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聖旨到
隨雨都想到偷賣身契了,也實在是覺得此乃死局,沒解。
可對隨雨來說是死局,對陳宴洲來說,卻未必。
就見陳宴洲沉默片刻,隨即說,“這事兒你們別管了,等天亮了去調幾個人過來,在這邊院子守着。另外,再尋幾個伺候的丫鬟過來。”
交代完這些,陳宴洲不再理會隨雨與墨雪,又去照顧雲鶯了。
雲鶯不出預料起了燒,燒的有些厲害,整個人都變得紅彤彤的。
高燒引發驚悸,她不時抽搐一下身子,眼角泣出淚來,整個人看着愈發可憐。
陳宴洲就這般守着雲鶯,給她喂藥,給她喂水,將她抱進懷裡一直摟着哄着。
如此,天緩緩亮起來,雲鶯的燒也退了。但她還沒醒,人還沉睡着。
陳宴洲見墨雪已經帶了小丫鬟過來,他再是不情願,也安排好人過來伺候,自己則起身離開了房間。
陳宴洲往外走,隨雨與墨雪都跟上。
“你們倆都留下來,這邊院子不能再出差錯。我有事兒進宮一趟,稍後就回來。”
隨雨與墨雪自然應是。
但是,答應過後,想到林淑清可能會過來搶人,兩人又有些頭皮發麻。
隨雨委婉的問陳宴洲,“到時能動手麼?就怕咱們動了手,隨即就有摺子奏上去,參二爺一本。”
陳宴洲冷笑,他會怕長安候府的人蔘他?
呵。
“若有人來,只管打出去,死活不論。藉口你們自己找,總歸把人護好了,不能讓她少一根頭髮絲。”
“行,記住了,絕對不會讓雲鶯姑娘再受驚嚇,二爺您快走吧。”
陳宴洲到底是離開“雲府”,往宮裡去了。
而就在他進宮的時候,不出意外,果真又有人喊着雲鶯是逃奴,來這邊鬧事。
一口一個“逃奴”,一口一個“告官”,來人胡攪蠻纏,看起來很是兇惡。
但再兇惡的人,也有怕的人。
就見這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在看到墨雪兩根手指就將一併刀劍輕輕鬆鬆折斷後,當即後退兩步,露出驚駭的神色來。
“咱們,咱們就是拿錢辦事,可沒想害人。這位官人,咱們就此別過,是小得有眼不識泰山,小的這就滾。”
人來的很快,離開的也很快。
但昨晚上的動靜,加上這會兒的鬧騰,吸引了一條衚衕的人來看熱鬧。
儘管這條衚衕裡住的都是體面人,大家不會在明面上說些什麼,但門後誰還沒嘮叨過兩句,猜一猜“雲府”的女主人到底什麼來頭,怎麼才搬過來,就鬧出這麼多事兒、
隨雨與墨雪自然聽見這些人背後的議論了,一時間兩人就對視一眼,深感這新宅子沒法住了。
這住一條衚衕裡,以後往來免不了要與衆人打招呼。若總有人在背後說三道四,誰也住不安生。
再有林淑清,那到底是個隱患……
就在隨雨與墨雪想着解決之法時,陳宴洲進了宮。
今天是大年初七,也是宮裡開印之日。宮中今天有大朝會,六品以上官員俱都要參加。
陳宴洲不到六品,又不是京官,今日的朝會與他沒什麼關係。但他有急事進宮請見,又早已經遞了摺子進來,陛下同意了,他便也被內監引了進去。
新年第一次朝會,自然沒有人會說些不好的事情來礙陛下的眼。因而,這一場朝會進行的頗爲順暢,散朝也很快。
陛下心情愉悅,朝臣們的心情也還算爽快,走出宮門去衙門時,衆人面上都帶着笑意,肉眼可見的心情不錯。
榮國公與顧望塵走在一處。
過了這個年,顧望塵也準備回西北去了。他正與榮國公說,過兩日啓程的事情。
榮國公一邊覺得好友奔波多日,卻在京城留不到十天,太過可惜。一方面又想着,京城到底是好兄弟的傷心地,他不想多留,只管回西北就是。
榮國國公就道:“過幾日再聚一次,給你踐行。”
顧望塵說:“不喝了。年紀大了,上一次喝了不少,第二天頭疼了一整天。”
