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059年禮
雲鶯這場病來的快去的也快。
到了翌日,她真的已經大好了。
只是到底病了一場,又逢這一日下了薄雨,雲鶯便不敢出門去,只在自己屋裡待着。或讀書練字,或處理些不太重要的內務,倒也樂的自在。
眼瞅着到中午了,秋寧又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
她這兩天往雲鶯院子裡來的有點勤,說是一天跑三躺,但她一天中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雲鶯院子裡的。若非雲鶯實在不耐煩和人一道睡,秋寧甚至還想晚上與她睡在一張牀上。
雲鶯也算看出來了,丁姑姑一走,秋寧就有些放飛自我了。
儘管丁姑姑走了她管事,但很顯然秋寧並沒有將這件事情太放在心中,對她這個管事,也沒有絲毫的敬畏心,依舊把她當姐妹對待。
不過這對雲鶯來說,也沒什麼妨礙,總歸她也覺得有秋寧過來嘮嘮嗑,挺打發時間的。
只是來的太勤了,在這裡待得時間又太長,又讓雲鶯很苦惱。
就在雲鶯的苦惱中,秋寧興致勃勃的問雲鶯,“咱們今天吃什麼?這天冷的,凍得我把披風都穿上了。”
秋寧打着哆嗦,“這天溼冷溼冷的,我感覺那寒氣跟蛇一樣都爬到我衣衫裡了。哎呦我的天,要不是爲了過來陪你,我今天就躺在牀上不下牀了。”
秋寧絮絮叨叨了這許多,最後拍板說:“天太冷了,咱們今天吃暖鍋吧。弄點牛羊肉,再來點菜蔬,吃的熱鬧又暖和,你看怎麼樣?”
雲鶯覺得不怎麼樣。
她纔剛病過,沒什麼胃口。如今她就想吃些清粥小菜,其餘東西她敬謝不敏。
但她也不好寒了秋寧的心。
她需不需要人陪是一回事兒,秋寧這麼把她生病當做一回事兒,天天過來陪她,這份情誼卻真切的很。
不就是吃鍋子麼,她陪她吃就是了。
於是這天中午,兩人就吃了以雞鴨、和豬骨燉煮的高湯做底的暖鍋。又選了魚丸、鴿蛋、豆腐、鮮肉、蛋餃、冬筍、菠菜等做配菜。
雲鶯沒什麼胃口,暖鍋裡的菜餚她吃的不多。但今天的高湯特別鮮濃味美,雲鶯倒是喝了一碗,甚至她還讓下人用高湯給她煮了一碗麪。
面裡只簡單的放了幾根青菜,兩顆蝦仁,雲鶯吃的順口,不知不覺就把一碗麪吃乾淨了。
纔剛吃完飯,雲鶯躺在美人椅上,與秋寧說着丁姑姑和瑞珠此時可能走到哪裡的閒話。門上就有小丫鬟風風火火的跑進來說,“姑娘,京城那邊送了東西過來,滿滿當當四大車,都已經送到前院去了,您看這些東西要怎麼歸置。”
雲鶯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秋寧倒是“哎呦”了以聲,嘖嘖稱歎說,“又送東西?不得不說,咱們這位二爺雖然被貶到嶺南來了,但榮國公府對咱們二爺還是很看重的。這距離上一次送東西過來,有沒有半個月,這就又送東西來了,這來的也太勤了吧?”
雲鶯就說:“兩次間隔二十天。不過如今府裡是夫人當家,夫人是二爺的親生母親,對二爺多看顧幾分也是應當的。”
又說:“這次送這麼多,應該是送的年禮。這可好,咱們送往京城的年禮還在半路,倒是京城給二爺送的年禮,已經到縣衙了。”
秋寧就說:“八成是怕路程下雨下雪的耽擱了,就提前送了過來。行了,我也不耽擱你時間了,你過去忙吧。”
說着話秋寧就嘟嘟囔囔的起身了,“也幸好是雨停了,不然跑過去前院更受罪。我之前倒是滿羨慕你得了丁姑姑的青眼,當了管事手握小權,現在麼,我還是覺得做個身無半點官職的小丫鬟,更清閒自在些。”
秋寧嘀嘀咕咕的走遠了,雲鶯也起身換了衣裳,往前院去。
鑑於雨水雖然停了,但地面還溼的厲害,且天氣也確實溼冷溼冷的,雲鶯就特意找了一雙厚實的鹿皮靴穿上,外邊還披了一件厚實的披風。
身上穿的厚實,走在冷風裡倒是沒那麼冷了。只寒風呼嘯而過,臉頰卻被刮的生疼。雲鶯不由將兜帽捂緊了,縮着腦袋急步匆匆走到前院去。
纔剛到前院,還沒看見那幾輛裝了物件的馬車在哪裡,倒是先一步看見了二爺從門外走進來。
蕭瑟冷風中,二爺只穿着一件玄色闊袖蟒袍。他頭戴玉冠,腰束玉帶,腳踩牛皮靴。身姿頎長筆挺,面容清冷銳利,依舊是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只是在看到她時,那深邃的鳳眸卻陡然露出些驚詫和笑意來。
二爺不緊不慢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着裹成一團的雲鶯。
她穿的厚實,可卻掩不住窈窕的身姿。只是應該是冷的厲害,她便將脖子縮在斗篷中,整個人瑟瑟成一團,看着好不搞笑。
二爺努力忍住不笑出聲來,可眸中的笑意卻越來越濃。
“這麼怕冷,你這種天又跑出來做什麼?”
