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強壓

它感覺到了恐懼,那是生命本能的對強大敵人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初生的簡單意識更是加劇了這份恐懼——它不想死。無數的枝葉“嘩嘩”作響,磅礴的魔能涌動,紮根在地面之下,密佈在這一片土地之下的龐大根系終於開始運動起來——即便這會極大的損傷它自身。腳下的這塊地面還能控制住,但是在周圍,無數粗大的根系破土而出,甚至就連腳下這塊整個被強大魔法凝固的土地,都被宛如漁網般的根系給擡起分割,緩慢的包裹住。它們粗壯,堅硬而且柔韌,上面涌動着龐大的魔能,使得構成身軀的木質纖維得到了極大的強化。

即便以利科斯強悍的肉體和力量,都不是那樣容易將它們撕裂粉碎——但也只是不容易。無數粗大的樹根從土壤之中冒出,在一根粗大的樹根上面往往還有着無數略小的分枝,而在分枝上面還有更多更細小的分枝,而在這些樹根的表面,還有無數宛如長長絨毛般的根系嫩芽及尖端。它們靈活的伸展彎,彎曲,躍動,揮舞着,如同擁有了自己的生命——不,它們本來就是生命。無數的根系向利科斯涌來,它們緊貼在利科斯厚實而堅韌的鱗質皮膚上,不斷的遊走着,擠壓着,束縛着,推搡着,如同蛇,如同蚯蚓,將利科斯逐漸掩埋在其中。

然而這個由無數根系圍城聚攏成的球體卻依然在不斷的緩慢向前移動。利科斯感覺到全身上下都被巨大的力量所擠壓束縛,身軀變得壓抑而沉重,三顆心臟在體內有力的跳動,泵出充滿活力的新鮮的血液,運轉到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騰騰的熱量散發開來,即便是細微的毛細血管,都在隨之舒張運血。每一塊肌肉在顫動,爆發出巨大的力量。利科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腳下的土地被它強大的魔法所凝固,卻又在它強大的肉體力量之下不斷下陷碎裂。

真是不錯的鍛鍊。它如此想到。然後七顆魔核開始在體內跳動,不是一起,而是一顆接一顆,連綿不斷的在體內震動。一次又一次,形成了一個循環往復的循環。每一次循環之後,再次跳動的魔核,都會更加有力沉重,引發更加澎湃的魔能。最後,心臟乃至臟腑齊齊震動,彎曲的筋骨猛然繃直,四肢,尾巴猛然伸展開來,純粹而強勁的肉體力量爆炸開來,然而同時,已經有更加強大的爆照發生,無影無形無聲,只有純粹而強大的力量,化爲震盪粉碎一切的波動,連同着肉體力量震盪引發的氣浪,粉碎周圍的一切,那密密麻麻緊密簇擁在一起,不斷扭曲舞動,擠壓彎曲的或大或小,宛如蛆蟲,如蛇如蟲一般的無數根系寸寸粉碎,那些還帶着土壤塵埃,黃白色的表皮,內中白色的緊密木質纖維,都化爲無數的碎屑和碎塊,伴隨磅礴的力量和澎湃的氣浪四處飛揚。

紛紛揚揚的白色碎屑和碎塊灑滿了利科斯一身。接近於黑色的褐色表皮,巨大的黃色豎瞳,高大十七米,長達二十餘米的龐大身軀,修長有力的尾巴微微翹起。在虛無的魔力層面上,圍繞着它的身體依然有着一波波的魔力潮汐永無休止。勝局已定。利科斯微微擡頭,最簡單的證據,它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原本籠罩住這片區域的,宛如霧靄般的特殊魔力已經黯淡消失許多,就如同太陽露出,陽光灑下,逐漸散去的厚重霧氣一般。

利科斯站在了那株樹木的前面。這株樹木龐大的身軀高達近三十米,灰褐色的蒼老樹皮上可見深深紋路,還有無數傷疤,那是它成長的過程中,所遺留下的痕跡,或是因爲狂雷風雨,或是因爲強大魔獸,上端無數的枝葉向外向上延伸,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樹冠,將這整個區域籠罩住。它仰頭,在那密密麻麻的枝葉之中,只有一絲絲金色的陽光能夠偶然灑下。如此貪婪。

利科斯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意識。那是簡單的,懵懂的,宛如自種子中誕生出的第一個芽一般的簡單的意識。真是幸運。它如此想到。常年在無盡林海中生存成長的魔獸們,擁有着遠超過人類的敏銳本能,而利科斯,更是其中的異類,尤其它還從阿爾薩若斯身上得到了德魯伊的秘法,從普洛裡克身上得到了部分神秘的靈魂魔法的知識,更是極大的加強了它這種純粹精神上面的感應。

它並沒有想要殺它。作爲由木質纖維構成的植物魔獸,就算殺了也無法吃,頂多只能把其中類似於魔核的部分,吞進胃中,緩慢補充自身消耗而已。更何況,即便在包容萬象的無盡林海中,植物類魔獸,不能說少,但是更遠遠談不上多這個字。對於利科斯來說,殺掉它的價值,遠遠談不上它活着。更重要的是,它需要它們。

人類有着有着智慧,有着傳承,有着自己的文明。他們有手有腳,他們能夠砍伐樹木,平整土地,他們能夠建築房屋,將原本不適合自己的環境變得適合自己。而魔獸只有着懵懂的本能,刻在血脈中的點滴經驗,強悍的肉體。這也許是人類和魔獸的本質區別之一。人類會主動改變環境,將不適合自己居住的環境變得適合自己生存。而魔獸卻不會,它們從不會這樣做,而只能憑藉着自己的肉體,自己的意志,去硬抗,去在這種直接的對抗中,改變自己,以適合環境。

魔獸們是不會像人類那樣改變外界環境適應自身的。但是,植物可以。是的,植物可以。作爲生產者的它們,本就有着自外界環境中吸取能量,改變自然環境的能力。然而它們的週期實在太長了,效率太低了,需要播種,發芽,生根,歷經風雨,然後才能紮根在大地之上,而在這個過程中還會有許多適應不了而死亡。然而魔獸,就沒有這個問題呢。它們擁有着遠超過普通植物的強大能力,它們能夠直接移動自己的身體,它們擁有着力量,而不像普通的植物一樣只能任由人類砍伐。

完美的對象,利科斯如此想到。這真是我所要的。它將是第一個。它踏步走到對方面前。根系被利科斯所粉碎的它,已經元氣大傷,只能任由着利科斯龐大的身軀移到自己的本體面前。利科斯敏銳的精神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對方的驚慌和恐懼。

它的嘴角裂開,展露出了一個森然的笑容,潔白而鋒利的獠牙晶瑩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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