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144榮國公府諸人諸事
事後,雲鶯從墨雪口中得知。
夏侯儀前兩年被點位巡邊使,這兩年都在巡視大夏四境。
應該是他在巡邊時發現了什麼,才引發背後之人頻繁追殺。
譬如昨晚的午夜絞殺,夏侯儀已經遇上了十多次,也是他命大,竟然每次都能死裡逃生。
雲鶯也是這時候才明白,原來昨天那出午夜驚魂,竟不是偶然性的意外,而是時不時會有的加餐。
雖然夏侯儀是挺可憐的,但是……能不能提前示警一下,讓他們有個心裡準備,也好出了事兒不那麼大驚小怪?
心裡想着這些,雲鶯可不敢抱怨到夏侯儀跟前去。
聽說那人做事兒絕的很,每次遇到刺殺,等事情結束後,總要將追殺他的刺客,全都扒皮抽筋倒吊在樹上。
那場面啊,血肉模糊的。反正過路人毫無防備之下看見那畫面,能被嚇得嘔吐一整年。
也好在夏侯儀之後就換了路北上,與雲鶯他們不再是一條路。不然,單是想想身後跟着這麼個大殺器,雲鶯就挺有心理壓力的。
現在好了,大家不一路了,距離京城也越來越近,治安也越來越好,雲鶯的神色肉眼可見的輕鬆起來。
又一日,衆人趕在天黑之前,到了下一處宿頭。
這裡距離京城還有三日距離。
可卻沒辦法繼續趕路了,因爲雪花飄飄灑灑而下,道路很快又變成一片銀白。
此時已經到了臘月二十三,剛好是北方的小年。
墨雪與雲鶯說,“即便一天走上五十里,年前也指定能到京,倒是不急於趕路了。”
雲鶯非常認同墨雪的話,便決定先在驛站住下,等雪停了,路沒那麼難走了再出發。
只是,算算他們在路上耽擱的這些時間,再算算二爺是騎着馬一路疾行回去的。雲鶯就忍不住問道,“二爺現在大概率到京城了吧?”
墨雪心中算了算二爺的腳程,點頭道,“不出意外,今天或早或晚就該進京了。”
“真好啊。”
二爺離家兩年多,終於要和父母親人團聚了。
心裡說着“好”,雲鶯心中卻有着掩飾不住的落寞。
她知道二爺安排她後邊跟上來,全然是爲她好。是因爲想讓她乘馬車,不至於再受累受凍,而他若慢吞吞跟過來,時間上來不及。畢竟宮裡臘月二十五就封印了,二爺得在這之前趕回去,不然就要獲罪。
心裡明白二爺的安排沒有錯,可心裡多少還是會失落。
加之二爺回去,指定是要面對林淑清的。
即便他們夫妻感情疏離,在上邊有長輩坐鎮的情況下,他們依舊得做出夫妻和睦的模樣來;在外人面前,他們纔是關係最爲親密的人。
只是想想,今晚就睡不着了。
雲鶯這邊想七想八的時候,那廂二爺趕在城門落鎖之前進了京城。
一路疾馳到了榮國公府所在的街道,此時道路早已變成一片雪白,踏踏的馬蹄落在白雪上,道路上綻放出一個個月牙,隨後又被更多的馬蹄攪散攪亂,弄出滿地泥濘來。
國公府的下人一連在城門口守了好幾天,守到城門落鑰,纔看到自家二爺,裹着大氅,冒着霜雪,一騎當先進了城。
下人喜的什麼似的,來不及給二爺見禮,便狂拍坐下的馬匹,一股煙似的往榮國公府跑去。
“二爺回來了,二爺回來了!”
