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七佛與吳珉以及王氏兄妹,在山林中輾轉,遊擊,與四處搜尋的宋軍作着最後的鬥爭。此時跟隨士卒盡皆戰死逃亡,並無一人。
且義軍已無糧草補給,雖在山林,然已是困獸之鬥。無奈之下,吳珉與王氏兄妹設計用謀吸引宋軍,讓方七佛率領其他將領逃脫,以圖後計。
“此番不比在青溪縣城突圍之時,今聖公太子及諸將被俘,宋軍已斷我糧草退路,誓要剿滅我等。今我已出,幾位將萬分危險。幾位千里馳援,我等於心何忍?”方七佛及諸將道。
“將軍不走,留下必死無疑。事到關頭,不必推諉。將軍生長於此,熟悉地形,定能逃脫。若將軍能重振兵馬,營救聖公,起義大事還有大好時機。我等本就亡命天涯,豈有在乎今日之舉?多年逃亡,我等皆已疲憊,不想再四海爲家。今觀洞源山水秀美,甘願以此爲歸宿。我等儘量周旋,若能躲過宋軍搜捕,便以此爲家,永不出山,永不問世事;若不能倖免,則宋軍擒獲之時,當自絕於此,以此爲冢。還望諸位將軍成全,並以大局爲重。”王媛道。
“王媛姑娘!”方七佛與諸將感激涕零,幾人當即對王媛跪拜不已。
“昔日,曾常聞聖公提及,王媛妹子乃是一代巾幗英雄,世之少有。今日七佛有幸,可是……”方七佛激動得不能言語,良久,再道,“姑娘乃一柔弱女子尚且如此大義,我等又怎能忍心置姑娘與水火之中?方謀誓不能從!”
“幾位將軍不必顧慮,此乃我等早已議定。將軍當以大局爲重。”吳珉上前扶起方七佛。
“是的,諸位將軍,我等早已議定,當以大局爲重!”王信王嫿亦扶起諸將。
方七佛與諸將推脫不得,與王氏相擁大哭一場,次日,按照計策殺出重圍,隱遁而去。
吳珉與王氏兄妹,何曾商議,何用商議,從瀘州城出發,便是一條逃亡不歸路,王媛厭倦仇殺,厭倦顛沛流離,居無定所,兄妹又何嘗不是。那日,王媛走向山澗,個人思索之時,兄妹幾人又何嘗不在思索。王媛還未開口,兄妹幾人便先於她說出她想到的事情。
諸將得脫,幾人頓覺輕鬆不少,繼續轉戰山林,與宋軍周旋數月,每日靠野菜野果充飢,猶如野人,對面不可識。
轉眼又是入秋,宋軍以爲叛賊已被餓死,撤出大半。兄妹趁機向山林外逃出。可是,幾人不曾料到,在山林出口必經之路上,竟有一將橫刀勒馬,等着他們,就如當年華容之關羽。要出山林,王氏兄妹必經此路,別無它由。
幾人見狀,便不再逃避,命已至此,唯有以死而已。吳珉吩咐兄妹幾人退後,由他與來將決鬥,以分勝負。
“將軍及
夫人,幾位數月不食人間煙火,還有鬥志?”吳珉還未上前,來將便開口道。
吳珉心中一驚,甚是奇怪,此人聲音好生熟悉,且是那麼親切。但來不及多想,吳珉深知,此時他是自己敵人,絕非朋友。
“困獸猶可鬥,我等雖無戰勝之功,亦可選擇其死法。”吳珉坦然自若,上前拔出寶劍。
“將軍何地人也,爲何竟有隴幹口音?”吳珉開口,來將亦是一驚。
來將提醒,吳珉纔想起這是祖籍鄉音,難怪那麼親切,不禁心中一陣激動。
“在下祖籍隴幹,聽口音將軍亦是隴幹人?”出於禮節,吳珉抱拳問道。
“末將正是隴幹人,姓吳名玠。”來將道。
“誰?”吳珉又是一驚,“將軍姓甚名誰?”
