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 沈丘連眼睛都懶得睜開,在那裡雙手懷抱着胸,閉目養神。
菀月從馬車上下來, 吩咐車伕把沈丘和茹音送回府, 自己如一隻出了籠的小鳥般回了府。
馬車上的氣氛死沉, 她總感覺沈丘看自己的眼神彷彿要把自己剝了皮吞入腹中一般。
菀月不慌不忙的走進母親的暢合院, 見院子裡的小丫鬟一片喜氣, 有些好奇,喊過來一個丫鬟問道:“有什麼好事呢,笑得這麼開心?”
丫鬟見到菀月, 給菀月行了個禮,笑道:“主子們開心, 奴婢們自然開心, 今天夫人身邊的雪兒姐姐從外頭過來, 不知道給夫人說了什麼,夫人臉上笑了一下午呢, 姐兒要是好奇,就去屋子裡問夫人吧~”
那小丫鬟說話一起一伏,偏又道不出什麼名堂,菀月更好奇了。迎着正房掛着的鎏金匾額走了進去,見哥哥竟然也在裡頭, 陪着母親說話。
哥哥身着一身淡紫色直裰, 坐在塌上, 淡漠着一張臉, 不用動作, 憑空有了幾分貴公子模樣。
見到菀月進來,兩人說話聲驟停, 母親擡手招菀月過去,手上的那對翠玉鐲子發出輕微的叮噹聲,問道菀月:“回來了,玩得怎麼樣?”
菀月走了過去,旁邊的雪兒忙搬了凳子放在王氏下首挨着,菀月順着坐過去:“還行,到陳樓門口的時候還遇見了沈世子和蘇銳。後來又遇到了謝茹姐姐。”
王氏對沈丘的映象不錯,不過私底下覺得這也是個讓父母親頭疼的對象:“那沈家的孩子也去了?難得聽到他出來玩,哎,這孩子好是好,就是也是個呆頭的,這麼大年紀的還不着急婚娶。他就算再好再受歡迎,這年紀一過,就難得找到好姑娘咯。”
王氏轉頭,又八卦道:“那謝家姑娘也去了?是不是他們一起去的?”
“哎呀,不是,是後來才遇見的。”
菀月挪了挪屁股,坐在凳子邊上端正做好,頭微微歪着,看着自己母親嘴角的笑意:“母親,您今天似乎很高興?”
感受的菀月探究的眼神,王氏看了眼自家如那學堂的夫子般端正坐着的菀遠,對菀月說道:“還不是你哥哥開竅了。”
“?”菀月聽得疑惑,繼續看着自己的母親。
王氏笑了起來,道:“你哥哥這兩年可急死我了,和他說相看姑娘便推三阻四,我一想到你今天遇到的那沈世子,就急得很哪,怕你哥哥是第二個沈丘。”
王氏說着,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轉眼又鬆開:“還好前幾天和你哥說太子太傅家的姑娘,蔣依依。人品樣貌家室樣樣都好,今年十六,年齡也正合適,你哥哥終於同意見一面,這不,今天那邊來消息了,說是同意了!”
菀月聽着不覺也歡喜起來,這蔣小姐她曾遠遠地見過一面,光那氣度,做宮中娘娘也是使得的,高貴卻又不會讓人覺得疏遠。整個人看上去就讓人感覺暖暖的,一看就是個性子十分溫和的姑娘。
“哥哥好福氣,蔣小姐可是好多人喜歡着呢,沒想到竟然同意和哥哥見面。”
娘倆說的高興,菀遠確實一臉的高深莫測,恍如這倆人說話的對象是別人一樣。
菀月看着自家哥哥這迎面而來的酸腐氣息,有些爲菀遠擔心:“哥哥,你別整天板着個臉,這樣會把姑娘家嚇嚇着的。”
菀遠這才睨了菀月一眼:“你以爲說都像你,沒臉沒皮?”
嗯???
“孃親,您快管管哥哥,哪有這樣說自家妹妹的?”突然被自家哥哥功績,菀月轉過去搖晃着母親的小腿,撒嬌道。
王氏被菀月一搖,臉上樂呵呵的菀遠說道:“你妹妹也是爲你好,姑娘家更喜歡溫和的男子。”
王氏這麼一說,菀遠倒是不再反駁了,他向來是個知理孝順的,不然這次也不會答應母親去見見那蔣家姑娘。
其實菀遠更加想考上進士之後再考慮這些事情,但是每當看到母親爲自己憂愁的面龐,菀遠沒辦法拒絕,既然去一趟大家都放心,那就去吧。
兒子滿口答應,做母親的自然高興。
又高興的說要幫菀遠趕製一套衣裳出來,讓那太子太傅的孫女見了挪不開眼,聽得菀月嬌笑連連,甚至比哥哥更加期待了起來。
“定好時間和地點了嗎?什麼時候見面呢?”菀月問。
“三天後,城廟。”
*
城廟下人來人往,不拘泥什麼身份的人,都可以過來拜拜佛祖。
菀月艱難地跟在哥哥身後,手拽住哥哥的衣襬,氣喘吁吁道:“哥哥,你等等我,我腳有些麻。”
菀遠跟在母親身後,看着離自己兩個臺階的妹妹,在看到剛剛一路爬來的二十幾個臺階,把自己的衣襬抽回:“不要亂拽哥哥的衣服,等下皺了。在這,如果剛纔我沒站穩,就會被你拽下去的。”
菀月只好雙手扶住一旁還算乾淨的欄杆,眼巴巴地看着哥哥:“可是我有些累了~”
話還未說完,發現哥哥已經跟着母親上去了好幾個臺階。
菀月:......
