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親自去一趟
大管家出京之前,有關雲鶯的事情,他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鄉親百姓們說的事情,他心中一清二楚,自然也不會做出意外的表情。
但對於他最在意的兩個問題:
其一,雲鶯到底是徐紹田從那裡抱來的——是他在野外撿的,亦或是別人救走了雲鶯,然後將雲鶯送給了他,這個問題村裡人也不知道。
在他們的記憶中,徐紹田不過出了一趟遠門,回來時懷裡就多了一個孱弱的女嬰。女嬰長得漂亮,但看模樣也就剛滿月。
徐紹田對外說,這孩子是他親生的。她媳婦許是與他統一了口徑,對外也說那孩子是徐紹田的閨女。
是徐紹田的孩子,卻不是她的。媳婦的孃家人聽到這個消息趕過來,將徐紹田一頓暴打。徐紹田求饒之下說漏嘴,衆人才知道,原來雲鶯不是他閨女。
老叔當時逼問他,這閨女到底是他撿來的,還是偷來的?
徐紹田都不認,只說是別人託付給他的。
他咬死了這一點不鬆口,還求村裡人瞞着這件事。
他與媳婦一直沒生養,說以後這姑娘就是他親生的。
村裡人都良善,加上也是想着,那年頭大家日子都不好過,女娃子都命賤,有人家不想養,將生下來的娃娃送人也很常見。
大家應下此事,往後這些年月,也一直替他們保守秘密。
大管家仔細打聽,沒有打聽來更有用的消息,便又仔細問衆人,當真沒有人知道徐紹田搬去哪裡了?一點線索都沒有?
村裡人都說,“沒有,那孫子心毒的很,和村裡人斷的乾乾淨淨。”
“主要還是怕他賣了雲鶯的事情傳出去,再耽擱他那兒子考狀元。嘖,徐紹田不怎麼樣,他家那小子卻不錯。記性好,讀書也有天分,指不定以後真能出息。”
大管家仔細詢問幾番,衆人都是這個說辭。他以利相誘,衆人也沒有想出更有用的東西。
大管家遺憾之下,只能轉身帶着衆人先回縣城。
可就在他們要出村時,有人從後邊攆上來。
“貴人,貴人,我想起件事兒,也不知道有用無用。”
大管家忙道,“快講。”
這人五十多了,早年與徐紹田的遠房堂叔三柱子交好。
他老實巴交,徐紹田那堂叔卻頗爲聰明。加上三柱子容貌出衆,很快被縣城一戶人家相中,做了人家的上門女婿。
許是覺得這事兒不好聽,三柱子之後再沒回過村裡。
唯一一次與村裡聯絡,還是六年前召徐紹田過去。據說是他唯一的兒子意外離世,有意將徐紹田過繼到自己名下。
徐紹田收到信後,自己出了趟門,回來就遍賣了家資,投奔他堂叔去了。也許是堂叔交代了什麼,徐紹田在被人問及要去何處、以後如何聯絡時,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出個具體的地址來。
老者說,他大體知道三柱早先招贅的人家大體在那裡,但時隔多年,那戶人家到底有沒有搬家,他也說不準。不過搬家的機率較大,因前些年這邊發出一次水災,許多百姓都到外鄉謀生去了。
但問題應該不大。指不定三柱搬走後還與過往鄉鄰有聯繫。好好打聽打聽周圍鄰家,指不定就找到對方的新住址。
這個信息對大管家來說太有用了。
大管家當即讓人給了老者一個荷包,這便要帶人去老者給出的地址尋人。
那老者喜滋滋的攥着荷包,最後問出一個問題,“您是雲鶯的父母親人,還是說,您是代雲鶯的父母親人過來尋人的?”
大管家聞言一笑,“我一個下人,可擔不起姑娘的長輩一職。雲鶯姑娘……許是我主家遺失的,嫡出的千金。”
老者瞠目結舌,在大管家一行人離去後,他一邊跺腳一邊狂跑回村裡。
“夭壽了!紹田那小子偷人家國公府的姑娘!他小子喪盡天良,把人家的姑娘偷回家也不好好對待,還把人賣出去當丫鬟。這小子心腸黑透了。”
至於爲什麼說是“偷”,那咋地?人家是國公府的姑娘,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把國公府的姑娘送你?
