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菲半睡半醒着,帶着些許難聞氣息的毯子罩得她昏昏沉沉,快要暈了過去。車載電臺沒有關掉,廣告與音樂節目交叉進行着。依稀,還聽得見路上尖銳的車鳴聲。
只是,動彈不得。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手機鈴聲從座位下傳過來,《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s》,她最愛的一首英文歌,也是葉芝的一首同名詩歌。那是她給申優鉉的電話號碼專設的來電鈴聲。
我和我的愛人相遇/她走過神秘園/踏着雪白的纖足/她勸我從容相愛/如葉生樹梢/但我如此年輕無知/不曾細聽她的心聲
在河畔曠野/我和我的愛人並肩佇立/在我微傾的肩膀/有她柔婉的手相攜/她勸我從容生活/如草生和堰/但我如此年輕無知/如今徒有熱淚盈眶
瑟菲努力的扭動着手腳,試圖掙脫束縛,但是無果。當一曲終了,她泄氣的靜止下來。
然後,有人打開車門坐進來。她知道,是黃成烈。
“瑟菲,再忍忍,我對待你離開這兒的。”
他發動了車子。
這個人,已經瘋了吧,她想。她仍記得他的好,如溫吞的日光,柔軟熨帖,很難和眼前的人聯繫在一起。
她用身體向他抗議,終於,他掀開了毯子,輕輕撕下了她嘴脣上的膠布。
“安安靜靜的坐着,什麼都別說。”黃成烈專心的開着車,看也不看她。
她眼裡盈着淚水,視線模糊。縱使,她曾那麼大膽的猜測過他與案件的種種關係,此刻,卻並無勇氣去接受既定的現實。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是個殺人兇手。那麼好的一個人,曾給她構築了溫暖堅固的未來,讓她可以忘情忘愛的去療治傷痛。
顯然,申優鉉已經報了警。聰明如他,必然猜得到瑟菲的求救電話會與黃成烈相關。
通往機場和火車站的路口都以加設警力,一張網,正徐徐的拉開。
黃成烈氣急敗壞的罵了一句英文,掉頭向狹長的小街開去。瑟菲躺在汽車的後座,可以清楚地聽見身後一長串的警笛聲。
他逃不掉的。從他戴上魔鬼面具的那一天開始,他就知道,是逃不掉的。
黃成烈反倒鬆弛了下來。
小街兩側種植着繁茂的洋槐樹,他擡頭,看不見大片湛藍的天,只有交錯着的濃稠的綠色。
黃成烈把車停下,沉默了一兩分鐘。瑟菲忐忑的躺在那裡,猜不到自己將遇見怎樣的命運。
“瑟菲。”黃成烈鬆開方向盤,整個人放鬆的靠在椅背上,只從後視鏡裡望着她。
那刻的他,與從前一樣,眼神純良如鹿,看不到戾氣,看不到恐懼。
“我從來沒想到會在新西蘭遇見你,你是一個意外。其實可以躲開你的,但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對你好一點,想用一輩子來彌補你。因爲......”他放低了聲音,“是我跟蹤了你爸,知道了他的賓館房號,告了密。”
“爲什麼?”突如其來的真相,令瑟菲無比憤怒。
“沒什麼。瑟菲,這是命。我從來沒想過傷害誰,但躲不開命運。”
他坐起身,看着已經圍在周圍的警車,微微笑了一下,回頭看了看瑟菲:“瑟菲,我只求你,別去打擾依娜和申優鉉。她是一個可憐的丫頭,上帝從來不曾眷顧於她,希望申優鉉能令她有個安定的未來。”
“你真的那麼愛她?”瑟菲問道。
他眼裡閃過一絲微弱的光亮,也許是因爲終於有人讀懂了他的心事。他對瑟菲坦白:“不,我不配。”
說着,他擡手打開車門,走了出去,沉着的對警察舉起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