榮國公府如何震動且不說,只說等二爺騎馬到了國公府門前,榮國公府的世子爺與三爺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榮國公世子乃大馮氏所出,雖與陳宴洲不是一母同胞,兄弟兩人感情也還過得去。至於榮國公府的三爺,這是陳宴洲的嫡親弟弟,比陳宴洲晚四年出生,如今還未到加冠之年。
兄弟倆等到陳宴洲下馬,俱都往前迎了兩步。
陳宴洲先是喊了一聲“大哥”,繼而看向眉眼間一股子孱弱之氣的少年郎,“三弟。”
榮國公世子陳宴清伸手在二弟肩膀上拍了兩下,哈哈笑着說,“一別兩年,二弟看着結實了不少。快別那麼多虛禮了,趕緊進府來。父親母親從一大早就盼着你回來,誰知道竟是盼到了現在。”
陳宴洲一邊應着“道路泥濘難行,路上就耽擱了點時間。”一邊伸手拉過眉眼孱弱的三弟,一道往院子裡走。
陳宴清見狀,輕笑着道,“老三前段時間與友人遊湖,翌日就起了高燒,好在現在燒已經退了。你別責怪他,娘已經罵過他了。”
陳宴洲聞言,側首看向三弟。
三弟陳宴淮見二哥看過來,趕緊露出個討好的笑。
奈何他二哥根本不可能憐惜他,“大冬天遊湖,你真是出息了。”
陳宴淮嘿嘿笑,“二哥,我就是一時興起。”
“一時興起?你自己什麼身體狀況你心裡沒數?你身體還比不上個姑娘家,還學人冬日遊湖,你怕不是嫌命太長了。”
陳宴淮是早產兒,小馮氏懷上他那一年,榮國公伴駕到幹州避暑山莊。
原本也是要帶小馮氏一起去的,恰那時陳宴清染上了天花。
榮國公的差事不能推,陳宴清又帶不走,當時小馮氏便留在府上,照應陳宴清。
結果那年出了逆王謀亂的事兒,京城的所有權貴府邸都被圍困,京城的貴人也被關押起來,作爲人質來制約伴駕的一干朝廷重臣。
小馮氏既要照顧剛度過危險期的陳宴清,又要顧及自己八個月的身孕。她受了驚嚇,加之吃了太多勞累,就在被解救出牢籠的當天,難產生下了陳宴淮。
陳宴淮剛出生時,瘦瘦小小,貓崽子般孱弱。還是陛下撥了精通兒科的御醫,寸步不離的在榮國公府守了一整年,纔將陳宴淮的命保住。
鑑於陳宴淮這條命來之不易,他又從小就吃藥,受了太多苦,一家人對他寵溺的厲害。就連榮國公,對這個小兒子也素來沒什麼要求。他愛學文就學文,想進國子監就進國子監,覺得國子監太束縛,就乾脆送他到應天書院……總之,陳宴淮可以說是這個府上,最自在,最不受束縛的一個人。
也是被慣的太厲害了,竟異想天開冬日夜晚遊湖。
他那身體,怕是都沒有云鶯健壯,他怎麼敢的?
等二爺意識到,他竟又想起雲鶯,腳步忍不住頓在原地。
這幾天,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她,也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將她一人留在後邊。
可惜,事已至此,後悔無用。
“二哥,二哥你在想什麼二哥,我都喊你好幾遍了。”
二爺回過神來,“你喊我作甚?挨訓沒夠不是?”
“不是,不是,我再不敢了。二哥,你這脾性可越來越大了,這纔出去兩三年,別的我沒看出來,可你這脾氣,是真見漲啊。”
“哈哈哈,老三你快閉嘴吧,你二哥氣的臉都青了。再多說一句,你小心宴洲給你排頭吃。”
兄弟三人說着話,很快就到了小馮氏的住所。
年關了,院子裡早就佈置起來。燈籠沿着道路掛了兩排,偶有小小的絹花或綵帶點綴在樹梢上,在燈籠的照耀下明媚絢爛。
文華苑中同樣燈火通明,即便夜色降臨,細碎的雪花簌簌從天而降,可許是今天晚上府裡的大小主子都在這裡的緣故,丫鬟婆子們也不敢歇息半分。此刻頂着寒冷,依舊將道路清理的纖塵不染。
兄弟三人走進了文華苑,纔剛進院子,就看見花廳外邊站了幾個人。
陳宴洲一眼就看見爲首的那人,可不正是他的親生母親。當即快跑幾步,一甩衣襬雙膝直接跪在地上。
“不孝子宴洲,見過母親。兒遠行千里,累母憂心,請母親罰我。”
……
陳宴洲迴歸,榮國公府一家團圓,文華苑歡聲笑語,當真好不熱鬧。
連一慣嚴肅的榮國公,在面對這個外放歸來的兒子時,也多有懷念,眸中更是多有寬慰,心中愉悅之下,不免多酌幾杯。