這不瞎扯淡麼。
指定是紹田那小子,偷了人家的姑娘沒錯了!
先不說村裡人聽說,雲鶯有可能是那人上人之,卻被徐紹田偷回家,成了那地上泥猴,每人有多震驚。
只說管家順着老者的指引去尋人,果不其然,因爲前些年一場水災,三柱子一家人早搬走了。
至於搬去了何處,周圍鄰居也都是新來的,與他們家也沒甚大關係,也說不清。
線索到這裡徹徹底底斷了,大管家幾番折騰打聽,依舊沒有找出三柱子的訊息。
好不容易想到傳信的驛站,許是能從這上面尋到些蛛絲馬跡。
奈何小地方的驛站,差役們玩忽職守,每日來往信件根本沒有做好登記,即便要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事情到這裡陷入僵局。
大管家逼不得已,只能將這件事情,儘快飛鴿傳書給國公府的主子們知道。
……
宣國公府中,雲鶯已經可以出門走動,身上頭暈嘔吐的症狀徹底消失。
她身體好了,心情也好了,加上最近天氣轉暖,春的氣息越來越濃,雲鶯便覺得,不管看什麼都是美的。
這一日雲鶯去給老太太請安,剛陪着老太太說了一會兒話,就聽下人說將軍過來了。
將軍是她爹啊。
雲鶯趕緊站起身來。
待得顧望塵進了花廳,雲鶯忙見禮。顧望塵看見自己閨女,本來繃緊的面孔也瞬間鬆懈下來,面上肉眼可見的漫上來笑意。
“禾兒也過來了?快坐。”
顧望塵也不說,以後見了爹就不要見禮了的話。他之前說了一次,雲鶯沒聽。
顧望塵不傻,一想就明白,閨女怕是還與他有些生分。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親情不是一日兩日可以培養出來的。他如今只希望能儘快證實了禾兒的身份,也只有如此,才能讓禾兒放下心中的戒備,儘快認同這個家,還有他們這些家人。
等她真的接受了他們,她就不會這麼見外了。
如今麼,且不要操之過急。
顧望塵今天過來,是與老夫人說出趟遠門的事兒。
老夫人忙問,“你要去哪裡?莫不是陛下給你安排了什麼差事?”
顧望塵搖頭,“那倒沒有。”
他看看母親,又看看雲鶯,最後還是將大管家的來信內容說了說。末了道,“錢叔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依舊尋不到人,我想親自過去看一看。”
錢叔就是大管家,老太太一聽,背都挺直了。
“沒找着人麼?總不會是提前聽到了什麼風聲,捲鋪蓋走人了吧?”
老太太纔不吝嗇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這家人。
他們壞透了!
若不然,爲了供兒子讀書,他們怎麼不把家裡的閨女賣了,爲何單單賣她的孫女?
還不是因爲不是親生的,賣了被人糟踐了也不心疼。
老太太氣憤,“我看八成是躲起來了。”
雲鶯這時候就不方便插話了,只能沉默的揪着手裡的帕子,默不作聲的聽兩人說話。
顧望塵看女兒鬱鬱不樂,還以爲雲鶯對那家人依舊有感情,這也是不能避免的事情。畢竟禾兒在他們家長到十歲,且自始至終不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之前一直把他們當親生父母看。
顧望塵嘆口氣,“娘,您別說了,他們到底養了禾兒一場。”
“養了一場又怎樣?不照樣把禾兒賣了?這一養一賣,恩就還完了,我怎麼就不能對他們口出惡言了?”
顧望塵說,“您說的是這個道理。可您有沒有想過,若不是別人將禾兒帶走送給徐紹田的,而是徐紹田在萬難中將禾兒抱走的,那他對禾兒就有了救命之恩。”
這救命之恩又該怎麼算?
