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變得複雜起來。?
我蹲在原地想了幾分鐘,始終想不明白。於是,我決定按照手機裡留存的號碼給對方去個電話。?
接電話的還是那個男人,聲音依舊低沉陰鬱:“你想幹什麼?”?
我說:“我明確地告訴你,我不是羅成。但我認識林若弟,我想知道你是誰?”?
“你先告訴我,你是誰?”?
“我是林若弟的男朋友,以前的。現在已經分手了。你是誰?”?
對方沉默了幾秒鐘,說道:“我是她的老公。”?
我怔了一下,斬釘截鐵地道:“不可能,決不可能。”?
對方冷笑道:“我跟小弟已經同居四年了,我住在湖南日報社。”?
“報社?她不是一直跟她的父母住在報社嗎?”?
“她父母都是瀏陽縣鄉下的。小弟一直住在我家。”?
猶如五雷轟頂,我立刻被震得目瞪口呆。許多紊亂的頭緒漸漸清晰,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一年多來,我每次送林若弟回家,都是在把她送到另一個男人的牀上。我真蠢。我真是愚不可及。?
細想之下,林若弟的疑點其實很多:一、她每次不讓我送到報社門口,說是怕被門衛看到,影響不好。二、她上街從來不跟我拉手,每次坐在我的摩托後座上從來不抱着我的腰,當然這也是我認同的,但她似乎執行得特別嚴格。三、她的那張瀏陽縣的身份證不是假證,而是真實身份。四、她一直只用手機與我聯繫,只說她媽媽神經衰弱,聽不得電話鈴聲。所以家裡一直沒裝電話。五、她執意不肯跟我上牀,就是怕被我看出她早已不是處女。六、她一直號稱她們家以前是大地主,有海外關係,而考空姐時搞政治審查卻能順利過關。?
我居然被她矇蔽了一年多。一方面我只能承認自己的愚蠢,另一方面,足見林若弟是多麼的攻於心計。?
我說:“我們見一面吧!我可以告訴你羅成在哪裡?”?
對方沉默了一分鐘,同意了。?
我進入茶座的時候,他已經候了很久了。黑衣灰褲,人很消瘦,蜷縮在藤椅裡面,顯得很疲倦。?
爲了取得他的信任,我如實地概括地談了一些我的情況,並告訴他我跟若弟已經徹底地斷絕了關係,覆水難收。?
他一言不發地聽我講完,眼睛望着別處,他似乎在思索什麼。良久之後,他終於打開了話匣子:?
“我叫杜險峰。我和小弟是大學同學。可以這麼說,小弟的一切都是我給她的。她本是一個瀏陽鄉下的姑娘,是我把她搞進了長沙市,是我把她安排進了東南航,也是我把她搞進了乘務隊。你剛纔說起的那個東南航的劉阿姨就是我媽。”?
“小弟家境不好,父母根本就沒有能力供她讀大學,然而她成績很好,也一心想通過讀書跳出農村。所以,在武漢讀書的時候,她就跟很多有錢的男生交往過。我比她高一個年級,我一直很喜歡她,但是卻不敢開口。因爲她外表端莊文靜,在我眼裡,她就像仙女一樣超凡脫俗。雖然一直有許多風言風語,但我不相信是真的。直到有一次,一個富貴男生在我們宿舍大談如何把林若弟弄上了牀,並且搞得一牀單的經血。發了狂的我當場把那個造謠的男生痛打了一頓。然後我跑到林若弟宿舍樓底下,看見她正在晾曬牀單。我頓時明白了,原來那些傳言都是真實的。”?
“我鄙視、痛恨,但還是不能停止對她的愛。我不停地向家裡要錢,自己卻省吃儉用,每月拿出一半生活費給小弟。小弟終於被我打動,不再跟那些男生來往。放假的時候,我們倆就不回家,在武漢街頭擺地攤做小生意。販過辣椒,賣過衣服。那時候做生意的利潤比現在可觀。小弟外表柔弱,其實很精明能幹,並且善於裝天真,所以很多顧客都認爲她誠實可靠,很願意跟她做生意。一個假期下來,我們賺的錢比那些打零工的同學多得多,足夠應付學費和生活費。”?