“嘿,就這你還說酒量比我好。”
兩人又說到了陳宴洲。
平西將軍一走,陳宴洲差不多也要回嶺南了。
對於這件事,榮國公很看的開。“臭小子還年輕,外放幾年多經點事兒是好的。”
“宴洲與長安候府的姑娘和離……”
“快別說了,你怎麼也八卦起來?和離就和離了,兩人情不投意不合,和離了只管再尋合心意的去。”
榮國公沒說自家那臭小子已經有了意中人,還想求娶對方過門,而女方不過是個丫鬟的事兒。
太丟人了,這事兒他說不出口。
想想自家那小子,腦子挺靈光,偏偏在女色上看不透,可真是白長了那麼些年紀。
榮國公面露嫌棄,不欲再提不孝子。那小子真是越大越不討喜,兩年多不回家,回來一趟淨給他這當爹的添堵。他捱打那是該的,結果身上的傷口才好一些,就屁顛屁顛去靈惠寺找那丫鬟去了。
這可真是……沒出息到家了。
也不知道他如此英明神武一個人,是如何生出這種戀愛腦的兒子的。若非那張臉與他有幾分相像,他真懷疑這兒子是被人掉了包。
榮國公的嫌棄溢於言表,有些話他不好與小馮氏說,就想與老友抱怨兩句。也就是此時,榮國公瞥見一略有些眼熟的下人。
當即,他濃眉一蹙,也顧不得與顧望塵閒話了,卻是與他辭別,繼而走到暗處,衝身後招了招手。
很快,便有兩個暗衛在身後現身。
榮國公轉過身看着兩人,這兩人功夫不俗,人更是穩重精明,被他特意安排在宴洲身邊護持。如今這兩人在這裡,那宴洲肯定也在附近。
榮國公看了看宮門方向,低聲問兩人,“宴洲進宮了?”
兩人頷首,榮國公見狀忍不住蹙眉。
今天是大朝會,陛下何時下朝也說不定。宴洲這時候進宮,莫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榮國公如此問了,兩個暗衛自然不會有所隱瞞,於是,如此如此一說。
等榮國公得知,竟又是那丫鬟的緣故——雖然罪不在她,而在林淑清太過恣意妄爲、陰狠毒辣。但宴洲因爲一個丫鬟進宮,未免太過兒女情長。
幹大事的人,如此婦人之仁,怎麼會有出息?
榮國公冷了臉,交代兩人說,“等宴洲出了宮,讓他回府見我。”
兩個暗衛趕緊應是。
如此,榮國公氣怒的一甩衣襬,連衙門都不去了,而是顧自回了榮國公府。
也就在榮國公離開不久,陳宴洲從宮裡走出來。
但不是他一個人出來的,他身後還跟着兩個傳旨的內監。
內監走在陳宴洲身側,三人先後上了一輛馬車,隨即在衆人的矚目下離開。
這件事情很快傳揚開來,不少官員見狀都忍不住在私下裡議論。
“剛纔那一表人才的郎君,是榮國公府的二公子?”
“據說是剛與長安候府的姑娘和離?”
“他帶着傳旨的內監,是要去哪裡?”
“這位二公子在嶺南三年,考評都是上上,這次指定要高升。莫不是是升官的旨意下來了?”
“若要升官,旨意也要先過內閣,再過吏部。內閣與吏部都沒得到信兒,這事兒不大可能。”
“那能是爲何?”
就在衆人議論紛紛時,一些好奇心重的大人悄悄讓僕人跟了上去。
然而,跟過去後,卻發現路卻越走越偏,眼瞅着就走進一道小衚衕裡。
這絕對不是榮國公府的後門或偏門!
問題來了,這究竟是哪裡?
看門楣的匾額上寫了“雲府”兩個大字,那這雲府,又是那個新貴,怎麼他們都沒聽說過?
衆人想七想八的時候,那廂陳宴洲也帶着傳旨內監下了馬車,進入了“雲府”中。
府中因爲多了幾個丫鬟僕役的緣故,如今一切如常運轉。
雲鶯也已經醒了。
只她精神萎靡,頭暈目眩,稍微一挪動身體,便感覺天翻地覆,忍不住要嘔吐出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雲鶯聽到外邊隨雨說,“二爺,您回來了。”
二爺回來了?
