:“你總算說出真話了,好吧!你準備一下!”

柳大木一言不發,暗自凝神運氣,直等體內真力都已至沛然欲震的階段,纔開言對秦無極道:“請教主賜招!”

秦無極鄙笑道:“別做夢了!憑你那點本事,我還真沒放在心上,紫娘!你去教訓他一頓,讓他吃點苦頭!”

袁紫答應一聲,輕輕挪步至柳大木對面站定。

柳大木頓感意外地道:“屬下是向教主請教!”

袁紫冷笑道:“你是什麼東西,也配向教主叫陣!”

柳大木憤然怒叫道:“秦無極!早些日子我自知技不如人,所以才受你驅策,可是我心中卻時時在想着要殺死你,我這套掌式就是爲着剋制你而創的,想不到你反而沒有膽子下場,叫一個女人來替你送死!”

秦無極冷笑一聲對袁紫道:“紫娘!這傢伙對我大不敬!你可以殺了他!”

袁紫應聲道:“老傢伙,聽見沒有,本來你還有希望活命的,可是你不該出言辱及教主,快把命送上來吧!”

柳大木索性豁開性命了,竟然對袁紫道:“老夫心目中只有秦無極一個對手。”

袁紫輕輕一笑道:“老殺才!你不過練了一套掌法,就這樣神氣了,要知道教主學究天人,教給你的不過是一點毛皮

柳大木仍是倔強地道:“老夫不屑與一個賤女人對手!”

袁紫的臉上也涌起一陣殺意,尖刻地道:“老殺才!別忘了殺你兩個兒子的,就是我這賤女人!”

柳大木被她觸動了殺子之痛,怒吼一聲,雙掌如風撲上,掌中暗含毒勁,像是要將她一舉而斃!

袁紫輕笑一聲,身軀猛縮,在千鈞之發之際,硬從他的掌勁中脫開,同時還反手拂了一招,長袖直掃門面。

柳大木揮掌切開了她的袖邊,目中流露出異色。

他吃驚的不是袁紫袖上的功力,而是脫開他掌勢的身法,那是他根據子午經中的破綻精心研究出來的一招!

子午經的功夫可柔可剛,他那一招中也藏着剛柔兩股勁道,子午經中是前柔後剛,他卻反其道而行之。

在想像中這一招萬無可避,只有力拒一途,如是則剛柔互克,力量對消掉之後,對方無論如何也躲不開他急速而至的下一招,這是他多時苦心研創的一絕招,憑着這一招也許不一定就能制住秦無極,至少也可以使得他手忙腳亂而失去先機,萬沒想到會被袁紫輕易地化開了,而且反攻了一招。

袁紫收回長袖,望見他在呆呆發怔,乃微微一笑道:“老殺才,武學之道切忌死板,你會動腦筋,人家也會用心的,你還有什麼絕招,一起使出來吧!”

柳大木心中一涼,抱了很久的希望,一下子突然破滅了,秦無極還沒出手;面前的這個女人也足夠他應付的了,緩緩地一臂斜掄,拍向袁素的右肩,同時另一隻手也反兜過去,攻她的下盤。

袁紫凝立不動,聽任他的手掌拍上肩頭,長袖飄忽,將他攻下盤的那隻手擋住,秦無極驀地喝叫道:“袁紫!注意!反虛爲實!”

他的叫聲遲了一步,柳大木的眼中突地兇光暴漲,攻下盤的那隻手猛地五指箕張,抓住她的長袖一拖。

袁紫的身子驟失重心,朝右邊一傾,柳大木拍肩的手扭着朝下一滑,凌厲無匹地抓向她的腰間。

這一手用得陰刁無比,秦無極也想出手援救了,可是柳大木的動作何等迅速,一下抓個正着。

一聲輕響,一聲慘呼,一條人影朝外摔去!

韋光雖然躺在地下無力移動,神智卻仍是清醒的,對眼前的戰況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禁發出一聲長嘆!雖然這些人都是他的仇敵,私心中他還是希望袁紫獲勝的,誰知交手才兩招,就已……

他雙目一閉,不忍見那血淋淋的慘象,可是耳邊卻傳來秦無極驚愕而微帶興奮的聲音叫道:“紫娘!你這一招用得妙絕了,你怎麼想出來的,閃腰,出腳,簡直是神來之筆!看來這些日子,你在背地裡也偷偷地用了不少心思。”

韋光愕然睜開眼睛時,卻見袁紫好端端地站在那兒,柳大木龐大的身軀倒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胸前裂開一個大洞,臟腑可見,死狀慘極,空氣中也瀰漫着一股血腥味。他剛想挪開身子,避開柳大木的屍體時,驟覺一陣疼痛攻心,神智整個地昏迷了。

當韋光在一陣沁人的涼意中醒來時,發現自己已處身一塊大青石上,頭頂是一株大樹,陽光在葉隙中透下來。他努力地坐起身子,周身的骨節仍有疼痛的感覺,可是他顧不得這麼多,遊目四望,昨夜喋血歷險的山神廟還在不遠的地方,可是宇文瑤等人一個都不見了,只有一個年輕人在對着他微笑。

這年輕人是他認識的那是宇文瑤的弟弟宇文琮。

韋光頓了一頓,纔出聲問道:“她們呢?”