“我們在學校外面租了一間房子同居,白天一起上課,晚上一起做飯。由於共歷患難,我們的感情自然是日漸深厚。接着發生了一件事改變了一切,在學校組織的一次體檢中,小弟被查出懷孕了。當時正是嚴厲整頓校風校紀的當口,我和林若弟雙雙被學校勒令退學。雖然我們據理力爭,但還是無功而返。”?
“回到長沙,我帶小弟去醫院墮了胎。由於沒拿到文憑,小弟不敢回瀏陽老家。再說她已經不可能再適應農村的生活,於是就住在我家裡。我媽媽很喜歡她,把她當兒媳婦看待。找了許多關係,把她安排進了東南航空做售票員。我父親是學法文專業的。在小弟的鼓勵和逼迫下,我進了湖南師大外語系寄宿學法語,所有學費都是她的工資支付的。”?
“本來一切都已經步入正軌,很快就要開始談婚論嫁了。可是,這時的我又犯了許多男人經常犯的錯誤。說實在的,每個男人都會有處女情結。對於小弟以前在校的所作所爲,我一直鬱結於胸。特別是回想起那天那個男生說起的,林若弟被他搞了一牀經血的細節,我就妒火中燒無法自制。這時,法語班上一個叫雲彩的女生喜歡上了我。我是班上年紀最大的男生,算比較老成穩重。她是最小的女生,活波可愛。我們一起上課,一起放學,一起組織校外活動。我把我和小弟的情況一一都告訴了她,但她還是不肯放棄,說只要能跟我在一起,什麼都可以不在乎。由於那種吃了虧想得到補償的心理在作怪,漸漸的我對雲彩也不能自控。我抱着僥倖心理同她上了牀,果然發現她交給我的是處女之身。那一刻我憂喜交集。”?
“事情最終還是被小弟知道了,她傷心欲絕。儘管我馬上以退學的方式斷絕了與雲彩的交往,也儘管她口頭上答應原諒我的錯誤,可心理的鴻溝已經難以填補,我倆彼此都很清楚。雖然每天我們還是睡在一張牀上,但已形同陌路。大約就在這個時候,你出現在她的面前。”?
“你對小弟到底是不是真心,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時的小弟已經不再相信任何男人了,她最信任的是金錢。我太瞭解她了。當空姐並不是她的最終目標,她是想通過這個達到另一個目的,成爲一個真正的有錢人。”?
“後來,她就搬出了我家。她說要出去租房子一個人住,無論我怎麼哀求都沒有用。我知道她又開始跟別的男人鬼混,可是哪怕我跪在她面前也無力阻止。我就告訴她,不論她以後成了什麼樣子,不論她跟過多少個男人。如果有一天走投無路了,依舊可以回到我的身邊。我要她,無論小弟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要她。”?
杜險峰捲起袖子,露出左臂,上面密密麻麻幾十個傷疤:“她離開我以後,我每天用菸頭燙出一個傷疤。我不能容許任何人欺負小弟,她只是一個弱女子,你們儘可以跟她玩,但不能欺負她。所以當我得知那個叫羅成的男人欺負了小弟之後,我就一直在找他算帳。你的電話號碼是我以前無意中在她的手機電話簿裡看到的,輸入的姓名是羅成。小弟經常變動號碼簿裡的姓名,把這個號碼換成那個名字,而真正的號碼只有她自己清楚。”?
聽到這裡,我突然想起若弟打固定電話時的情形。不論在我家裡或是朋友們的家裡,每次打完她都會習慣性地在掛斷以後再按幾個鍵,這樣就可以避免號碼被別人重撥。難怪老彭說這個女人連他都沒看懂,真是心細如髮,深不可測啊!?
我聽完了杜險峰的講述,一時間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