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雷家裡是開粉鋪的。``WWw.dawenxue.com?超速首發``他媽下粉,他爸喊客,他幫忙收拾桌子碗筷。?
儘管他們家裡是開粉鋪的,但是家教很嚴。他媽媽很有修養的樣範,常期穿白衣服在廚房裡下米粉,身上見不到一塊油印子。李雷象他媽,很愛熨適。?
李雷個子很高,又瘦,循規蹈矩,從來不打架不抽菸。?
他一直喜歡沈歡,但他從不說,沈歡也知道。我們一起鬨,他就臉紅,就走開。?
對於劉學偉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張冠李戴不分青紅皁白追求各類女生的作爲,李雷是很看不慣的。他用兩個字總結劉學偉:“獸類。”?
他一心想去當兵。他想當軍官,出人頭地。?
那時候當兵不容易,他媽媽託了軍區一個老戰友的關係才搞到了一個指標。?
臨走的那天很冷,他們家大宴賓客氣氛熱烈。我和劉學偉也去了。?
吃完飯,進了李雷的臥室。劉學偉大方地給我們每人開了一支“中華”煙,一副混出來了的樣子。李雷不肯抽,怕家裡大人看見。劉學偉勸道:“今晚就要走了,怕什麼?到了部隊,抽菸喝酒樣樣都要來的。”李雷禁不住勸,只好點了一根。?
這時,門開了,他媽走了進來。?
李雷的媽媽劈面給了李雷兩個耳光,轉身就走出門。李雷說了一句:“完了,這個兵當不成了!”馬上跟了出去。?
果然他媽媽在客廳裡打電話給軍區的老戰友,他爸爸正在自知事倍功半地勸解。所幸電話沒接通,他媽媽把電話一摔,拿起外套便往門外走。李雷一個滑跪溜到門口,一把抱住媽媽的腿苦苦哀求。舅舅舅媽姑姑奶奶都過來勸阻。我和劉學偉被眼前徒生的事變嚇得手足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他老媽淚流滿面但不依不饒,嘶喊着把所有親戚奮力推開,衝出門去。?
我和學偉跟了上去。?
下了樓,他媽媽進了單車棚打開車鎖。?
學偉攔住車頭,說道:“阿姨,煙是我開給李雷的,是我的錯。”?
阿姨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說:“不關你的事!”說完,推着車就往外騎。?
學偉嘶聲說道:“阿姨!你這樣會害李雷一輩子的。事情由我而起,這會讓我一輩子不得心安。”?
阿姨停頓了一下,但還是繼續前行。?
學偉兩步追上去,“撲通”雙腿跪倒在大街上。我震住了。?
阿姨也被震住了,下車扶起了劉學偉。?
劉學偉事後解釋說:“其實,被屋外的冷空氣一吹,李雷他媽一出門就後悔了,她也不想毀了自己兒子的前程。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她也騎虎難下。她需要一個臺階,我一下跪她就有了臺階可下了。”?
當晚,李雷順利地上了火車。?
很多同學都到火車站送了他,但都不曉得白天發生的事情。?
沈歡也去了,哭得很傷心。?
到了部隊後,李雷給沈歡寫了很多信,探親回家的那一年兩個人就好上了。劉學偉倒也不在乎,反正他的戀愛對象多得象非洲草原上的羚羊,跑了一撥,又來一撥。?
劉學偉閒着沒事也常給李雷打個電話調口味:“你好,我找李雷。”?
李雷:“你好,我就是李雷,請問你是哪位?”?
劉學偉:“我是你爸爸。”?
李雷:“爸爸?”?
劉學偉:“哎,乖崽。”然後把電話掛斷,覺得自己很聰明。?
有一回,李雷他爸喝了點小酒,想兒子了,也打了個電話過去:“你好,同志,我找李雷。”?
李雷:“你好,我就是李雷,請問你是哪位?”?
李雷他爸:“我是你爸爸。”?