弱小又無助的菀月習慣性的往身後看去,才記起自己自己給壁色放假讓她回去了,別的丫頭用不順手就沒帶過來。
弱小又無助的菀月看着頭頂上看不見頭的樓梯:......
等到菀月爬上去的時候,正好雪兒也過來了,看見滿頭大汗的菀月,忙過來用自己的衣袖給菀月擦汗:“我的小姐哦,怎麼熱成這樣?”
菀月就着雪兒的手臂靠在她的胸脯上,小嘴和臉蛋都是紅彤彤的,微張着小嘴問:“母親呢?”
“蔣家夫人還未過來,夫人和公子已經在廂房等着了,剛好夫人爬累了,也可以休息一會兒。”雪兒說着,攙着菀月往前走。
城廟香火常年不斷,過來祭拜的香客也頗多,今日天氣不錯,周圍來來往往的都是人,菀月不好意思被雪兒攙着,在原地歇了一會後讓雪兒在前面帶路。
等到菀月廂房的時候,王氏和菀遠已經休息了好一會兒,再拿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水,菀月心中哀怨,看了倆人一眼,默默地走了過去。
王氏指着桌上的茶,看了眼緊閉着脣的女兒,不知爲何有些心虛,聲音輕柔:“喝吧,爲孃親自給你倒的,現在溫度剛好。”
心大的母親居然有如此舉動,菀月有些感動。剛積聚在腦子裡的憤恨一掃而光,眼睛泛着光芒,拿過茶杯猛灌了一口,喝完還不忘甜甜地向母親道謝:“多謝母親。”
*
近日大理寺十分繁忙,侍衛進來的時候沈丘頭都沒來得及擡,低着頭整理手頭上的卷宗,這樁冤假錯案牽連甚廣,他還沒想好怎麼解決。
“什麼事?快點!”
聲音有些盛氣凌人,侍衛嚇得腿一抖,直直跪了下去:“菀月小姐和他哥哥相親去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沈丘截住,沈丘的頭終於擡了起來,帶着怒火:“你說什麼?小小年紀她相什麼親!?”
沈丘把毛筆擱在一邊:“現在人在哪裡?”
“在城廟。是他哥哥...”侍衛正說着,頭頂上一陣風襲來,他快速擡起頭看去,只看到一段飛起的衣袍,人已經不見了,侍衛快速追到門口,空氣中傳來讓他把卷宗收好的聲音。
侍衛想和沈丘是菀小姐的哥哥去相親,她只是陪同去看看,沈丘已經不見了人影。
侍衛心肝顫了一下,顫抖着手收拾好卷宗,跪在房間裡等着公子發現不對之後回來懲罰自己。
他跟在公子身邊這麼多年,深知公子的脾性,凡是關於菀月的,不論是什麼,容不得一點兒錯。
這次雖然是公子沒聽自己講完就走了,但始終錯的還是自己,侍衛心中爲自己祈禱。
現在真的恨不得是才十歲的菀小姐去相親!
沈丘在馬廄牽了自己的馬,飛速趕往城郊,城郊城廟離這裡有十公里之遠,現在趕過去恐怕菀月已經相看完了,沈丘一點都不敢耽擱,出了馬廄就飛速趕馬。
趕到城廟的時候,日頭已經偏西,守在山下的侍衛見是公子親自過來了,立馬過來彙報情況:“菀小姐還在城廟,那蔣家的人已經過來了,現在估計正在相看。”
沈丘陰沉着臉,把繮繩給他,自己急匆匆的往山上跑去。
到了山頂上忙一圈地找人,沒見着,想是可能在廂房裡頭相看?沈丘覺得自己的頭快要炸了,隨手抓了個小沙彌,問:“菀家公子在哪?”
那小沙彌瘦得很,膽子也小,看到沈丘這氣勢洶洶的樣子,以爲是來找事的,左右看了看,沒看到同伴,只好顫抖地回道:“小僧不知,公子可以問問住持。”
周圍的人見沈丘這凶神惡煞的模樣,紛紛自覺地離沈丘遠了些。
沈丘扔下小沙彌又繼續找去。
竹林是相親的好地方,沈丘再去竹林找了一遍,竹子長得鬱鬱蔥蔥,此時正是舒服的時候,由於時辰不早,裡面的人也漸漸的少了起來,沈丘轉了一圈,還是不見人。
急得一拳打在竹子上,那脆弱的竹子瞬間彎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