宇文琮微笑道:“家姊找令兄去了!”

韋光連忙接着問道:“我大嫂……令姊的傷勢怎麼樣了?”

宇文琮笑笑道:“不要緊!她只是穴道受制,受的傷比你輕,倒是你要特別注意,柳大木的震穴手法很重,幸虧你的稟賦好,換了第二個人,恐怕早已粉身碎骨了。”

韋光頓了一頓又問道:“柳大木是真的死了?”

宇文琮點頭道:“不錯,沒多久以前,我親自把他埋進土中的!這傢伙的死相真難看,我差一點想嘔出來。”

韋光微覺惻然,雖然他很恨柳大木,可是想到那血淋淋的屍體時,又有點替他可憐,想了片刻又問道:“秦無極呢?”

宇文琮用手一比道:“走了!”

韋光略覺意外地道:“走了!他怎麼肯放過我的?”

字文深微笑道:“是紫娘替你求情的,本來秦無極想要將你帶走拷問你武功來歷的,家姊怕他對你下毒手,只得把你在墓穴中的遭遇約略地告訴他……”

韋光大驚道:“什麼!大嫂把我的情形告訴秦無極了?”

宇文琮正容道:“不說行嗎!你要是落在秦無極手中可慘了。”

韋光略一沉吟才道:“秦無極聽後作何表示?”

宇文琮微笑道:“他先是不相信,繼而紫娘提出證明,說你對付柳大木時,用的都是子午經上的功夫,他纔信了,大笑了半天。”

韋光急忙問道:“他沒有想殺掉我?”

宇文琮點頭道:“秦無極的確有殺你的意思,還是紫娘把他攔住了,說是你已經受傷,縱然習得子午經上所有的武功,也無法與他一較上下,何況他現在所能,已超過子午經的範圍

韋光愕然地問道:“這老魅當真有如此厲害嗎?”

宇文琮點頭道:“不錯!子午經縱然是武學奇籍,卻不是十全十美的寶錄,秦無極這些年來,研習大有心得,就是以柳大木而論,不也能創出專克子午經的招式嗎?可見武學之道,原無極限,端視人爲努力而已。”

韋光默然不語,忽而腦中掠過一片印象,臉上不自然而然地浮起一陣異色,宇文琮見了大感奇怪問道:“韋見在想些什麼?”

韋光忙恢復常態道:“沒什麼……”

宇文琮猶自不信,韋光爲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趕緊又提出別的問題道:“那個名叫紫孃的女子爲什麼要救我呢?”

宇文琮搖頭道:“這就更令人難懂了,紫娘與令尊韋大使有着極深的仇恨,可是她對你們韋家人又特別客氣,上次柳大木的兩個兒子遇上了令堂與令妹,多方冒犯,是她去解的圍,同時把兩個姓柳的傢伙都殺了,那時柳大木剛剛加入至尊教,不敢向她尋仇。到了南部分壇後,柳大木苦心研創秘招,主要的目的是爲了壓倒秦無極,再者也是爲着要殺死她報仇,這次她又死命攔着秦無極傷害你,倒是很令人費解的事……”

韋光想了片刻也不得其解,乃又改個問題道:“秦無極怎麼會突然也到這兒來的?”

宇文琮笑道:“那是兄弟派人通知的,兄弟在前些日子,無意中發現柳大木在研究掌式,那些掌式好似專爲對付教主而用……”

韋光忽然對宇文琮起了一點輕微的反感,插口道:“所以你就告了他一狀。”

宇文琮點頭笑道:“不錯!不過也幸虧我這一狀告得及時,否則我姊妹及韋兄與兄弟,咱們可都別想再活命了。”

韋光的心中仍不以爲然,口中卻無法說什麼,因爲宇文琮的話是事實,半天后,他纔不經意地道:“柳大木死了,宇文兄今後可得意了。”

宇文琮毫不爲意地道:“不錯!兄弟此刻已經受命爲南區分壇壇主!”。

韋光的臉上不覺流露出鄙色,宇文琮見了一笑道:“韋兄千萬不要以爲兄弟貪圖這位置,兄弟隱身至尊教的用意,相信家姊已對韋見說過了。”

韋光的臉上不覺又是一熱,擡頭望着宇文琮,剛想說兩句抱歉的話,可是宇文琮笑嘻嘻的完全不當一回事。

他不禁在心中暗暗一嘆,覺得這姊弟倆實在莫測高深,雖然宇文瑤對他說過宇文琮參加至尊教是別有用意,可是又實在想不透用意何在。

宇文琮等了一下才笑道:“紫娘臨行時曾經招呼兄弟要好好照顧韋兄,現在韋兄已經醒了,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兄弟就想告辭了。”

韋光感激地點點頭,宇文琮忽然呀了一聲又笑道:“兄弟幾乎忘了,紫娘有封密緘,囑兄弟代交韋兄的。”

說着在懷中掏出一方綢巾,用絲帶密密扎住,交在韋光手中,韋光皺着眉頭接過來道:

“她留緘給我幹什麼?”

