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書恆脣瓣微挑,不置可否地笑笑,繼續持杯向窗外,看風景。
結果,他真的看到了一道風景。
那是個女人。
只一擡頭,一雙瑩水的眸子,便把他震住。
很像,很像她。
那女子一身綵衣若雲霞飄逸,看向高書恆的目光也帶了分微詫,既而,她影如驚鴻掠過,輕快而行,進了迎鳳樓的大門。
高書恆擡手摸了摸下頷,眼中有一絲難以覺察的光。那是好奇、警戒、耐人尋味的意思。果然那有着一對明亮清眸的綵衣女子,翩翩上了樓,嘴角含着笑,朝高書恆所坐的窗邊走來。腳步卻是輕柔的,彷彿踏在雲朵上面,飄忽不覺聲響。使高書恆生出一絲訝異的錯覺,彷彿這個女子是從雲中走來,瀟灑若仙。
長相絲孟傀儡驟然動了。
他手中細長的絲線忽如鋒利的長針,陡然盈滿氣勁,朝霞衣女子飛揚而去。
眼見絲線的來路已經罩住了綵衣女子的面門上下,再進一寸,便要在她肌光若雪的面上穿幾個透明窟窿,她卻還是一動不動,只靜靜站着,看着那些絲線飛來。
“住手。”
絲線在綵衣女子的面門前堪堪停住。高書恆終於在關鍵時刻喊停。
反觀那女子,面色竟是絲毫不變,一張面孔冷得出奇,朝高書恆鞠了一躬,道聲:“多謝公子。”末了,徑自往窗旁的另一個座子上坐下。嚇得縮在樓梯處的小二慌忙上來,也不問她喝什麼茶要什麼菜,提起手中的長嘴茶壺,便往她杯盞中斟去。
孟傀儡冷哼一聲,低頭將半杯梨花白盡數倒入了口裡。他一手提起木偶,沉聲說:“公子若是覺得美人香氣盈盈,近身無害,那瞎子我就先走一步。”
高書恆斜眼睨了隔座的綵衣女子一眼,笑道:“那恕我不送先生了,先生請先回去吧,我再呆片刻無妨。”
孟傀儡從鼻中呼出一口氣,提起偶人,跌跌撞撞走了出去,他邊走邊打個酒嗝,口裡含混不清地唱着:“……自古君王愛紅顏,紅顏枯骨易江山。江山才人香氣動,烽煙滾滾詈阿蠻……嘿嘿。”唱罷幾句,冷笑幾聲,越過高書恆和那綵衣女子,下了樓去。
高書恆挑起一雙清俊的眼,目送孟傀儡下了樓去。轉而開始打量坐在窗邊獨飲獨酌的女子。
一襲七彩水裙,說不出的特別。即便往郇城最繁華的人山人海中一扔,他也能一眼分辨出她。不像普通人,在郇城街道上走上一圈,便要算消失。
他提起淨白瓷壺,笑吟吟往隔桌走去,綵衣女子冷冷回眸,就這般瞪着他,看他走近。
“能陪我喝喝酒麼?”高書恆衝那女子微微一笑,頓時顯出了絕世神采來。
女子嘴角也起了一抹笑,淡淡說:“公子請坐。這迎鳳樓,前些日子,我已經盤了過來。以後還望公子多來照顧生意。只是剛纔一見面就動手的那位爺,我們迎鳳樓就不太歡迎了。”
高書恆哈哈一笑,道:“喔?原來是女老闆啊。怪不得如此氣度軒昂。呵呵,剛纔那個忘年之交,只是見姑娘身上香氣濃郁,翩翩走來,人未至香先動,他疑心來人對我不利,這才激進行事。還請姑娘勿怪纔是。”
女子修長的眉眼靜靜打量高書恆,她不知道他這番話中,到底藏了什麼意思。但明明,她就能感覺到,對面站着的,絕不是一隻昏庸的山貓,而是一頭狡猾的豹子。
她笑道:“如此甚好,公子請坐吧。”
高書恆也不謙讓,便在她對面入座。
女子叫道:“小二,上幾個招牌菜來,今天,我要陪公子不醉不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