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缺錢
翌日一早,雲鶯還在酣睡着,陡然聽見院子裡傳來輕微的開門關門聲。
她沒在意,翻個身又睡了。可睡着睡着,腦子突然一激靈,雲鶯趕緊坐起身穿衣服。
已經起身的穗兒和柳兒聽到動靜,趕緊走進來,問雲鶯,“姑娘,您才睡了一個時辰,這就要起了麼?”
雲鶯顧不上回答她們的話,只問兩人,“二爺已經出發了麼?”
“是啊,剛走沒多久。二爺交代我們,說您昨晚休息的晚,讓我們今天別喊您起牀。”
雲鶯聽到二爺已經走了,動作頓了下來。
片刻後,她重新倒回牀上,衝穗兒和柳兒擺擺手,“你們倆出去吧,我再睡一會。”
雲鶯這一睡,直接睡到了午膳時候。
今天她的食慾倒是回來了,午膳用了一小碗米飯。接下來幾天,雲鶯的食慾也都不錯。不僅是食慾,她心情更好一些,每天都眉眼盈盈的,讓人看着就心情愉快。
眨眼間就進了臘月。
今年雲歸縣當真是個暖冬,也就二爺回來那幾天冷了一下,之後氣溫回升,又到了可以穿單衣的程度。
這樣的天氣雲鶯是很適應的,她只是依舊不能適應縣衙中到處亂跑的蟑螂和蚊子。
蟑螂長那麼大個,雲鶯是真有些怕,還有蚊子,都臘月了身上還要帶着驅蚊的香囊,一不留神還要被蚊子咬,雲鶯也是很鬱悶。
這不,就因爲前一天疏忽,雲鶯手上直接被咬出兩個包來。那包又紅又腫,還特別癢。偏還不敢狠狠撓,就怕撓爛了後續會留疤。
雲鶯就拼命塗藥膏,好在藥膏還是有用的,用了一會兒後,那種揪心扯肺的癢感總算褪去了。
雲鶯心有餘悸說,“都臘月了,蚊子還這麼猖狂,這雲歸縣,我真是有點待不下去。”
“其實也還好吧。”穗兒說,“可能是屋裡暖和,蚊子纔多。譬如我家那邊,在山裡頭,現在氣溫會更低一些,蚊子雖有,但沒這麼厲害。對了,二爺之前不是說,讓姑娘閒來無事可以去屋頭山轉轉。屋頭山就在山裡頭,蚊子會更少,姑娘你想不想過去一趟?”
雲鶯聞言,心中一動。
算算時間,二爺走了多半個月了,她倒確實挺想二爺的。
但是,往屋頭山走一趟去尋二爺麼?
雲鶯到底是搖搖頭,“算了,二爺忙得是正事兒,我還是不過去添亂了。”
穗兒想說,怕給二爺添亂,過去看一眼就走。若是時間上來不及,還可以在她家住一晚……
但穗兒又陡然想起,老家的人現在對姑娘是如何信奉、如何狂熱,就趕緊打消了這不靠譜的主意。
可別再把姑娘嚇着了。
雖說雲鶯決定不去屋頭山,但想到二爺在山中這麼長時間了,雲鶯也着手張羅了一些衣衫鞋襪,並一些二爺喜歡的吃食,當天下午就讓人跑一趟送過去。
熟料這東西才送走,翌日中午,二爺竟是回了府。
雲鶯當時剛用過午膳,正百無聊賴的躺在美人榻上看賬本,聽人說二爺回來了,她還不相信。可隨後她就聽到有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靠近廂房,雲鶯當即站起身,往外走去。
雲鶯快手掀開了簾子,二爺的面容陡然出現在簾子外。他修長勻稱的手微微擡起,做出一個掀簾子的動作,可這簾子最終卻落到了雲鶯手中。
雲鶯當即笑起來,“您不是說,要等這一批金礦挖好運出後再回來,難道第一批金礦已經運出來了麼?”
雲鶯走出去,二爺一邊側身給她讓地方,一邊笑着看她一身家常衣衫、面色白裡透紅、喜悅帶笑。
看出來了,他不在府裡這段日子,她養得不錯。
二爺心裡又是滿意,又是空虛。
二爺說,“第一批金礦運出來了,我就是隨着運礦車一道過來的。”
“那您之後還回去麼?您會在縣衙待幾天?”