宇文琮微笑道:“這個兄弟可不知道,紫娘是秦無極跟前第一個紅人,她交代的事我們只有遵命施行,誰也不敢詳細追問。”

說完他拱拱手就轉身走了,韋光望着他的背影發了半天呆,才慢慢打開那捲卷緊的綢巾。

這是紫娘用胭脂在倉促間寫的,可能她在寫的時候,還揹着泰無極,所以字體十分潦草。

“汝身中震穴重手,真氣渙散,復原不易,速覓僻地靜養,每日子午之間,行納氣聚神法,庶幾可愈!

“然此法費時過久,如需速就,可徑向南行,赴瓊崖海珠島上訪采薇翁,哀之以懇辭,必有所獲!

“令尊與杜素瓊安然偕隱,蹤跡不定,令堂與令妹刻已返梵淨山,有妾身在可保無事,希忽念!

“汝技業去秦無極太遠,剪之尚非其時,祈好自爲之,俟待有利之機,斯時妾身亦可爲之臂助!

“此緘閱後,應速加毀滅,以不致落宵小之手,貽妾身危也。再者至尊教雖勢力廣及天下,會衆皆窮兇奸惡之徒,目前雖受秦無極之力脅,僞爲忠誠,實皆心懷二志,滅亡之日,必不太遠,汝門中世代忠俠,幸忽墮家聲,勉之!”

韋光呆呆的把字跡看完後,立刻把綢巾撕得粉碎,然後再點上一把火,直等到整個化灰後,才深吐了一口氣。心中對袁紫這個人覺得越來越不可解。

她是父親的仇人,是秦無極的寵姬。

可是在她的作爲與口氣中,卻又像另外的一回事,而且處處對韋家人照顧,她究竟是怎麼的一個人呢?

懷着一個不可解的謎,他站起身來一試運真氣,發現只能提出兩成功力,顯見得受傷很重!

他不禁又十分喪氣,剛從地穴中出來時,他的確是滿腔豪情,然而相繼在端木方與柳大木那兒都吃了虧。

他們不過是秦無極手下的分壇壇主,即已如此難惹了,則自己與秦無極相較,的確是差得太遠了!

幸喜父親母妹都安全無恙,他決心把自己的功力恢復了再說,乃略事整頓,一徑動身向南邊行去。

宇文琮對他很照顧,自己雖未露面,卻命客店中的夥計將馬匹備好,候在路口上。韋光也懶得多問,快快地接過馬匹,策騎而去!

自十萬大山至瓊崖並不算太遠,他一乘輕騎,大約在半月左右,即已到達海邊,再往前去則是水路了。

略一打聽前往海珠島的行徑,在漁人的口中,他才得知海珠島不過是瓊海中的一個小嶺,島民多半以潛水探珠爲生,每隔半月纔有一次商船裝載各種日常用品前往。

他來得很巧,後天恰好是船期,韋光很高興,找到船主治妥搭船的事務,就隨意借了一個民家住了下來。

第三天一早,是個明朗的好天氣,他走到停船的地方,船舶已經載貨妥當,引帆待發。

船主因爲他付的船資很豐,對他特別客氣,將船上僅有的一間艙房讓給他往了,其餘的行商則擁塞在統艙裡。

船在微風中破浪前進,韋光因爲是初次航海,被海上雄偉的景色吸引得着了迷,終日徘徊在船頭上。

人夜!水天一色,萬里無雲,月已半殘,見到那黯淡的月色,想到半月前的種種遭遇,不禁感慨萬端!

正在對月舒嘆之際,忽然身後傳來了一陣朗吟道:“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聲音很熟悉,他連忙低頭一看,卻見半月前邂逅的那個窮和尚正半倚船舷,手持一隻燒雞,已經啃掉一半。

他身後的船板上,放着一個酒罈!搖頭擺頭,瘋態可掬,身上仍是那一襲滿布油膩的袈裟。

韋光乍一見到他,倒不禁一怔道:“莊兄怎麼也來了?”

在杜念遠口中,他已約略聽過莊泉與黃英之間的一些斷片故事,山神廟中一會後,確定了他的身份,是以才如此稱呼。孰知窮和尚聞言後將臉色一沉,提起酒罈猛灌了一大口,一聲不響,也不回答。

韋光徵了一怔,繼而纔會意笑道:“大師父怎地不理兄弟了?”

窮和尚這才一齜牙道:“公子爺!貧僧早就宣佈過,莊泉已經死了,貧僧現……”

韋光怕他又扯出什麼有情僧那些肉麻名詞,連忙插口打斷他的話題道:“大師父怎地有興趣出海覽勝?”

窮和尚哈哈大笑道:“貧僧之所以名號有情,並不是光對女子而言,貧僧對公子爺照樣有情有義,說好了在前途等候公子爺大駕的,公子爺事忙,轉眼間就把貧僧的約會忘了,貧僧可不敢忘,這半月來整天跟在公子爺的馬後面,兩條腿追四條腿,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韋光不覺啼笑皆非,訥訥地道:“大師父言重了,不是兄弟忘了約會,實在是另有急事,必須要到南海一行,又不知道大師父在哪裡……”

窮和尚搖頭笑道:“沒關係!好在貧僧也沒有其他的事,難得遇上公子這麼一位豪客,只要有吃有喝,貧僧到哪兒都是一樣!”