雲鶯睜開眼睛,胳膊用力,想強撐着坐起來。
就是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對此時的她來說,卻是一個非常沉重的負擔。
她坐不起身,稍一挪動便又猛地趴在了牀邊乾嘔。
二爺就是在這時走進了房間中。
他拍着她的後背,給她挪了個舒服的姿勢,隨即才問她好點沒有。
雲鶯想搖頭,但搖頭要費很大力氣,還讓本就眩暈的腦袋更加眩暈。
她便張開嘴脣,發出氣音說,“好很多了。”
陳宴洲握住她的手放在脣邊,聲音有幾分喑啞低沉。“小騙子,又騙人。你都不看看自己臉白成什麼樣了。還好了,我看你是比昨天更嚴重了。”
雲鶯微微用力,掙了一下手。
二爺沒鬆開,又握緊了些,“我知道你現在難受的厲害,但還是要你先起一下身,到外邊去聽個旨。”
“聽旨?什麼旨?”雲鶯發出微弱的聲音問。
她一個丫鬟,還需要聽旨
所謂的“旨”,是聖旨的“旨”麼?
這麼神聖的東西,怎麼會和她扯上關係?
雲鶯百思不得其解。
雲鶯好奇極了。
也就在她的好奇中,陳宴洲將她放平在牀上,慢條斯理給她穿起衣裳來。
雲鶯身上只一身寢衣,且因爲來回折騰,寢衣亂糟糟成一團,露出內裡的小衣與雪白的肌膚來。
她想用手擋,陳宴洲卻看着她那手。
雲鶯一時間就感覺陳宴洲眼神燙的厲害,燙的她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擱。
陳宴洲的聲音突然變得嘶啞起來。
“雲鶯。”
雲鶯“嗯”了一聲,陳宴洲看着她好一會兒,纔不緊不慢的說,“你昨晚昏睡時,你身上的衣裳是我給你換的。”
似乎是沒察覺到雲鶯的僵硬,陳宴洲又繼續說,“你身上的傷,也是我給你塗的藥。”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明明什麼都沒說,可又把什麼都說了。
這也就是陳宴洲說話的藝術了。
他說的含蓄,但又差明明白白的點出,我把你看光了這句話!
一時間,雲鶯一張煞白的小臉,像是瀰漫上彩霞來,陡然便紅了個徹底。
陳宴洲動作輕柔的給她穿上外衫,給她繫好腰帶,將綾襪與鞋子也都給她穿好了,又將她抱在懷裡,讓她趴在他肩膀上。
做完這一切,陳宴洲摁着她身上的穴位,阻止她目眩作嘔。
又緩緩說:“雲鶯,我把你看光了,你這輩子只能嫁給我了。”
雲鶯:“……”
這人可太不要臉了!
雲鶯又羞又惱,氣的拍打二爺。
但她理智尤在,她還記得二爺後背傷的厲害。因而,即便她惱的不得了,羞的渾身都變得紅彤彤的,雲鶯也沒朝二爺的後背下手。
她只是氣惱的,在他肩膀上拍了好幾下。
結果拍着拍着,嘔吐的慾望又來。
“好了,別打了,不是我怕疼,是怕你傷着自個兒。你好好養傷,到時候要打要罰我都隨你,好不好?”
陳宴洲一邊哄着人,一邊又笨拙的給雲鶯梳順了頭髮,用一根髮帶將雲鶯的頭髮紮在腦後,抱着她出了房門。
房門外,院子裡丫鬟僕役們跪了一地。
就在這些人正前方,正放着一個供桌。
供桌上擺着四時蔬果與香爐,此時香爐中正冒出嫋嫋的青煙來。
就在供桌前方,有兩位內監面帶笑意,規矩莊重的站在那裡。
院子裡靜悄悄的,院子外也靜悄悄的。
即便安靜,但若仔細聽,也能聽見院子外有許多的呼吸聲。
此時此刻,不知道多少人正將耳朵貼在院牆上,好在第一時間知道,這院子中究竟住了何人,能引得天使到來。
好奇心充斥在每一個人心中。
就在這種沉默的喧囂中,二爺抱着頭上綁着紗布的雲鶯,走到了衆人之前,在供桌後跪了下來。
兩人並肩跪着,但因爲雲鶯腦子受過重創,她此時身體還嚴重不適,陳宴洲便免不得伸出一隻手來扶着她。
傳旨的內監看見了,這自然是不合規矩的。
在規矩之外還有人情,還有……厚實的紅包。
兩個內監摸摸袖子中厚厚的一沓,俱都輕笑着衝兩人點點頭,隨即展開那張明黃的聖旨,宣起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