二爺:“短時間內先不回去了,那邊有隨雲看着,出不了大事兒。”
“那金礦呢,需要您親自運去府城麼?”
“不用,章知府早已經派了人來接了。”
雲鶯與二爺說着話,一道到了花廳中。
二爺是跟車回來的,還沒來得及用午膳。雲鶯安排小丫鬟們去準備膳食,一邊和二爺說起金礦的事情。
從二爺口中,雲鶯得知,第一批的金礦二爺截取下來一部分,準備自己找人煉化。
不準備把這些金礦都送到府城,也是考量到章知府手中實在緊缺銀兩——雖然之前早就說好,金礦的十分之三會歸屬於雲歸縣。但章知府現在被催債似的弄得滿頭包,金礦若一股腦送過去,很大可能這批金礦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二爺理解章知府的無奈,畢竟爲人父母,在有能力的情況下,對過的最不好的孩子,總是要偏疼幾分。
若換做他在章知府那個位置,他也會將這一批金礦全部吞嚇,等之後有餘力時,再將該給雲歸縣的補回來。
但章知府那裡急用錢,他這裡何嘗不是?
雲鶯聽完二爺的安排,就點點頭,“您說的有道理。”換她是二爺,她也得截取下來一些。她的攤子不算小,也很需要銀錢的。
“即便截取下來,雲歸縣能找到會冶煉金礦的師傅麼?”
二爺頷首,“能,且已經找到了。現如今要做的,就是做好防護準備。金礦的事情瞞不了太久,就怕有心人會打上金礦的主意。”更甚者是直接打上,他將要煉化的這批金礦的主意。
鑑於此,二爺雖回來了雲歸縣,但還不能歇着。他得親自盯着這一批金礦的煉化,還要盡最快可能,將這些金子換成碎銀分發出去。
礦上日子艱苦,甚至到了難以爲繼的地步。州府發不下銀子來,如今只能寄望於用這批金礦短暫的倒倒手。
雲鶯聽了二爺的意思,也明白,二爺過些時日怕是依舊不得閒。至於二爺何時得閒,怕是要等雲歸縣富裕起來,二爺才能真正的閒下來。
果真,二爺只在府裡用了一頓午膳,下午就又忙碌去了。
也就在二爺離府不久,京城快馬加鞭送來一封書信。
這書信是給二爺的,雲鶯自然不會拆開來看,也好在雲鶯知道二爺去的地方,她當即就乘車,親自將這封信遞到了二爺手上。
雲鶯原本以爲,能讓差役加急送來的信件,肯定攸關重大。她爲此惴惴不安,生恐發生了什麼意外,影響了如今大好的局面。
也因此,二爺看信時,雲鶯一直提着心,手中的帕子也被她揉搓的皺成了一團。
好不容易二爺將信件讀完,二爺看看跟前眼睛都不眨一下盯着他的雲鶯,忍不住笑着出聲說,“別擔心,不是什麼大事。”
不等雲鶯追問,二爺就解釋說,“再過寫時日,是我父親五十大壽,母親來信問我可要回去爲父親祝壽。”
雲鶯蹙蹙眉頭,“那您要回去麼?”
“不回。”二爺將信件迭起來,放回信封中,“我是外派官員,無詔不得回京。”
“可夫人既然提及,想必是有辦法讓您回京的……”
二爺:“回去做什麼呢?單純只是給父親祝個壽麼?父親膝下子女俱全,少我一個也不差什麼。”
“可是……”榮國公五十大壽,應該會很隆重吧。他作爲嫡次子,不回去真的好麼?
二爺將信件塞到雲鶯手裡,“沒有什麼可是,父親身強體健,是長壽之兆。我不能給他祝五十大壽,想來六十、七十、八十大壽還是能給他祝的。父親也不是兒女情長之人,我身負皇命,在外當差,父親不會說什麼。我稍後會寫信回去說明此事,想來父親母親都會諒解。行了,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你把信拿回去收進書房,你也趕緊回府去吧。眼瞅着天就黑了,你身體弱,小心再受涼。”
二爺話落音,已經手動抱住雲鶯一把纖腰,微一用力就將她放到了車轅上。
這不是大街上,往來倒是沒有什麼人看到二爺的動作。可她長了腿,她也不是不能自己上馬車。雲鶯微惱,側身過來嗔他一眼。
二爺爽朗的笑起來,“快走吧,我還有正事要忙。你在這兒我得分心,事兒都幹不好。你快回去,等這邊有了進展,我就回府陪你兩天。”
雲鶯輕聲咕噥,“那個用你陪?”