韋光又好氣又好笑,但是知道跟他說不上正經話,只得按捺住自己的性子,正容對他道:“大師父別開玩笑,半月前承蒙允見告家父的下落……”

窮和尚邊吃邊道:“不錯!可是現在沒有用了!”

韋光心中一陣緊張,以爲父親又出了什麼事忙問道:“爲什麼?”

窮和尚慢條斯理地道:“令尊所居之處十分隱僻,本來貧僧準備帶公子去一趟的,可是現在已在海上,說也無益。”

韋光這才放下心來道:“原來如此,兄弟實在是因爲一件性命攸關之事,不得不暫時將尋親之事擱下,等南海歸來再圖團聚吧!”

窮和尚毫不經意地道:“公子的性命與南海之行有何關係?”

韋光懶得多說,只是簡便地道:“兄弟要上海珠島去找一個人!”

窮和尚嬉皮笑臉地道:“這人要勞動公子遠渡重洋,一定是個國色天香的俏……”

韋光忙正容道:“大師父又在開玩笑了,兄弟要找的這人名叫采薇翁!”

窮和尚神色一動道:“采薇翁?”

韋光見他神色有異,連忙問道:“不錯!大師父識得此人否?’”

窮和尚搖頭道:“不認識!貧僧從未出過海,怎會知道海外的高人呢?”

韋光見他有點語不由衷,可也不便追問,只得默然相對,窮和尚卻喝着酒,啃着雞,口中咿咿晤晤十分高興。

韋光等了半晌,覺得十分無聊,乃又搭訕道:“大師父倒是很會享福。”

窮和尚一舉手中的雞骨頭道:“貧僧哪有這份福氣,完全是託公子爺的福。”

韋光愕然問道:“大師父這話怎講?”

窮和尚笑嘻嘻地道:“這船上只有一間艙房,本來是一個行商專用的,因爲公子您來了,船主將他趕到底下統艙中居息……”

韋光仍是不解道:“那與大師父的酒肉有何關係呢?”

窮和尚大笑道:“關係可大呢!那位行商好潔成癖,嫌貧僧身上氣味難聞,所以佈施了一罈酒,一隻雞,不許貧僧下艙去……”

韋光聽得有趣,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來……

正笑之間,忽而遠處海上冒出一道白光,起初還是淡淡的,然後愈來愈亮,竟變得如同白晝無異。

那發光之處,渾圓潔白,形似一座小島,又像是個鴨蛋殼,裡面點了蠟燭,發出了炫目亮光。

二人俱未見過這種奇景,忍不住在船欄上欣賞着。這時一個水手神色惶然地過來道:

“二位快到艙下去躲一下,海神顯聖了,不要撞了他老人家,不然我們全船人都沒命了!”

韋光奇道:“這亮晃晃的東西是海神?”

水手惶恐地點點頭,卻是不敢多說。

窮和尚搖頭道:“不行!不行!貧僧與艙中的人約好了,他們佈施貧僧酒肉,貧僧不得下艙,出家人最戒打誑語!”

水手發急地道:“你這個和尚怎地如此不懂事,現在是什麼時候,你……”

窮和尚仍是一本正經地道:“不管什麼時候,出家人持戒最要緊!”

水手急得幾乎要跳起來,又不敢大聲說話,抓頭搔耳片刻,才壓低了嗓子,拖着窮和尚的衣袖道:“大師父!你行行好吧!你是光身子一個人,我們可都是有家有小的,不能陪着你去祭海神!”

窮和尚索性發起脾氣來了,哇哇大叫道:“這分明是什麼海中的精怪,如何可以當做神明看待?本法師乃西方知覺羅漢轉世,怎能被妖孽嚇跑了。”

這時船越駛離發光處越近,那個水手見和尚發了瘋,韋光也笑吟吟地毫無離意,只得抱着頭先躲到艙下去了。

韋光看了片刻,只知道這發光體是一個透明的球體,徑有十數丈,仍然看不出是什麼東西不禁皺眉道:“大師父!我們還是躲一下吧!這怪物不知是什麼東西,且又碩大無比,我們別連累了船上的其他人。”

窮和尚卻哈哈大笑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公子爺是個讀書人,怎麼也相信這種神話了?即使它真的是怪,您腰中三尺青鋒何用?”

韋光不好說自己功力已失,只得硬着頭皮,陪他在甲板上挺着,船距怪物十數丈處,已可聞到觸鼻的腥味。

窮和尚飲啖自如,韋光卻緊張地手按長劍以待,船再前進丈餘,突地海水一陣翻涌,升起一道彩色匹練。

那道匹練寬有三四尺,同樣地光華耀眼,直朝二人的頭上捲了上來,匹練上水珠直滴,顯見得那是一道實質。

韋光大喝一聲,舉起手中長劍向匹練上撩去,應手立斷,斬下了丈餘長短,叭嗒一聲,落在甲板上。

餘下的匹練迅速地捲回海中,那掉在甲板上的一截,猶在蠕蠕而動,由斷處汩汩流出發光的汁水。

窮和尚哈哈大笑道:“果然不出貧僧所料,是你這怪物!”