雲鶯自然將二爺眸中的笑意看的一清二楚,但能有什麼辦法呢?
她倒是想挺胸擡頭,可脖子一直起來,那冷風嗖嗖的往夾襖裡鑽。她凍得發抖,只能在儀態萬千和暖和舒適中,堅定的選擇了後者。
雲鶯掩住口鼻,回答二爺的話,“我也不想這種天跑出來,這不是事出有因麼。”
接着,她便將京城送來了四大車物什的事情一說,二爺聞言倒是做出了和雲鶯一樣的猜測,“應該是把年禮一道送過來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
雲鶯看看站在自己面前,沒有半點離開意思的二爺,其實現在她看到二爺,還有點尷尬。
之前她燒的迷糊,二爺去她閨房探望,雖說二爺也沒有過逾越的舉動,之後也沒再踏入她的院子。但就因爲那事兒,她總覺得心裡鼓譟的厲害,就連看見二爺,也很能做到鎮定坦然。
這還是那次二爺探了病後,兩人第一次碰面,尷尬還存在着,雲鶯與二爺說話就有些不大自在。
偏二爺也不說話,只這般若有似無的看着她。
雲鶯又將脖子往衣領裡縮了縮,她甕聲甕氣道,“二爺您要沒什麼事兒,我就先去忙了。四大車東西呢,我先把那些物件歸置歸置,省的放的時間長了,有些吃食再變了味。”
二爺微頷首,側過身讓她離去。
但云鶯纔剛與他擦肩而過,二爺又喚住她,“事情晚些處理也無礙,現在天氣寒冷,吃食即便多放幾日也壞不了。你……穿厚些,覺得冷了就回房。”
雲鶯點點頭,衝二爺行個禮,腳步匆匆離開了這裡。
都走出很遠了,雲鶯依舊能感覺到身後灼人的目光。
她垂着頭,腦中思緒紛亂,就連腳步都有些錯亂。
拐過一道彎,身後那人再看不見了,穗兒才小聲說:“姑娘,二爺是不是對你……”
“你想多了。”雲鶯不等穗兒將話說完,便截住了她的話頭。“二爺應該只是對我心存愧疚。畢竟之前我是隨他出去尋人,才落了病的。二爺是個體貼下人的好主子,對我多關照幾分,也只是隨手的事兒。”
禾穗蹙着眉頭,二爺是個好主子?
這怕是她這輩子聽說過的,最最好笑的笑話了。
可惜她不敢笑,更不敢戳破姑娘的自欺欺人。
她只能跟在姑娘身邊埋頭往前趕路,心裡卻默默想着:我就看着,二爺還能體貼您到什麼程度。姑娘您還能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很快兩人面前出現了幾輛馬車的身影。
墨雪就站在車旁,正在安排下人將東西都卸下來,先放在空院子中去。
見到雲鶯過來,墨雪與她拱了拱手,輕舒一口氣說:“雲鶯姑娘,你既然過來了,這邊的事情就交給你處理了。二爺還有事情吩咐我,我就先走一步。”
雲鶯點點頭,並告訴他,“我方纔過來時,正好碰見二爺從外邊回來。二爺現在應該在書房,你直接過去吧。”
墨雪微頷首,他謝過雲鶯,很快消失在院子裡。
這之後半天時間,雲鶯盯着人將東西全卸下來歸置好。隨即她開始拆箱看看京城都送了什麼東西過來。
各種貴重的吃食乾貨自然是少不了的,除此之外,還有幾盒茶葉、十多壇酒水,上了年份的藥材若干。
御賜的綢緞有二十餘匹,其餘還有些筆墨紙硯,書籍文章,香料瓷器等等等等。
甚至就連賞玩的小物件也有幾個,連過年府裡掛的桃符和對聯也送來不少,就連胭脂水粉都放了幾盒——顯然這是給她們幾個“妾室”準備的。
與此同時,雲鶯還看見了一些女子用的首飾。
許是在主子們看來不算什麼,但在雲鶯看來,這些東西就有些貴重。這些首飾要麼是赤金的,要麼是嵌寶的,用料鮮豔好看,就連那款式,怕也是京城如今最流行的。
當然,在所有這些年禮中,佔了最大頭的,那絕對是給二爺準備的四時衣物。
單是各種直綴和外袍就有三、四十件,還有各種顏色的中衣,還有頭上戴的金冠、玉冠,腰上的腰帶,腳上穿的官靴、雲靴,以及上腳的綾襪。
就連腰間佩戴的玉飾和荷包都準備的齊全的很,琳琅滿目堆了滿滿幾大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