“末將姓吳名玠!”來將有些不快,但出於對如此異鄉,且在敵人之中遇到同鄉,出於禮節,再次答道。
來將話音猶如驚雷,讓吳珉手中寶刀不慎跌落。兄妹幾人不知何故,只得面面相覷。來將見吳珉之舉如此異常,甚是警惕。兩人四目相對,誰也不曾躲避。
吳珉緩步上前,來將愈加警惕。吳珉盯着來將,繞了幾圈,突然對來將跪下,口中高喊道,“晉卿兄,你可認識小弟?”
來將並未搭話,勒馬盯睛,多有猶豫。
“晉卿兄!”吳珉仰頭抱拳再次喊道。
來將終於認出,滾鞍下馬,扶住吳珉,“你可是耆卿賢弟?”
“我是吳珉!”吳珉道。
“耆卿賢弟!”來將無比激動,扶起吳珉,把他緊緊抱住。
“晉卿兄長!”吳珉亦緊緊抱住吳玠。
兩人盡皆痛哭,相擁良久。
“我們兄弟十餘年未見,賢弟爲何成爲叛軍?賢弟爲何成爲叛軍?”吳玠用力捶打吳珉。
“此事說來話長,”吳珉道,“小弟幼年隨父遷至鄂州,從此定居。父親努力做起小本買賣,幾經艱難,在我成年時家境有了起色。無奈奸臣當道,賊寇橫行,突然之間有歹人將家中財物洗劫並殺我父親。我並未有意反叛,實屬萬不得已。”
吳珉放開吳玠,“今兄長既爲宋將,小弟落入兄長之手亦是三生有幸。還望兄長能給小弟幾人一個痛快。來生小弟再來回報兄長大恩。”
吳珉言罷跪地便拜。王氏兄妹亦跪地便拜。
“
;幾位賢弟賢妹請起!”
吳玠慌忙扶起幾人,“愚兄怎能處決幾位,幾位大可不必如此。愚兄定當放幾位一馬!”
“可將軍如何覆命?”王媛兄妹道。
“此事只有我們幾人,外人不知。”吳玠道。
“可萬一朝廷追查,兄長縱容叛軍,可是誅滅九族之大罪。”吳珉道“兄長還是把我等帶回請功,不僅可以避免殺身之禍,還可以博一封妻廕子,衣食無憂。”
“賢弟,”吳玠突然給了吳珉一記耳光,“愚兄雖然粗魯,但亦不是賣友求榮之輩,我們同祖同宗,一脈相連,我豈能爲之?”
“可你是宋臣,我等是叛軍。”吳珉道。
“賢弟休要多言,”吳玠起身上馬,揚鞭而去。
“兄長留步!”吳珉大喊道。
“賢弟還有何事?我等不能敘話過久,日後可再尋機會。賢弟可輾轉回到隴幹,那裡無人認識賢弟,到時我們兄弟方可好好一敘。告辭!如今朝廷已撤兵,幾位只需主意各州府官兵,便可安然無恙,保重。”吳玠言罷,又欲夾馬而去。
“兄長留步,小弟還有話說。”吳珉追上前。
“賢弟快快說來!”吳玠左右張望,有些緊張。
“將軍不如留下與我們一同前行。今朝廷昏庸,奸臣當道,恐日後事發,奸人趁機再大作文章,將軍以及全家可就性命難保。不如先作準備。”吳珉未及開口,王媛搶先道。
“王媛弟妹!”吳玠抱拳道“久聞兩川首富遭難,王氏千金出逃。多年受苦我深知你意。然我已爲宋臣,誓難更改。”
“將軍之忠心讓王媛佩服,無奈此朝廷已不可救也,不值得將軍愚忠效命啊。”王媛又道。
“正是朝廷腐敗,我更應忠心。今北方契丹女真,對我大宋虎視眈眈。我今雖爲隊將,但乃居隴幹,倘若北方來犯,欲侵兩川,我亦可以盡些綿薄之力。不爲朝廷,亦要爲天下百姓。賢弟妹乃蜀中人,難道希望戰亂之時,兩川百姓慘遭塗炭乎?倒是幾位,今方臘已誅,朝廷故而撤兵,幾位不可再想造次,免得江南父老子弟枉送性命。愚兄有一主意,隴幹上無人認識幾位,幾位若有心,可以來軍中建立功勳,以此贖罪。我深知幾位遭奸人陷害,對朝廷已死心,但萬萬不可忘記蜀中父老百姓!望幾位三思之!後會有期!”吳玠說完揚鞭策馬,飛馳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