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一口氣尚剛緩過來,又倒在淡姨娘的懷裡。
李宗貴眼角的餘光看向趙正信,冷笑道:“王爺,皇上說皇室尊嚴,不容他人玷污,公主清譽,豈容他人誹謗,此事若查明真相,必嚴懲不待!仇家姑娘下毒一事,皇上也已令大理寺,刑部徹查。”
仇明威趕忙上前,復跪在地,朝皇宮方向三拜而止,仰天長嘆道:“下官叩謝皇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宗貴朝蕭寒遞了個“你懂的”眼神,居高臨下對着地上之人道:“仇大人,皇上說若有冤屈,到順天府尹喊冤也是使得的。仇大人今日大鬧侯府,委實不像話,當罰奉祿半年,仇大人可有異議?”
仇明威老淚縱橫,演技十足道:“只要仇家的姑娘洗清了冤屈,皇上便是罰我一年的奉祿,我也心甘情願。”
不錯,識大體,攀上那幾個小祖宗,日後前途無量!
李宗貴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見蕭寒衝他微不可察的頷首,遂高聲道:“來人,把人給我拿下!”
淡姨娘一聽官兵要拿自己的兒子,嚇得花容失色,抱着李氏哭天搶地道:“侯爺啊,你快說句話啊,他們要拿了俊武去啊,這讓我怎麼活啊!”
趙正信猶自發怔,聽得哭聲,回了心神,怒罵道:“無知婦人,還不快快給我閉嘴,看你生的好兒子,這是要累我趙家滿門啊!”
嘴上雖如此說。人卻已近了蕭寒身側,哀哀欲絕道:“寒哥兒……”
蕭寒面色一冷道:“趙侯爺不必再說,此事。下官愛莫能助!”
言語中的疏離驚得趙正信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正欲再求,卻聽一旁的杜太醫冷冷道:“我說趙侯爺,難不成剛剛我表哥那刀是白斷的。用得着的時候寒哥兒,寒哥兒的叫個不停,用不着的時候就喚野種,這侯府的人臉變得也忒快了些吧!”
李宗貴聽得這頭的動靜。擡了擡眉,尖着嗓門道:“侯爺。皇上請您明日早朝進宮面聖!”
衆賓客見李公公這般嚴辭厲色,心頭一顫,暗道待人走了,還是快快離了這侯府方好。
趙正信腳下一軟。不敢多言,諾諾應下!
李宗貴見諸事已了,朝平陽王行了禮,尖聲道:“帶走!”便扶着小太監的手,大搖大擺的從容離去。
那些個官兵聽得令聲,三下五除二,就把已癱倒在地的趙俊武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平王環視衆人一眼,獨獨走到趙正信跟前,玩味的看着他。沉默良久。
凌厲的氣勢暗襲過來,趙正信強撐不住,跪倒在地。心頭一片淒涼。
平王一言未發,揚長而去。
杜、蕭兩人緊隨其後!
仇明威冷笑兩聲,揮了揮手,帶着仇府衆人出了侯府。
衆賓客見狀,紛紛告辭而去。
一場熱熱鬧鬧的壽宴,就是這樣曲未終人盡散。嘎然而至的落下了帷幕。
這一夜,趙家各房各院裡燈火幽瀾。衆人談論着白日裡的事情,也暗中有着各自的打算。
這一夜,酒量極好的蕭家大爺不知何故醉的不省人事,被人從車上擡着入了內院。
欣瑤披着衣裳坐在牀沿上,看着鼾聲微起的男人,心裡眼裡滿是心疼。她能想象出這一頓憋了十幾年的酒,男人喝起來是何等是酣暢淋漓。
她接過微雲遞來的溼毛巾,細心的替他擦試臉龐,男人脣角輕動,似在喃呢着什麼。
她湊近了,才聽出男人嘴裡喚的是“母親”二字。
蔣欣瑤心頭微微嘆息。
……
第二日欣瑤醒來時,男人已不知去向,欣瑤呆呆的看着半邊冷了的牀,暗暗佩服。醉成那樣,還能爬得起來,這廝果然不是常人!
正胡思亂想着,連人帶被已被擁入懷裡。
蕭寒輕刮她的鼻尖道:“想什麼這麼入神?”
“去哪了?”
蕭寒蹭了蹭女人的額頭,笑道:“去給祖父請安,昨兒個喝多了,沒顧得上與他說話,老爺子正氣着呢!”
欣瑤頓時明白過來,笑道:“這麼大的事情,祖父自然等不及,偏你喝成那樣回來,可不惹他生氣嗎?”
“瑤瑤怎麼不先說?”
欣瑤笑道:“我昨日看戲被吵得頭疼,早早歇下了,顧不上說!”
蕭寒低頭笑問道:“那昨日誰幫我脫的衣裳,誰替我擦的身子,誰趁着我醉了,往我懷裡拱了又拱,還擰了我兩下。我這腰間這會還疼着呢。”
蔣欣瑤頓時石化,一張粉臉漲得通紅,恨恨道:“原來你沒醉啊!哄着我玩呢?”