老太太一聽兒子這話,頓時啞了聲,不說話了。
顧望塵見母親沉默,趕緊說,“我親自去一趟,必要時可以聯繫附近縣城州府。”那怕是一個衙門一個衙門找過去,只要徐紹田置辦下產業,更換了新的戶籍信息,他就一定能將人找出來。
顧望塵說,“恰這兩個月我閒來無事,就趁着這個功夫,把這件沉年往事做個了結。娘您別擔心,我短則十天半月,長則月餘,指定會回來。”
老太太儘管不情願,但事涉孫女,終究還是點頭同意了。
眼瞅着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雲鶯忙開口說,“爹,我想跟您去一趟,您看行麼?”
“跟我去?”
顧望塵一臉疑惑,老太太則如臨大敵,好似雲鶯一去就不會回來一樣。
雲鶯點點頭,給出解釋,“我回去看看……只當是做個了斷。”
顧望塵不太樂意,但這是閨女第一次和他提要求,他也不想拒絕她。到底是點頭同意下來,讓丫鬟給雲鶯收拾行裝,準備明天一早就出發。
老太太對這件事是不認同的,在雲鶯回去後,逮着兒子一頓訓。
顧望塵樂呵呵的,絲毫不見惱,只不住的安撫母親說,“我們父女一道出行,只當是培養感情了。指不定再回府,禾兒就能心甘情願喊我一聲爹了。”
老太太:“……”原來他也能看出來,孫女喊他爹,喊的很勉強啊。
老太太可憐兒子,只能饒了他。但免不得多加叮囑,讓他路上照顧好孫女,孩子額頭的上還沒好,可別再讓她遭了罪。
顧望塵一一應下。
時間很快到了翌日。
雲鶯隨父親一道出門,顧元熙屁顛屁顛跟在兩人身後。
顧元熙是硬加入進來的,爲防父親不同意,還說服了祖母,並提前問翰林院的上官請了假。
他把一切都做好,才找到這對父女說,要跟着一起去。顧望塵被兒子氣樂了,踹了他一腳,到底是同意他跟上來。
三人一道出門,因要照顧雲鶯,出門時間定在早膳後。出了門後,馬車行進的速度也不快。
就這樣慢吞吞的走到城門口,就在城門外,見到了等在這裡的陳宴洲。
陳宴洲上前見禮,顧望塵盯着他問,“賢侄怎麼在此處?可是要回嶺南府?”
陳宴洲恭敬的回道,“陛下對侄兒另有任命,雲歸縣已安排了新的官員爲縣令。”
坐在馬車中的雲鶯聞言,忍不住掀開簾子往這邊看過來。
她面上都是急色。
哎呀,陳宴洲怎麼一言不合就被調離了?
他這一走,留那許多事兒該怎麼弄?
金礦就算了,本就是朝廷的,陳宴洲不能私吞,也不能帶走,只要繼任者能繼續好好開發,金礦沒什麼大問題。
但是,新修的水庫怎麼辦?
水庫在三縣交界處建造,兼具了航運、泄洪、灌溉三大作用。
但因爲工程量大,花費頗巨,很多人不贊成修建。
就連章知府,也持反對意見。
奈何陳宴洲主意大,又有幾分拗勁兒在身,任是其餘人怎麼勸說阻攔,他硬是憑藉一己之力,招募勞工將水庫修了起來。
但水庫不是兩三年能修好的,從測繪到真正的落地使用,中間最起碼要五年時間。如今水庫纔剛動工,修了不過五分之一……
這若是換了新縣令上任,直接推翻這項政令,那前期的花費不就打水漂了?陳宴洲的一番苦心,不就付之東流了?
還有養珠,如今也纔剛出了一點點成效,就怕後來者擅作改動,或是安排人過來搶功,再寒了盧先生等人的心,讓這件事不能規模化,那豈不可惜?
還有她的彩瓷坊。
彩瓷的繪製,全都出自流放到雲歸縣的犯官及其家眷之手,營銷和出貨則是她來掌控。
若是陳宴洲不再是雲歸縣的縣令,她這門彩瓷生意還做的下去麼?
指定是做不下去了。
她肯定會被人擠下去。
彩瓷在目前來說,是能給她帶來最大收益的生意,想到以後再沒有那麼多小錢錢進賬,雲鶯心痛的流血。
梯田倒是不擔心,畢竟已經成了規模。且有她這個“安人”的冊封在,新縣令指定也知道上邊的意思,必定會繼續推行梯田,讓百姓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