父子幾人推杯換盞,不知不覺便喝的多了,夜也不知道何時深了。
還是小馮氏看到院外雪花已經落了厚厚一層,這才叫停了這場宴會,讓兒女們都散了,各回各的院子休息去。
榮國公今晚上肯定是不走了,留在小馮氏這裡休息。
世子夫人與林淑清,以及小馮氏所出的,府裡唯一一位姑娘陳宴汐,姑嫂妯娌三人走在前邊,陳宴洲三兄弟走在後邊。
出了文華苑,陳宴汐要往左邊去。
陳宴汐是小馮氏的幺女,更是這府裡唯一的姑娘。她容貌甜美,能言善辯,雖薄有幾分驕縱,但不是無理取鬧之人。
小馮氏尤爲寵愛這個女兒,便撥了最近的院子讓女兒居住。
這院子與幾位兄長的院子不在一個方向,陳宴汐周到的給幾位兄嫂作別,隨即便帶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其餘諸人往西邊去。
先是到了陳宴清與世子夫人的居所,陳宴清停下來與兩個兄弟說上幾句,又拍拍他們的肩膀,便帶着世子夫人進了院子。
接下來便是陳宴洲與林淑清的院子。
然而,不單是林淑清,就連陳宴洲,也沒有停下腳步。
林淑清是招呼不打一個,直接進院子裡去了,陳宴洲呢,他怕不是瞎了,徑直往前去了。
唯一停在原地的,竟是三爺陳宴淮。
陳宴淮喊了一聲“二哥”,可惜沒人應,他便懊惱的齜了齜牙,隨即一跺腳,追着他二哥去了。
在陳宴淮的身影也離開後,林淑清腳步頓在原地。
她回頭看了一眼,就見院門口乾乾淨淨。別說人了,連只貓貓狗狗都沒有。
林淑清一張嬌美的面頰,當即就青了。
瑞芝跟在林淑清身邊伺候,將今天所有的場景都看在眼裡。
從二爺進了花廳,就沒多看過自家姑娘一眼。
是真的一眼都沒看。
不知是看不見,還是看見了卻無視了。
二爺的冷落肉眼可見,自家姑娘許是感覺下不來臺,許是有心與二爺掰腕子,二爺無視他,她也無視二爺。
夫妻兩人即便被安排坐在一起用膳,也恨不能離對方八丈遠。
別說是互相給對方夾菜了,他們連一點眼神和肢體接觸都沒有,就差把“不熟”兩個字貼臉上了。
更有意思的是,即便出現這種情況,宴席上所有人也都裝作看不見。沒人主動給姑娘梯子下,也沒人出面幫忙化解這尷尬,於是,姑娘心中的鬱氣更濃烈了。
可這又能怪誰呢?
誰讓姑娘聽信了瑞珠的胡編亂造,先不將二爺看在眼裡,又把婆母氣病了?
國公府沒有直接將她休棄,都是看在長安候府的顏面上。
這時候她做小伏低都來不及,還拿着架子,等着榮國公府的人來哄她……她怕不是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了。
若放在兩年前,出現眼前這種窘況,瑞芝指定會上去勸說兩句。可自從上一年瑞雪被暴怒的姑娘砸破頭,她跟着姑娘回長安候府,回來時卻被姑娘推下馬車,磕的頭暈嘔吐,差點死掉。
那一刻,瑞芝就真的悟了。
姑娘靠不住了,她得找個辦法,趕緊從這一灘泥淖中脫身。
可惜她不是瑞錦,更沒有瑞錦有決斷,以至於現在還深陷泥濘中。
不過,眼下這個境況,她真的沒有留下的意義了。早脫身早解脫,她要瞅準了時機,給自己找一條別的路。
瑞芝心思複雜,面上卻老實乖巧。
林淑清沒等來丫鬟勸說,更沒等來丫鬟給她臺階下,愈發氣怒了。
她陡然甩了瑞芝一個巴掌,“目中無人的狗東西,遲早有一天要打死你。”
瑞芝無緣無故捱了一巴掌,卻不敢有絲毫辯解和不滿,只能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的說着,“姑娘罰的對,都是奴婢的不是。”
嘴上應着,心裡忍着,瑞芝想着,不知道姑娘這話二爺和三爺聽見了沒有。
陳宴洲聽見沒有不知道,但陳宴淮卻是貨真價實的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懷疑二嫂在指桑罵槐,但是,二嫂怎麼敢呢?
夫爲妻綱,二哥可是她頭頂的天。她這麼作踐二哥,就不怕二哥心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