蕭寒忙跌軟道:“誰說我沒醉,習武之人,不過是比旁人更警覺敏銳些。到現在,我還頭暈暈呢”
欣瑤嗔道:“活該,誰讓你喝那麼多。”
蕭寒失笑道:“別說我,只怕那三個到現在連牀都起不來。”
“小叔叔也去了?”
“哪裡少得了他?硬被拖來的。比我醉得更快,也是被人擡回去的。”
欣瑤氣笑道:“自個都那樣了,還顧着小叔叔是被擡回去的,還是被扛回去的,大爺高人,實在是高人啊!”
欣瑤掙扎着從被窩裡伸出手,朝男人翹了翹大拇指,一眼的嬉笑。
蕭寒氣得一口咬住欣瑤的拇指,用牙齒輕輕磨了磨,正色道:“回頭趙府有人來求,一律不見!”
男人的氣息落在女人的臉上,指尖的酥麻陣陣襲來,欣瑤只覺得心裡突突亂跳。
暗道這廝如今越發的有心計了,一大清早的,連美男計都使上了。
她往外推了推男人:“躲還躲不過來呢。倒是你,可別被人絆住了腳。”
欣瑤想起昨兒淡姨娘的話,意味深長道。
蕭寒伸過臉,仔細端詳女人臉色,半晌厚着臉皮道:“這世上能絆住我腳的,除了眼前這個,也就那幾個。不過好在,那幾個都是大老爺們,便是絆住了也無礙!”
欣瑤聽得心花怒放,伸手摟上了男人的脖子,對着男人的脣輕輕一吻,以作獎勵。
男人只覺意猶未盡,正欲回擊,卻聽外頭李媽媽道:“大爺,大奶奶,趙家老太太,侯爺夫人,淡姨娘求見大奶奶。”
蕭寒被攪了興,當下冷了臉道:“跟她們說,大奶奶昨兒受了驚,身子不大舒服,不見!”
欣瑤輕輕靠在男人懷裡,輕柔道:“今兒個早點回來,我讓下人置上些酒菜瓜果,咱們給母親道喜去。”
蕭寒心頭聽得暖洋洋,嘴脣上翹道:“這纔剛剛開始,日後有她喜的!”
“日後是日後,今日是今日,有一日喜的,咱們便要喜上一日。這樣日子過得方纔有滋有味!”
蕭寒點點頭道:“都依你!”
男人又交待了些旁的事情,方纔去了衙門!
男人一走,李媽媽才進了房來,輕聲道:“大奶奶,那幾個死活不肯走,非要見你一面。”
欣瑤坐在梳妝檯前,手裡拿了一枝翠玉簪子,遞給後頭的微雲,笑道:“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且冷着罷!老太爺呢?”
李媽媽又道:“老太爺與大爺說了一早的話,這會帶着哥兒,姐兒往園子裡逛去了。”
欣瑤皺眉道:“園子裡?怕是藥圃裡吧!”
李媽媽訕訕一笑:“大奶奶就是聰明,正是往藥圃裡去了,說是帶兩個孩子見識見識!”
蔣欣瑤哭笑不得。
老太爺爲了兩個孩子以後能走上從醫的道路,真真是不遺餘力啊,才三四個月大的孩子,連人都認不得,別說是草藥了。
蔣欣瑤靜默半晌,才幽幽道了句:“天份這個東西很重要!”
……
正廳裡,趙家三個女人連茶也顧不上喝一口,焦急的等着蕭家大奶奶的身影。偏偏等了半天,還不見人來。
淡姨娘一臉愁色道:“老太太,咱們這樣乾等着,也不是辦法!”
李氏怒道:“不幹等着,你打算如何?”
淡姨娘委屈的撇了撇嘴,再不敢多言語一聲。
李氏看着一邊臉色不豫的媳婦蘇氏,虛笑道:“要不夫人再去催一催?”
蘇如雨強嚥下心中的火氣,冷笑道:“老太太,我與蕭寒家大奶奶不過是一面之緣,如何能說得上話?上回媳婦送貼子過來,還是用熱臉去貼了她的冷屁股。今次又出了這樣的事,你讓我如何再有臉去催?咱們啊,還是老老實實的等着罷,萬一她心軟,見了咱們也不一定。若她不肯見,媳婦也一籌莫展。”
你讓蘇如雨如何不惱?如何不怒?原本打算把蕭寒夫婦哄了回來,入了趙府記在她名下。這樣,她既有了兒子、孫子傍身,兩個親生女兒也有了哥嫂作依靠,還能順水推舟的把侯府這個爛攤子交出去,一石三鳥的好事就這樣生生被這兩個愚婦給攪黃了。
不過是轉瞬的事,兒子沒了,女兒的婚事黃了,這兩個愚婦還把蕭寒夫婦得罪的一乾二淨。別說是後路了,連條絕路都沒給她留下。真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蘇如雨愁得是一夜沒有閤眼。
李氏自知理虧,也不大好拿婆婆的派頭壓人,只得嘆了口氣乾巴巴的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