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月,我在外面吃飯,遇見了杜險峰。
杜險峰:“還好吧?”
我:“還好。你呢?”
杜險峰嘿嘿地笑:“好,很好。小弟呢?她還好嗎?”
我:“我很久沒見過她了。”
杜險峰顯得有些意外:“哦,這樣啊?她沒有去找過你嗎?”
我:“找過。”
杜險峰:“你沒理她?”
我:“不是。很多事情已經過去了。”
杜險峰又笑了:“其實她是一個好女孩。”
我:“是的,是個好女人。”
杜險峰:“你的腿怎麼啦?”
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已經快好了。”
杜險峰:“聽說你去找過喬龍標?”
我:“是個誤會。我喝醉了。”
杜險峰:“你知道嗎?其實上次我們見面的時候,我準備捅了你。”
我:“爲什麼沒有呢?”
杜險峰:“小弟說,你是個好人。如果我捅了你,她會恨我一輩子。”
我:“這世界上本沒有壞人。”
杜險峰:“是啊!都是好人。我想,她可能是愛上你了。”
我:“她愛的是她自己。”
杜險峰:“你愛她嗎?”
我:“也許曾經愛過,但後來發現我愛的其實也是自己。”
杜險峰:“大家都愛自己,那麼還會有誰來愛別人呢?”
我:“你。你可以爲了她放棄一切。金錢,家庭,事業,信念,原則。而我做不到,這隻能說明我還不夠愛她。”
杜險峰慘然一笑,舉起酒杯:“來,朋友,喝一杯!”
我一飲而盡。
杜險峰:“這一杯是告別酒。過幾天我就會離開長沙了。”
我:“去哪裡?去很久嗎?”
杜險峰:“有個叫香格里拉的地方,你聽說過嗎?”
我:“聽說過。好像在雲南還是在西藏?”
杜險峰:“那個地方很好,風景很漂亮。我打算去香格里拉蓋一所房子,離開長沙這塊傷心地。也許二十年後再回來看看,也許就不回來了。”
我:“也許是個好主意!”
杜險峰:“臨走之前,我想請你幫個忙。”
我:“請說。”
杜險峰:“好好照顧小弟,答應我!”
我點點頭:“我會的。”
杜險峰:“我的意思是說,你們結婚。交給別人我不放心,她跟別人不會有好結果的。”
我:“我不能跟她結婚。”
杜險峰:“爲什麼?”
我看着眼前的酒杯,一言不發。
杜險峰:“她跟別人都是逢場作戲或者是迫不得已。她跟你是來真的,相信我。”
我默不作聲。
杜險峰:“你也一樣忘不了她,難道不是嗎?”
我:“這跟感情無關。她需要的東西,我沒法提供。我想過的生活,她永遠也不可能適應。她有個什麼事,我會盡全力幫她。但我不會跟她結婚。”
杜險峰盯着我看了很久:“覆水難收?”
我:“是的。覆水難收!”
有時,我想,倘或我能在第一時間遇見林若弟就好了,至少在杜險峰之前,或更早一些,那麼我們會怎麼樣呢?我會把她塑造成一個什麼樣的人?抑或,她會把我塑造成一個什麼樣的人?一切都會改變,結局或許更好,也或許更壞。
每個人都想擁有所愛的那個人的一切,最好是童年就開始,少年,青年,老年,每日廝守,永不分離,然後在同一天死掉,骨頭化灰,一同飄散在風裡。你希望佔有她的靈魂和身體,希望每天清晨起牀的第一眼就看見她的身影,希望每晚摟着身邊的她再進入睡眠。每一次親吻你都有吞吃她整個身體的衝動,每一次做愛都想與她合二爲一。
我還記得,那些遙遠的歲月:
若弟喜歡在傍晚時分,在天色將昏未昏之際,坐在高樓頂上,靠着我的肩傍看遠處的風景。
太陽早就落了,水紅色的晚霞由東向西漸次消彌,像記憶中逝去的少女的絲帶。周圍的一切都裹就上一層迷濛的淡藍,若弟的臉上也是一層淡藍,我的臉上想必也是。此刻,天空格外悠遠,樹影愈發神秘。再過一會兒大地就會全黑了,好時光顯得緊迫。
沒有話,靜默許久之後,若弟的眼睛裡驀然滾出一大顆淚珠,不知爲了什麼。
我用最溫柔的姿勢抱着這個感傷的小女人,生怕咯疼了她。我很輕的吻着她的臉頰,聽到耳邊有呼呼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