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的薔薇兒, 娘就知道你一定還活着!娘就知道!”容貌精緻如畫的端木夫人一看到自己的女兒後, 立馬涕淚橫流的拽下了自己頭上的帷帽, 整個人如同發了瘋似的朝着楚妙璃所在的方向猛撲了過來。
老天知道,她在聽丈夫說女兒因爲失足墜崖,已然嚥下了最後一口氣時,心裡有多絕望。
封長毅見此情形,連忙跨前一步, 擋在了兩人中間。
端木夫人滿臉驚疑不定的看着他的這一舉動, “封公子,您這是何意?”
“端木夫人, 想必您在見到自己的女兒後, 已經把我剛纔對您說的話忘了個精光了,”封長毅用一種不敢苟同的眼神, 望着端木夫人道:“您是不是忘了我剛剛纔和您說過,您的女兒薇薇姑娘不久前才被您的丈夫取下了一根仙骨——此刻正處於重傷狀態?”
被封長毅這麼一提醒的端木夫人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是是是,封公子,是我昏了頭了,忘記了您剛纔對我說過的話!”
端木夫人強忍着將自己女兒抱個滿懷的衝動,淚眼婆娑地小碎步湊到她跟前,抖着手握住楚妙璃那因爲失血過毒而微微泛涼地手, 淚眼婆娑地道:“薔薇兒,疼嗎?”
楚妙璃總是很難抗拒這種幾乎要把她給溺斃的母愛,儘管她知道自己並非端木薇薇本人, 但是在她心裡依然會不受控制的被端木夫人這一句充滿着憐愛和心疼的話而深深打動。
“孃親,我現在已經好多了,不疼了。”楚妙璃充滿安撫意味地反握住端木夫人的手道。
“你騙人!”端木夫人嘴脣哆嗦地瞪視着楚妙璃道:“我以前又不是沒見過取骨,怎麼會不知道那有多疼!”
端木夫人這堪稱石破天驚一樣的話讓楚妙璃和封長毅不約而同挑了挑眉毛。
“孃親,您說什麼?您說你以前也見過人取骨?”楚妙璃眨巴着眼睛,用一種充滿好奇的口吻追問道。
一開口就發現自己說漏了嘴的端木夫人苦笑一聲,她環視了一下四周,隨便挑揀了一張椅子,拉着楚妙璃坐了下來,“孩子,你沒聽錯,孃親確實見過人取骨……而那個被取骨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正是你的姥爺,我的父親。”
“我的姥爺?”楚妙璃愣愣重複端木夫人的話。
她的答案讓楚妙璃很是心驚。
“是啊,你的姥爺,”端木夫人從袖子裡摸出一塊繡了蝶戀花的手絹出來擦自己眼角不知什麼時候滲出來的淚,“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但是我依然記得……記得你姥爺那因爲取骨而痛不欲生的模樣……薔薇兒,是娘有眼無珠,害苦了你啊!”
“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您還是從頭到尾的給我說說吧,我都被您給弄糊塗了!”楚妙璃故意用一種分外焦灼的口吻,目不轉睛地望着端木夫人道:“我聽封大哥說資質這東西,是罕有能夠沿着血脈遺傳的……既然這樣,我和姥爺又怎麼會……又怎麼會都擁有這被外界修者稱之爲大補之物的仙骨呢?!”
早在自己說漏了嘴的時候,就知道女兒定然會有此一問的端木夫人又從眼眶裡滾落了兩顆晶瑩剔透的珠淚,才啞着嗓子說:“有些事情,孃親想要一輩子都瞞着你的……只可惜,你的資質,註定了你不可能當真如孃親所希望的那樣,一輩子都被孃親矇在鼓裡啊!”
端木夫人抽噎了一聲,望着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他們身邊,並且與楚妙璃十指緊扣的封長毅道:“封公子,你見多識廣,想必應該聽說過仙人的傳說吧?”