韋光愕然驚問道:“大師父!這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窮和尚笑道:“此刻無暇細說,且瞧貧僧施展降妖捉怪無上法力。”

說完抖手提起身前的酒罈,對準那球形怪物上擲去,波的一聲,整個地沒了進去,怪物的表面上立刻起了一陣波動。

窮和尚伸手向韋光道:“公子爺!請把你懷中的火石借貧僧一用。”

韋光不明他的用意何在,但仍依言掏出火褶子交給他。

窮和尚接過火褶子,身軀猛縱,也像一道急箭似的射了出去,波的一響,投在怪物的表面上。

接着雙腿一夾,整個人也陷了進去。

韋光大驚失色,不知窮和尚會遭到什麼意外,也不敢跟着窮和尚一樣鑽進去看個究競。

此時船身離怪物尚有五六丈遠,看得見,夠不着,徒自急得搔首無計,滿船亂找可以應用的東西。

不消片刻功夫。他把舟上的長篙、木塊、水缸等,凡是他可提起的東西,一件件地朝怪物擲去。

怪物身上惟聞波波直響,那些零星物件,一觸即沒,海面上波濤翻騰,晃得船身顛搖不已。

韋光找了半天,一切可資應用的東西都擲完了,窮和尚毫無消息,那怪物還是老樣子。

末後,他找到船尾上泊舟用的鐵錨,後面連着十幾丈的粗繩,便提在手上,像流星槌一般地反覆飛舞。

每擊中一下,手上就感到微微一震,怪物身上也跟着淌出白色的發光液,飄浮在海水上,將海水照得更藍了。

如是相持片刻,忽然怪物體中冒出一陣藍紅色的焰光,這陣焰光是從體中心發出的,紅綠相映,十分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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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的波濤更洶涌了,狂濤怒浪中,那怪物的身子慢慢下沉,身上的光也慢慢褪去。

又過了片刻,當海浪復歸平靜,怪物整個地不見了,海面啪啪水響,冒出一個通體光明的人形,凌空飛起,直朝船上撲來!

因爲這人的形相太怪,來得又太突然,韋光在倉促間未加考慮,掄起手中的鐵錨,就朝那人飛去!

那人在空中一個轉折,避過鐵錨,側向一邊落下,身法輕妙靈活,韋光大吃一驚,抽回鐵錨正想再度發出。

那人已搖手大叫道:“公子爺!使不得!剛纔您那連珠暗器,打得貧僧幾乎要到西天歸位,如何還吃得消您的流星趕月!”

韋光一聽聲音竟是窮和尚,不禁失聲道:“大師父怎麼弄成這副模樣了?”

窮和尚一面在身上抹下那發光的流液,一面笑道:“貧僧不該大吹法螺,說什麼活佛羅漢臨凡,這下子活報活現,果然替我裝上金身了。”

韋光也哈哈大笑道:“佛在西方孤獨園中菩提樹下,現大光明如來法相,大師這一次可真的是肉身成佛了。”

窮和尚笑着一指身後道:“公子爺不要以爲不可能,此刻貧僧在這批俗人心中,恐怕其評價並不在活佛之下……唉呀!各位請起來!這麼一來豈不要折殺貧僧了!”

韋光回頭看時,只見船上的水手行商等,黑壓壓地跪滿了艙口,對着窮和尚頂禮拜,乃笑着將他們勸止了。

窮和尚的那襲破憎衣,因爲沾滿了亮晶晶的粘液,腥味特重,自是不能再着,惋惜萬分地換了下來。

船上的行商自動獻出素布,爲他改制新裝,可是窮和尚笑着把帆布撕了幾塊,裹在身上,仍是一副邋遢相。

韋光等他換洗妥當後,見他手中託着一顆亮晶晶的圓球,捏上去軟軟的,精光四射,不覺詫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窮和尚將那顆圓球遞過道:“這是那東西的內丹,像那樣一個無知無覺的東西,能聚成這麼大的內丹,怕是不有幾千年的壽命……”

韋光連忙道:“那怪物究竟是什麼呢?”

窮和尚笑笑道:“這東西並無真正的名稱,一般海客的記載把它叫做海明,大抵是水母之類的東西,因爲體能發光,纔會被那些凡夫俗子,附會爲神明之說,其實這東西行動遲緩,實無可怕之處。”

這時那船主立刻接口道:“神僧!您老人家這就說錯了,這東西橫行海上已經有幾百年了,每一次出現時,行船人遇上了,立刻要獻上活畜犧牲,否則它就會攫人而食,所以我們見了它要趕快躲到艙下去,神僧除了它,可真是功德無量。”

窮和尚哈哈大笑道:“貧僧傷了它千餘年的生命,心中正有點歉疚,既是它會作孽害人,貧僧的殺孽也就輕多了。”

韋光想了一下突然道:“那怪物如此龐大,身上又無知覺,兄弟曾經攻擊它很久,對之全無辦法,大師你是如何殺死它的?”