二爺輕哼,“你說什麼?”
“我說,二爺的正事要緊,二爺快回去忙吧,我這就回府了,可不敢再耽擱二爺的時間了。”
雲鶯回了府,繼續算着賬冊。
這一年府裡的支出大於盈餘……說句更準確的,這府裡基本沒什麼盈餘。
每每賬上出現一筆二爺不知道從哪裡轉圜來的銀子,不過三五日,這些銀子又很快被二爺抽調走。
雲鶯知道,二爺都是拿自己的私房,去填雲歸縣這個窟窿了。
可以說,雲歸縣能有今天這個欣欣向榮的局面,完全是二爺用自己的私房銀子拉拔起來的。
可惜這雲歸縣就是個吞金獸,而二爺手裡即便有幾樁營生,所得利益也不夠往這窟窿裡填的。
說來說去就一句話,若二爺再不往回拿銀子,這個年就過不成了。
雲鶯越盤賬,心裡越焦灼。
缺錢啊!
這時候她就懊惱自己怎麼就沒點亮賺大錢的金手指。
若是她能做個日進斗金的生意,也能幫襯些二爺不是?可惜,她的織機現在連構造圖都沒買回來,而織金彩瓷更是連大師傅都沒影。
前路坎坷,還是得再加把勁。
也就在雲鶯盤算着,是不是還有別的好營生時,縣衙外邊鬧騰了起來。
雲鶯還以爲又有人來告狀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在縣衙並不少見。尤其是晚稻收割後,百姓都閒下來了,來縣衙告狀的人就愈發多了。
有人說,鄰居家的雞是自家的,是對方在颶風時偷走了自家的雞;也有人說,颶風帶來的強降水淹了農田,鄰居家硬是強佔了自家一壟地;還有的說,自家的門被人撿了去做成了棺材,隨着死人下葬到地裡去了……
真是沒有最離譜,只有更離譜。
住在縣衙中,每天單是這樣的熱鬧,都要看上許多。看來看去,看的雲鶯都麻木了。
不知道今天又是那個百姓來告狀,狀告的又是什麼事情?
雲鶯一邊給二爺做寢衣,一邊想讓穗兒他們去打聽打聽。
熟料,這話還沒說出口,倒是有小丫鬟從外邊直接跑進來。
“姑娘,姑娘您快出去看看。外邊來了個大人,說是要找二爺。他一個勁兒往裡邊闖,守門的人攔不住。”
雲鶯放下手中的針線簸箕,“你們難道沒告訴他,二爺不在府裡?”
“我們告訴了,但是那位大人不肯相信。還說肯定是二爺做了心虛的事情,怕見他,說二爺是躲起來了。”
雲鶯一聽,氣笑了。還躲起來了?真不知道來人是誰,怎麼那麼自信?
在這雲歸縣的地盤,二爺還需要躲人,他躲誰?
雲鶯站起身說,“我跟你出去看看。”
這麼說着,雲鶯帶着丫鬟走出門去。
結果,纔剛走到廊下,就見大門猛地被人撞開。
雲鶯現在住在二爺的院子,這院子在前院。因爲院中住了女眷的緣故,二爺擔心有人衝撞了雲鶯,平時院門都是掩着的。
也因爲這段時間,院子多數時間是雲鶯自己住着,二爺便調開了早先守院子的侍衛,讓雲鶯找了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在外邊守着。
如今,婆子們死死攔在被撞開的大門前,攔住要往裡邊闖的一個男子。
那男子身量清瘦,身高頎長,因爲背對着雲鶯而戰,雲鶯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聽那男人文縐縐的說着官話,將二爺罵的狗血淋頭。
“虧得他才陳宴洲在雲歸縣頗負盛名,爲人人稱讚的父母官,卻原來是個只會暗地裡算計人的無恥小人。陳宴洲不在府裡?呵,休得騙我,他不在府裡又在哪裡?陳宴洲,你若不是縮頭烏龜,就快快出來與我對峙。弄了兩個婆子攔在門前作甚,敢做不敢當,你愧爲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