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在何地?昔日,吳珉離開匆忙,不曾識得道路,回到鄂州境內,還得四處尋找。吳珉依稀記得大致方位,尋找費了好多周折,但功夫不負有心人,所幸他們還是很快便找到。
見到那熟悉的小茅屋,吳珉不禁眼角溼潤。他只在這裡住過幾日,但是,那茅屋,以及周圍的一切,卻記得格外清楚。
這裡是昔日胡靜爲母親找到的臨時住所,可是母親卻住了很長時間,它已變成她永久的家。而今看來,亦是他們永久的家。他又如何不能記得呢?
站到茅屋門前,吳珉怔怔然,思緒不知已飄飛多遠。王媛輕輕依偎在他的身邊,不曾打擾他。她靜靜地聽着他的心跳,他的呼吸,聆聽這天涯遊子對母親的心聲。
王信王嫿也緊緊靠在一起,雙手緊握,站在兩人身邊,以同樣的方式向一位偉大的母親傾訴來自內心的所有喜怒哀樂。
四下裡無比安靜,沒有蟲鳴蛙叫,沒有風聲,沒有流水。彷彿上蒼故意讓他們在此刻有一片安寧,以此來聽聽自己的呼吸心跳,來認識內心。
王媛有一種說不出的愜意。她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得很開心。除了童年,這些年她從未這麼開心的笑過。王媛笑得無比大膽,肆虐,笑得天地蒼茫,笑得萬物落葉。
一位面目慈祥的老人,不緊不慢的從茅屋中走出,來到小院裡,以同樣慈祥的目光看着幾人。
“母親!”
幾人上前,一同跪下,每人都在磕頭如搗蒜。老人並未上前攙扶,而是靜靜的看着任由他們。她的笑容無比甜蜜,那眼神始終是那麼慈祥。待幾人磕完頭,她才上前,把他們一個個拉起,再從頭一個個打量他們。
老人細心的,撫摸每一個人的臉,爲他們拭去臉上的塵土,仔細端詳,爲他們摘去身上的雜草,抖落身上的灰塵。
“母親!”幾人無比感動,再次跪下,再次磕頭。
老人就如啞巴,只是笑着,只是點頭,待
幾人爬起,她再次爲他們拂拭去臉上的塵土以及身上的灰塵。
幾人久未清洗,而老人卻是耐心執著,她慢慢的,輕輕的,一點一點的,爲幾人拭擦,直到她滿意。然後,她退後兩步,再仔細端詳,並不住點頭認可。
老人如此這般一番,拉起幾人往茅屋走去。幾人靜靜地跟在老人身後,就如聽話的孩童,在外玩累了,被母親找到,然後無比開心的跟着母親回家。
家!好濃的味道!
幾人越往前走,越覺得快要窒息。濃濃的家味,比美酒更醇香,總是惹人醉。
來到門口,幾人已不敢向前,他們怕自己多走一步便被醉倒,他們怕醒來後一切皆是夢,他們更怕窒息而死,永遠醒不過來。
щшш_ тTk Λn_ C〇 母親站在門口,回頭看着他們,這簡直就是一羣傻孩子,她的眼中更多了幾分愛憐。爲了不遮擋孩子們窺視屋裡,她側身站到門邊,並以手勢指引,讓他們看過夠。
屋裡的一切竟然是那麼的陌生,又是那麼的熟悉。那些陳設是那麼的簡單,但卻樣樣實用,就如他們在各地臨時安置的家一般。
幾人有所心動,躍躍欲試的想要跨進去,但是,心中似乎還有什麼顧慮。
老人伸出手,示意他們可以拉住她慢慢進去。王媛擡頭望着站在門裡的母親,母親衝她點頭。王媛還是猶豫,她又看了看吳珉和哥哥姐姐。可是,吳珉與哥哥姐姐和她一樣,激動,希望自己可以馬上就跨進去,但也同樣沒有勇氣。
母親無比耐心,她伸着手,保持着固定的姿勢站在那兒,等待着眼前這羣傻孩子。那手那眼神,便是他們最強大的支持。
王媛鼓起勇氣,伸出自己的手,放入母親手中,母親立即用力把它攥住。王媛感覺到了來自母親的力量,慢慢的擡起一隻腳,跨過那道並不高的門檻,放到屋裡。
這一步,跨得王媛渾身緊張,當那隻腳落地之時,王媛已然出了一身大汗。身後的幾人亦是滿頭大汗。
王媛再次擡起頭,母親依然那般慈
祥,吳珉與哥哥姐姐依然在點頭與她相互鼓起。
王媛深吸一口氣,果斷把後一隻腳收進屋裡。這一步,她沒有猶豫,反而無比堅決果斷。
母親再把手伸向門外,吳珉與王信王嫿,有了王媛在前,他們似乎膽大了許多,一個個順利的被母親拉進屋裡。
家!家門!這是天涯浪子最終的夢想,這是一步夢寐以求的跨越。從此,浪子不再流落他鄉,浪跡天涯,從此,浪子便可以堂前盡孝,不再用眼淚自責代替良心的懺悔。
躲進小樓成一統,管它春夏與秋冬!
從此,他們便可不問世事,永遠隱居山林,直到終老,讓那功名富貴,恩怨情仇都化爲濤濤江水,東流而去,用不復返!
母親就是母親,她用偉大的耐心,等待孩子自己覺悟。她可以伸出援手,但是最後的跨越需要靠他們自己。他們做到了!當他們跨進屋裡,最喜悅的便是母親。她爲她有這樣的兒女驕傲!他們都是她的好兒女!
無聲勝有聲,無言的交流是心靈的碰撞。沒有寒暄,沒有囉嗦,沒有喋喋不休的指責,也沒有滔滔不絕的懺悔。一羣迷途知返的孩子已經歸來,母親還能有何指責呢?一個慈祥溫暖,微笑迎接孩子的母親,還能需要什麼懺悔呢?
幾人進到屋裡,無比興奮,他們繞着屋子如參觀珍寶一般,仔細打量着屋裡的一切,每一件什物都仔細的撫摸,甚至把玩一番。而每看到一件東西,就如最新的發現,又是一陣驚奇,亦常常爭先恐後般搶奪,先睹爲快。
母親始終不曾言語,她靜靜的看着眼前這羣頑皮的孩子,任由他們嬉鬧。她爲他們倒上一碗碗水,輕輕的遞到他們手中。
幾人喝着甘甜清冽的泉水,又是一陣興奮。都言美酒醉人,而此刻他們才知道,甘泉更醉人。
然而,甘泉再美,也擋不住幾人的好奇之心。喝着甘泉,幾人仍舊捨不得放棄打量這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屋子。在他們心裡,這裡是最美的地方,美得魂牽夢縈,美得至死不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