窮和尚得意地道:“這類水生動物,最怕的是火,貧僧將一罈子烈酒擲入它體內,然後再鑽進去,點酒燃燒……”

韋光恍然道:“那麼後來兄弟所見的一陣紅藍色的火焰,原來是大師父在它腹中舉火了,師父真是好心思。”

窮和尚苦着臉道:“心思雖妙,盤算卻不精。”

韋光愕然又是不解,窮和尚比着手道:“爲了殺死這怪物,害得貧僧平白糟蹋了一罈美酒,貧僧越想越心痛,這不是算盤打得不夠精嗎?”

韋光聞言微微含笑,知窮和尚又在敲竹槓了。

果然那些船上的客商等立刻下艙去搬了許多菜餚,又重新開了一罈佳釀,佈列在船頭恭請道:“小子早先就知道神僧是位有道高僧,以致適才多有得罪,盼神僧萬莫見怪,這些酒菜算是弟子的一點敬意……”

窮和尚哈哈大笑,拖着韋光開懷暢飲,船主與行商等在下首恭敬地陪着把盞,水手們則重新整理開航了。

這一段的水程很平靜,大約兩天時分,即已到達了海珠島,二人在舟子行商的恭送下離舟登陸。

這是一個崇山峻嶺的小島,沿岸平地之處,爲採珠人居息的地方,中央腹地處則全是雲封霧鎖的山峰。

韋光一連問了許多人,都不知道有采薇翁這個人,他又說不出語貌行藏,不禁愁眉深鎖,訪惶無計。

末後還是窮和尚提醒他道:“採蔽的典故,出自周前殷商遺臣伯夷、叔齊恥食周粟,遠蹈高山,采薇爲餐,這人以此爲號,自然要往山中去找!”

韋光一聽頗有道理,立刻採辦了一點乾糧,與窮和尚拾路登山,起初還有些樵徑可循。

兩三天後,入山更深,除了峰蝶亂石,流泉飛瀑,參天古木,以及許多珍禽異獸外,就是全無人跡。

韋光顯得十分頹喪,袁紫的留箋上雖然傳給他一個自行療傷的方法,可是這法子太費時間,每天要用四個時辰的功夫,這幾天滿山亂竄,沒有如法治療,傷勢也加重了,人更是憔悴不堪。

窮和尚也顯得萎靡沒有勁,因爲山中雖不乏肉食,所攜的酒卻斷了根,整日絮聒不已!

韋光實在不堪他的羅嗦,可是人家是一片好意陪同自己人山,又不能對他發脾氣,只得默默地忍受着。

他們入山的第四天,天色才近傍晚,夕陽的餘光已被濃濃的樹蔭遮住,光線已經很黑了。

窮和尚去找食物,韋光則無精打采地倚着一株大樹休息,長吁短嘆,心中卻是萬分的焦的。

忽而窮和尚笑吟吟地跑了過來叫道:“公子爺!貧僧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韋光精神一振,連忙問道:“是不是采薇翁找到了。”

窮和尚搖頭笑道:“不是!您的救命人沒找到,和尚的救命人卻找到了。”

韋光有點失望,也有點好奇地問道:“大師父好好的要人救命做什麼?再者這深山中哪裡來的人跡?”

窮和尚笑吟吟地道:“人沒找到,貧僧卻找到了一大羣光屁股猴子,同時也找到它們的老巢,這下子貧僧可有了活命良藥了。”

韋光見他瘋言瘋語,大是不耐地道:“猴巢中有什麼良藥?”

窮和尚連連地舔着嘴脣笑道:“所有的畜生中,就是猴子會造酒,猴兒酒系採百果之法精釀,爲萬世難遇之美味,這下子貧僧不是有命了。”

韋光一聽原來是這麼回事。不禁大失所望,頹然又坐到地下,絲毫不感興趣,窮和尚又催促道:“猴兒酒爲絕世美味,公子爺不想去嚐嚐鮮!”

韋光怏怏地道:“兄弟沒興趣!”

窮和尚初則一愕,始而想到他的心情不佳,只好默默地陪在他身邊,一副愁眉苦臉之相。

韋光看他的樣子倒不禁笑了道:“兄弟實在是不想喝酒,既是猴兒酒良機難逢,大師父不妨一個人去獨享一番,兄弟在這兒等着就是了。”

窮和尚想了半天,彷彿忍不住那種誘惑,訥訥地道:“那貧僧就暫時離開一下,去偷點酒喝,公子爺一人在此,可得特別小心,您功力大減,萬一有什麼山獸毒蛇……”

韋光對他的關懷十分感激,連忙催促地道:“兄弟這一點自衛的能力還有,大師父快請吧!”

窮和尚再三叮囑,才閃身潛入樹叢去了,望着他的背影消失,韋光又不禁有點惘然若失的感覺。

百無聊賴中,他伸手到囊裡,掏出窮和尚在海中殺怪所得到的內丹,握在手中把玩着。

窮和尚因爲見到韋光很喜歡這玩意兒,很慷慨地送給了他,這東西也很奇怪,歷久而光澤不減。

他取出之後,方圓數十丈內,盡是一片光明,將樹上已經歇息的宿鳥,驚得樸翅飛動,鼓譟不止。

韋光倚着樹幹,對羣鳥驚飛的樣子,看得很是開心,雖然對於攪擾了它們的安眠,感到有點內疚於心。

可是這對於他的寂寞,卻有了排遣,於是他輕輕地道:“抱歉得很!鳥兒們,我們能在今夕相逢,也是一種緣分,天剛黑不久,睡覺似乎太早了一點,浮生苦短,我們多利用一點時間玩玩吧!”

