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後,瑟菲和黃成烈的關係依然如常。黃成烈忙完了畢業論文,時間寬裕了很多,和瑟菲網絡裡的聯繫倒也多了些,談天說地,也不似之前那樣古板。
很久之後的一個晚上,瑟菲忽然接到黃成烈的電話。
黃成烈語速很慢的說:“我的畢業舞會,你要來嗎?”
瑟菲當時有點忙,順口答道:“最近都沒時間呢。”
號樓也就不再說什麼,隨便寒暄了兩句,就趕快掛掉了。
後來她無意中和姑姑在電話裡提起這件事,姑姑說肯定是那個不會約女生的黃博士想要邀請她做舞伴。
“你應該答應的,你想他孤孤單單的參加畢業舞會,多可憐。”姑姑遊說她。
瑟菲有點猶豫,想起黃成烈那個人,本身就有點孤獨的氣質。她忍不住同情的笑起來,一個人傻乎乎的站在畢業舞會上,是有點可憐。
於是那天,她抽了時間去基督城,穿了一件淺藍色碎花的小旗袍,帶着藏藍色的滾邊。頭髮用一支景泰藍的釵斜斜的束起來。二十二歲的李瑟菲,像一朵晚開的幽蘭。
她打電話給黃成烈,黃成烈過來接她的時候,明顯愣了幾秒鐘。她淺笑出聲,覺得他的樣子傻乎乎的真可愛。
跳舞的時候,他總是踩到她的腳,很窘迫的抱歉。
“博士先生,您需要放鬆。”
“抱歉,抱歉,我才學了一個星期。”
“看來博士未必就有跳舞的天分。”瑟菲嘆了一口氣,“來,跟着我的步子走。”
一支舞下來,黃成烈滿頭大汗。
林筱音不知從哪跑出來,大驚小怪的喊起來:“李瑟菲,你們什麼時候進展到這種地步了?”
瑟菲急忙否認:“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告訴你哦,我們學校真的好多洋妞都在追黃成烈,她們覺得又悶又聰明的男人特別有魅力。外國人的審美就是和我們不一樣啊!”
“那你覺得他沒有魅力嗎?”瑟菲反問。
林筱音眨巴眨巴着眼睛,忽然咯咯笑起來:“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說錯話了。有一句古話還真是說的有道理——情人眼裡出西施。”
“李曉磊把你教壞了。”瑟菲搖了搖頭。
舞會很晚才結束,出門的時候天已經涼了。黃成烈把西裝外套脫下來搭在瑟菲的肩頭。溫熱的氣息令她心頭一動,很熟悉的氣息。
她擡起頭,看見渾圓的月亮,月朗星稀的夜空,清澈乾淨。
那天,黃成烈開車送她回家,悶頭開着車子的人忽然說道:“沒想到你會穿旗袍,很漂亮。”
其實是覺得這樣的瑟菲,氣質很像多年前的楊依娜,溫婉嫺靜。
瑟菲略略有些不好意思,羞澀的笑笑:“是啊,我也沒想到我會慢慢變得像個淑女,以前的我啊,比男孩子還淘氣。”
“時間是個很神奇的機器,不是說沙礫也可以磨成珍珠嗎?無論是什麼,只要交給時間就好。”
她微微笑了笑,聽起來像是安慰人的哲理。
車行至一半時,遇見一起車禍,前面不遠出處一輛大卡車與一輛小轎車的相撞。他們從旁邊經過的時候,清楚的看見轎車上十四五歲的女孩滿臉都是血。瑟菲急忙掏出電話報警,卻不料黃成烈猛地將車停在路邊,整個人無法自控的顫抖起來。
瑟菲頓時慌了手腳。
“藥......口袋......”
好在黃成烈的意識並沒有完全模糊。
服了藥之後,黃成烈稍稍好轉。瑟菲和他換了位置,一路忐忑的將車開會奧克蘭。然後把黃成烈安置在自己的房間裡。
“真的不需要去醫院嗎?”
黃成烈虛弱的擺擺手。
他似乎並不想說太多,她也就不會去問。每個人都有不想示人的秘密,不好奇,不追問,是給對方最好的尊重。她轉身去廚房煮了一碗蓮子羹給他安神。
再回房間的時候,黃成烈已經起身:“嚇到你了吧?”
“還好。”
“只是......沒辦法面對那些比較刺激的場面。”
“一直這樣?”
“嗯。”
她把蓮子羹遞過去:“安神的,喝一點吧。”
她沒想到,在中國留學生圈子裡被譽爲神一樣堅強的黃成烈,竟然有這樣脆弱的內心。
“今天就睡在這裡吧,我看你是太累了。”瑟菲說。
“不,我現在沒事了,可以開車回去。”黃成烈抓起牀頭的外套。
“不可以,你必須休息。”她語氣強硬。
“真的沒事。”
“不行,聽我的。”她搶下他的外套,“躺好,睡覺。”
說着,瑟菲從衣櫃裡掏出一隻枕頭,指指外面:“我去睡沙發。”
“真是個倔脾氣。”黃成烈哭笑不得。
瑟菲莞爾:“嗯,我小時候,我媽總說我倔得像頭牛。好啦,晚安。”
她對他笑了笑,關了燈,然後輕輕把門關上。
黃成烈在黑暗裡發了會呆,然後躺下來,閉上眼睛。他很少能在陌生的地方睡得踏實,而這一夜,他的夢卻異常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