“自然是聽說過的,而且再過段時間,我還預備着闖一闖登仙門,也爲阿璃帶來獨屬於她的榮耀呢。”封長毅深情款款地望着楚妙璃說道。
“……阿璃?”端木夫人愣愣地重複封長毅的話,有些聽不懂他爲什麼要這樣叫自己的女兒。
封長毅連忙道:“端木夫人,我與阿璃已經認識很多年了,這是我爲她取得小名,我叫慣了,還請您不要因此而生我的氣纔好。”
端木夫人被封長毅這自白的青睞之詞弄得整個人都有些懵,她愣了愣才道:“……封公子,說句冒犯的話,我記得您……您已經和周家的阿靜小姐訂了娃娃親吧?既然這樣……你又爲什麼……又爲什麼與我的女兒如此親近?”
封長毅聞言,剛要回答,又被端木夫人充滿急促的話語聲給打斷了。
“封公子,我很感激你對我女兒的救命之恩,但是,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我們鸞家的女兒什麼都能做,就是不能做破壞他人姻緣的事!而且——我鸞家的女兒,寧願死,也不會做別人的小妾的!”
鸞家的女兒?
什麼是鸞家的女兒?
難道這鸞家的女兒與她要找的原主的母族有什麼關聯?!
楚妙璃在聽了端木夫人的話後,忍不住又擰了擰眉毛,臉上也帶出了幾分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端木夫人,您誤會了,我從始至終都沒有輕慢令媛的意思,”封長毅滿臉鄭重地站起身,對着神色焦急不已的端木夫人深深鞠了一躬,“在今日以前,我對於令媛,一直都是發乎情止乎禮的,從不曾有絲毫冒犯之處。”
當然沒有,在今日以前,封長毅和端木薇薇可是連面都沒見過一次。
“我之所以會在您的面前,如此光明正大的把我對令媛的傾慕之情表露出來,並非是想要仰仗着什麼救命之恩要挾於您——事實上,在寒際崖上,不是我救了令媛而是令媛救了我——而是因爲我對令媛動了真情,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娶她做我的妻子的。”
“可是……你已經有了婚約不是嗎?整個藍幻城衆所周知。”端木夫人緊鎖着眉頭,一眨不眨的注視着封長毅面上的每個表情,想要他給自己一個準確的答覆。
“端木夫人,您說的不錯,在我還年幼的時候,我的祖父確實爲我訂了一門親事,親事的主人也確實是周家的阿靜小姐,但是,有件事我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告知於您,那就是我與周靜小姐的婚事,早在我被繼母下了化功散的時候,就已經解除了!不僅如此,我們連定親的信物都已經還給了彼此——這也就意味着,我們之間一點瓜葛都沒有了。”
封長毅話語裡所透露出來的訊息讓端木夫人猛然睜大了眼睛。
“薔薇兒,他、他說的都是真的嗎?”她下意識地望向自己的女兒,希望能夠從她嘴裡獲得一些有用的訊息。
楚妙璃滿臉認真地點了點頭,“是的,孃親,封大哥確實已經和周家的那位小姐在天道的見證下解除婚約了——我是您教出來的女兒,怎麼會半點禮義廉恥也無的奪別人的未婚夫婿?”
楚妙璃的話讓端木夫人整個人都如釋重負的長鬆了口氣,她滿眼欣慰地對着楚妙璃點了點頭,才繼續說道:“封公子,雖然我不知道外界爲什麼對您已經和周家的阿靜小姐解除婚約的事情一無所知,但是我希望您還是能夠儘早把這件事公佈出去,免得我的女兒因爲您的行事不周而導致名譽有所受損。”
“這是應該的,”面對端木夫人的要求,封長毅想都不想地說道:“而且,我也捨不得阿璃因爲我的緣故,受到不知情者的詆譭。”
封長毅的肯定答覆讓端木夫人臉上的笑容又真摯了幾分,她定了定神,重新將話題拽回了原來的軌道上,“剛纔我們說到哪裡了?對了,我記起來了,我們說到仙人的事情上面了!薔薇兒,你知道嗎?雖然端木府上的人都很瞧不起我們,甚至覺得我們高攀了他們端木家——可實際上,真正被高攀的對象,是我們纔對!”