一方面是由於寂寞,再者也因爲心中感慨,他絮絮叨叨他說着,也不管鳥兒們是否能聽得懂。

自言自語地過了一段時間,突然他聽見林中有一點異樣的聲息,功力雖是大不如前,耳目的聰敏卻沒有減退。

他聽出這種聲息是屬於一種動物潛行時所發的,想到窮和尚的警告,他不禁暗自提高了警覺。

他立刻停止了說話,樹上的飛鳥也覺察到了,紛紛匿息在樹枝上不敢稍動,好像來的是一種極爲兇殘的獸類。

靜靜地等了片刻,驀地!密密的樹葉突然分開,一條黃影突然飛出來,朝他手上的光球攫去,動作異常迅速利落。

韋光因爲早有了準備,隨手一掌,朝黃影的頭上打去,雖只有兩成功力,這一掌依然很重。

黃影發出一聲痛嘯,被掌力擊得一個翻滾,立刻又迅速地站了起來,竟是半丈高矮的一頭巨猴。

那頭巨猴全身黃毛披肩,長相十分猙獰,目光淡淡地瞪着他手上的發光球,一副欲前而又顧忌的模樣。

韋光看清這突擊的巨獸不過是一頭猴子時,倒不禁笑自己太緊張了,這麼一頭怪傢伙,還害得自己提心吊膽。

巨猴等了半天,終於懾於韋光的威勢,不敢再上前硬奪,因爲韋光剛纔那一掌,打得它的確很痛。

人獸相持片刻,巨型猴突地引吭發出一聲長嘯!

嘯聲清亮悠遠,樹上的鳥兒又是一陣驚擾,撲翅鼓譟未定,樹叢中一陣沙沙作響,無數黃影飛竄!

頃刻之間,大大小小出來了數十頭猴子,虎視眈眈地盯着韋光,將他密密地包圍在中間。

先前那頭捱打的巨猴見同伴都來了,膽氣大壯,指腳舞爪,口中吱吱連聲,好似在告訴同伴方纔的情形。

韋光卻大吃一驚,心想窮和尚去偷猴兒酒,怎麼把猴子都趕到這兒來了,這些深山巨猴聚羣而居,生性都兇酷無比,又極爲合羣,這數十頭大猴若是合起而攻,倒也是一件麻煩事。

若是在從前功力未失之際,他倒不會太在乎,此刻卻頗感難以應付,只得一面凝神戒備,一面希望窮和尚快點趕回來。

猴羣吱吱喳喳地商量了一陣後,立即又歸於沉寂,後肢立起,仍是圍成一個大圓圈。

然後由最初出現的那頭巨猴發令,一步步地向前進逼,彷彿訓練有素的軍士行列一般。

韋光見它們這種情形,吃驚的程度更甚了。

因爲猴羣若是亂起而攻,他還可以趁亂突圍,現在它們分爲三層步步逼進,自己除了冒死抵抗之外別無良策。

一面把那發光圓球收到囊中,一面抽出腰間的長劍準備應敵,光球入囊後,叢林立刻陷入一片漆黑。

韋光仗着他的靈敏的目光,密切地注視着敵蹤。

黑暗中只聽見咻咻的鼻息聲,沙沙的腳步聲。

猴羣走到他身前丈許處立定,爲首的巨猴一聲長嘯,立刻有三頭巨猴,從他的身後撲向前。

韋光怒喝一聲,轉身挺劍揮了出去,吱的一聲,一頭巨猴中劍受傷,而韋光也覺得脖子上一緊。

兩條毛茸茸的長臂勒住了他的脖子,力量大得出奇,幾乎使他透不過氣來,接着手上一鬆,長劍也被奪走了。

原來這些猴羣聰慧異常,知道韋光很厲害,乃採用聲東擊西之法,先在背後發動攻擊。

等韋光反身應敵,它們又在另一方向乘虛而入。

韋光強閉住氣,極力地掙扎着,可是猴羣很多,沒多大功夫,他的手腳都被毛茸茸的長臂捏緊,無法動彈了。

領首的猴首先在韋光的囊中搜出那發光的圓球,舉在手中,四下的猴羣除了抓住他手腳的幾頭外,一齊大聲歡呼,形狀十分興奮,光亮中韋光看見自己狼狽的情形,不禁一陣長嘆。

此刻他心中對於生死之思早已置之度外,只是死在這個地方,這種場合之下,實在太不甘心!

猴羣倒不想傷害他的性命,找了許多蔓藤來,把他捆得結結實實,像一個糉子似的。

韋光試圖掙扎了一下發現那蔓藤十分結實,居然無法掙斷,只得把雙眼一閉,聽天由命。

現在他只有一個希望,就是窮和尚能趕了來解圍。

猴羣亂了一聲,然後由那頭爲首的巨猴一聲呼嘯,四頭巨猴過來擡起他的手腳,呼嘯登樹而去。

韋光耳中只聽見呼呼風聲,知道猴羣的行動很快,卻不知道它們會把他擡到哪兒去,更不知道會遭遇到什麼!