李雷以爲又是劉學偉在開玩笑,立馬回答:“我是你爺爺!”?
李雷他爸:“崽哎!我真的是你爸爸咧!”?
李雷在那邊暴跳如雷:“我**!”說完,把電話掛了。?
李雷的親爸拿着話筒,半天回不過神來。?
李雷在部隊裡入了黨,立了個三等功,當了班長,但沒能轉幹。復員之後他被安排進了長沙一家事業單位做文職工作,開始了他的官場生涯。?
李雷和我一樣,也是英語的受害者。他從小就英語不好,幾乎從來就沒有及過格,所以也就沒有開上大學。參加工作以後,問題就顯現出來了。他本有一次競爭副科級的機會,卻因爲文憑的問題導致擱淺。於是,他到火車站花兩百元錢買了一張師大的假文憑——帶水印的那種,還配檔案。不料,單位上有不少競爭者也採取了這樣的辦法。於是,單位勒令人勞科教部門派專人赴各自的學校調查。?
李雷找到了老彭和我商量。他的意思是請老彭出演他的班主任彭教授,由我打配合。大家商量了一下細節,花不到5分鐘的時間部署了各自的任務,然後用半個多小時的時間確定了事成之後慶功宴上的菜式和酒水檔次。?
那天,李雷帶着兩名科教科的幹部來到了師大教學樓。冒充教授的老彭夾着一個公文包,道貌岸然的走了出來。李雷裝作偶遇,熱情的上去開煙,然後向科教幹部介紹道:“這就是我們的班主任彭教授。”?
“彭教授,這是我們單位的人勞幹部,過來落實我的就讀情況。”?
老彭用手抹了抹爲數不多的頭髮,笑眯眯地同幹部們握手說道:“小李同學不錯,總體表現還可以。小李啊,當着你們單位領導的面我要批評你,就是遲到曠課的次數太多。要改。”?
李雷搔了搔後腦殼,不好意思地說道“改,一定改。”?
人勞幹部又問了一些其他情況,老彭一一作答。?
這時人勞幹部又提出要看班級花名冊——這是我們事先沒有準備的。老彭一邊答應着,一邊把手伸入口袋裡按手機的重撥鍵。我接到信號,從牆角騎着一輛自行車飆過來,離老遠就喊:“彭教授,王主任叫你去開會,快點,緊急會議,易校長也會參加。”?
老彭答應着:“就來就來”。一邊拿出手機,撥打電話說:“小馬,我以前班上的李雷同學要查一下班級花名冊。我叫他們上來,你協助一下……什麼?!花名冊不在?檔案室鑰匙誰拿了?……好,好,我知道了。”然後,放下電話,對三人說道:“抱歉,鑰匙不在。要下午兩點鐘等李老師開檔案室的門。你們看怎麼辦?”?
李雷對幹部說:“要不我們先去吃飯,下午再來。”?
那倆人也只好同意。?
彭教授跟三人一一握手。李雷堅持要邀請彭教授共進午餐。彭教授婉言謝絕說:“我還有會,你們忙,你們忙。”說完,急匆匆地離開,去參加那個莫須有的緊急會議。?
李雷帶着幹部們花天酒地去了。?
我和老彭匯合以後,找到路邊一家打字複印社。一中午編制了一本兩百多人的花名冊。把所有認識的人名都編了進去,每個人都設置了單位、住址、電話。一本數據及資料完備的花名冊就誕生了。?
事後,老彭還忘不了在嶄新的花名冊上弄上一點灰塵和摺痕。這在古玩行業中叫作“做老”。?
下午的事情就簡單了,兩個幹部因爲中午受到了高規格的接待,也不好意思過分認真,畢竟都是一個單位的同事。當李雷提出要他們候在車裡不必親自爬七樓,他們也就懶得麻煩了。花名冊見過了,一切順理成章。?
後來,李雷的任職書下來的那天,大宴羣臣普天同慶自不必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