端木夫人深吸了一口氣,“仙骨資質對別的修者來說,雖然十分罕見,但是對我們鸞族人來說,卻一點都不稀罕,因爲鸞族人中,十個裡面就有八個是仙骨資質!”
“十個裡面就有八個?那孃親你?”楚妙璃被端木夫人的話給弄得猛然睜大了眼睛。
“不,薔薇兒,娘不是,在我們這一脈,只有你和你姥爺是。”端木夫人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了一抹悽楚之色,“你姥爺是鸞族的小少主,自幼就生長在一個叫鸞鳳谷的地方,他在十八歲那年,偷偷溜出了鸞鳳谷認識了一個叫做祈安的女人……這個女人……就是孃的母親,您的姥姥……雖然,孃親一點都不想你認她!”
端木夫人用手帕捂着臉,啜泣了兩聲。
“你姥姥的性格十分潑辣霸道,你姥爺在鸞鳳谷裡見慣了溫柔似水的女子,乍然見到你姥姥這樣的,立馬就動了情,死皮賴臉的要把你姥姥娶回鸞鳳谷裡去,你姥姥心高氣傲,自然瞧不上像你姥爺這樣男子,一直都對他不假辭色,可你姥爺是個死心眼,不,應該說鸞鳳谷裡的人,不論男女都是死心眼……”
端木夫人長嘆了口氣,將通紅的眼睛從手帕裡露了出來。
“爲了讓你姥姥認清楚他的本事,他,那個傻瓜,居然主動拗斷了一根仙骨……餵給你姥姥吃……你姥姥那個時候已經有心上人了,不過她心上人的資質很糟糕,你姥姥此番下山,就是爲了找一些有用的藥材,想辦法改變她心上人的體質……與她長廂廝守的……”
端木夫人在說到這裡的時候,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你姥姥爲了改變她心上人的體質,就差沒走火入魔了,你姥爺剛把仙骨從自己胸膛裡掏出來,她就猜到了你姥爺的資質,虛與委蛇的把他騙上了山,就這樣偷偷囚禁了起來……”
“孃親,既然那祈安對姥爺一點感情都沒有,那麼,您又是怎麼出生的呢?”楚妙璃很不喜歡端木夫人一口一個的‘你姥姥’叫,因爲她覺得對方根本就不配做原主的姥姥,更不配做她楚妙璃的姥姥。
“孃親的出生,源自於一場卑鄙無恥的引誘,孃親即便是自己提起來,都覺得髒!”
端木夫人在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你姥……祈安她在還沒和你姥爺翻臉前,曾聽你姥爺說過,在鸞鳳谷,仙骨資質是能夠遺傳的……她爲了獲得更多的仙骨,就主動和你姥爺在一起了——她之所以會如此紆尊降貴,是因爲你姥爺那個傻子除她以外,寧死也不肯碰別的女人——然後生下了孃親,誰知道,孃親卻根本沒有仙骨……祈安非常生氣,因爲她的心上人資質實在是太差了,就算她已經接連取了你姥爺七根仙骨,也沒辦法徹底逆轉他的體質……甚至,她的心上人還因爲修煉太過激進的緣故,差點走火入魔死了。”
“祈安知道,以你姥姥那時候的情況,再取骨就必死無疑了,”端木夫人搖了搖頭,語聲哀涼,“爲了獲得更多的仙骨,她只能暫時收手,繼續強迫你姥爺和她在一起……可是十多年過去了,她和你姥爺都沒能再生下一個孩子,反倒是你姥爺因爲頻繁取骨和她的不斷索取……已然命不久矣了……”
“孃親……”眼看着端木夫人眼角又有淚水流出來的楚妙璃再次握住了端木夫人已經深深掐入了掌心裡的手。
“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可你姥爺爲祈安付出了這麼多,卻依然得不到她的半分垂顧,在確定你姥爺已經徹底失去利用價值以後,喪心病狂的她把主意打到了她唯一的女兒,也就是孃親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