走了約摸有一盞茶的時分,猴羣停了下來。

韋光睜眼一看,這地方正是猴羣的巢穴,大樹下並放着十幾口石塊製成的巨缸,缸中酒香四溢。

窮和尚呼呼躺在地下大睡,口角流涎,顯然是喝醉了。

韋光心中一聲暗歎:“完了!完了!我還寄望他來救我,誰知他竟喝醉了,看來我們兩個人無法生離此島了。”

他正在傷嘆之際,猴羣卻十分忙碌,先將濃醉中的窮和尚也用長藤捆了起來,又將那發光圓球安在一棵大樹上。

許多猴卻忙着打掃地下,大家都寂然無聲,神態肅穆,好似在準備接待什麼貴賓降臨。

韋光本來已萬念俱灰,此刻卻爲猴羣的動作引發了好奇,不禁呆呆地注視着,不知它們在搗什麼鬼!

等了片刻之後,他突然眼前一亮。

密密的樹叢間分花拂葉,出來了一個少女。

這少女年齡大約在十八九歲之間,長髮披肩,容顏也十分秀麗。

可是她的出現,卻令韋光臉紅耳熱,閉目不敢再看。

原來那少女除了長長的頭髮之外,全身赤裸,竟連一絲遮掩都沒有。

那圓球發出的白光,照在她那糉色而健美的胴體上,表現出一種出奇的美。

猴羣好似迎接它們的君王一般,紛紛跪下膜拜,行動與人類無異。

那女郎在猿猴的膜拜中,尊嚴有如女王,輕移蓮步,緩緩地走向那發光的圓球,省視片刻,臉上現出了驚異的神色!

猴羣中的首領立刻到她身邊,指手劃腳,吱吱喳喳,好似在報告得到這樣東西的經過,而且還不時用手指着韋光。

巨猴指一次,少女的眼光就跟着掃過來一次,面對着她裸裎的胴體,韋光反而窘得不敢看她。

巨猴報告完畢之後,那少女又移步走到韋光身前,韋光嚇得趕緊閉上眼睛,心頭突突亂蹦,不一會兒,他感到身上的束縛在慢慢解除。

睜開眼睛看時,少女正含着無邪的微笑,伸手在替他解除蔓藤。

她明澈的眸子似秋水般的澄亮。

她嬌美的臉上閃着聖潔的光輝。

就是這種無邪的聖潔,使得韋光不自然地萌起一種自慚的感覺。

“這女郎一定是自小就生在山林之中,與猴羣糜鹿相逐爲嬉,渾璞天真,而我卻以世俗虛僞的眼光去看她,真太侮辱她了!”

想到這兒,他的心中舒坦多了,再次擡眼的時候,他的態度也自然多了,望着女郎無邪的笑靨,他想對她說話,卻也不知她是否聽得懂人言。

誰知那女郎倒先開口了,婉轉笑道:“它們沒有傷害到你吧?”

韋光大是驚喜,訥訥地道:“原來姑娘懂得說人話……”——

第七十章 蛇穴餘生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兩語 郎情盡在不言中第四十五章 不到黃河不死心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聲花墜淚 行雲無跡月含愁第四章 雪海雙兇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三章 江湖風濤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六十九章 得鹿非真第三章 江湖風濤第七十章 蛇穴餘生第二十五章 有多少舊恨 添一段新仇第三十六章 殺氣之地作陣雲第四十六章 除惡務盡 殺人須徹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三十一章 當君懷歸日 是妾斷腸時第二十九章 憑虛御空有異獸 仗義誅邪賴神功第四十五章 不到黃河不死心第七十一章 生死歷劫第三十三章 谷中喋血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幾度夕陽紅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驚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風中暴客第十八章 徒勞往返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二十五章 有多少舊恨 添一段新仇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三章 江湖風濤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聲花墜淚 行雲無跡月含愁第七十章 蛇穴餘生第十四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第六十九章 得鹿非真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第十四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五十一章 深杯引滿 青史幾番春夢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六十五章 夢斷今宵孤舟遠 愁重江干新月明第四十九章 生難偕白首 死願共連理第五章 幽靈谷之謎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四十四章 拳擊山河動 掌震鬼神驚第六十八章 血肉橫飛第七章 忍辱偷生卻爲何第六十五章 夢斷今宵孤舟遠 愁重江干新月明第二章 節中有節枝外有枝第八章 初運神抓懲兇魔第三十七章 國色無雙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第六十一章 神功發生死之際第八章 初運神抓懲兇魔第六十五章 夢斷今宵孤舟遠 愁重江干新月明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十五章 絕塵而去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二十章 捨己耘人俱永訣第七十一章 生死歷劫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五十章 雪地困龍男 豈容相輕侮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六十一章 神功發生死之際第二十五章 有多少舊恨 添一段新仇第六十四章 絕室經唱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三十六章 殺氣之地作陣雲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第六十四章 絕室經唱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第二十九章 憑虛御空有異獸 仗義誅邪賴神功第七十六章 一別音容俱非非第七十二章 含笑指秋山 郎情萬千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第四章 雪海雙兇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七章 忍辱偷生卻爲何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長相絕第六十九章 得鹿非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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