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在距離十幾丈時,放緩了速度,漸漸的從衝刺改爲了緩行,這卻比衝刺時,給人的壓迫感更甚,姚湘使了個眼色,身邊的兵士,便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
以往他們也遇到過劫囚的事情,當那些人見識到長城軍的戰鬥力時,劫囚的事情就變得少了很多,這讓很多地方都不願意接手的刺頭囚犯,全都進入了長城軍,從某種情況而言,這些刺頭大大的助長了長城軍的戰鬥力。
無論是姚湘,還是他身邊的士兵都知道,這一次跟上一次有些不同,有楚易在隊伍裡,他們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姚湘不由的望了望楚易,此行的囚犯身份,他們都調查過,基本上沒什麼大的背景,所以這女騎士肯定是衝着楚易來的。
當見到他一臉輕鬆的樣子,姚湘不由的皺了皺眉頭,雖然他知道楚易的實力強大,可這才長城軍卻是不被允許的,任何一個長城軍的兵士都知道,面對敵人,哪怕是面對比自己弱小的敵人,也必須全力以赴。
楚易讀懂了他的意思,並沒有收起那副輕敵的樣子,他等了這麼久,總算是等到了一個襲擊者,怎麼能夠就此放棄呢。
他從身後,將粗長的龍闕劍拔了出來,只聽到“鋥”的一聲,一衆兵士都被他的劍所吸引了,楚易沒有動用符紋時,身體還是很纖細的。
龍闕劍握在他手中,就像是一個孩童,揮舞着大棒,只是並不顯得滑稽,反而讓人有些震驚,因爲楚易拿着劍,在自己手中,揮舞的輕鬆自如,沒有絲毫掌控不了的架勢。
兵士們都敬畏的看着他,想到了興慶宮裡的那一戰,光明聖子最後展現出了他的武道修爲,但最終還是被楚易打敗。
人們傳的神乎其神,但更多談及的,還是楚易在符紋之道上的修爲,光明聖子的武道修爲,同樣也被弱化了。
姚湘他們從傳聞中,分析過那一戰,都知道光明聖子的武道修爲,其實不比他的符紋之道弱多少,所以這被弱化的最後一戰,是很有水準的。
現在見到楚易拔劍禦敵的姿態,他們便更加確信了這一點了。
“這是我的敵人,姚校尉退後吧。”當騎士站定在他三丈外時,那股壓迫感也越來越強烈,姚湘他們聽到這話有些不滿意。
但他們也知道自己的實力,便退到了楚易身後去了。
雨漸漸的小了很多,騎士一直低着頭,若不是她那特製的女式戰甲,很難判定她到底是男是女,這時她突然擡起了頭,衆人卻驚訝的發現,她的臉上帶着一張銀色的面具,這面具也是特製的,其上刻畫着符紋,雖然凸顯出了鼻子和嘴巴的輪廓,卻都沒有露出來,完全看不出她的樣子來。
似乎是被楚易的劍氣所擾,騎士身下的黑馬,發出了一聲高亢的馬嘶聲,就像是春雷一般灌入耳中,讓人渾身發毛。
“這是,荒馬與汗血馬結合的荒神馬,極爲少見!”姚湘盯着黑馬的那雙眼睛,有些發杵,其餘的兵士一聽,又是畏懼,又是驚訝。
在這複雜的情緒中,又有幾分貪婪,只是這貪婪因爲女騎士實力的緣故,被隱藏到了最深處。
正在雙方對峙時,里正老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過來,看到這架勢,心底一緊,那女騎士突然從懷裡討出一塊碎銀子,朝他丟了過去,說道:“老漢,討一碗薑茶喝喝,怎樣?”
里正老人雖然躬身駝背,身手卻不差,根本沒有移動,便牢牢的接住了銀子,他打量着女騎士,說道:“進門便是客,一杯薑茶用不了這麼多銀子。”
說完,他又把薑茶拋了回去,但銀子剛脫手時,卻停留在了空中不動,緊跟着又落回了老漢的手中,這讓在場的人都是詫異。
“符紋大宗師!”楚易微微一驚,他根本沒有感受到女騎士的魂力出現,可見這女騎士的修爲比他還要高許多。
只有修煉到符紋大宗師時,才能夠魂力外放,但想要驅物,只有達到了大宗師的後期,才能夠做到的。
女騎士如此輕鬆點把銀子控制了回去,顯然修爲已經到了大宗師後期,甚至是更高的一層,符紋王者的境界。
老漢麻利的把銀子收了起來,做了個請的手勢,幾乎在同一時間,楚易和姚湘他們都讓開了道路,警惕着看着女騎士走進村子裡,直到她下了馬,進了屋子裡,才各自把目光收了回來。
他們都有些意外,目光都落到了楚易身上,似乎在問他,爲什麼這個女騎士不對你動手呢?難道只是路過這麼簡單。
楚易苦笑了一下,一副我怎麼知道啊,也許真的是路過呢。
“不是敵人最好,這人很難對付!”姚湘說道。
等他們回到里正家裡時,只見女騎士正坐在屋內的主座上喝着薑茶,這讓剛纔還很擔心的姚湘他們都鬆了一口氣。
春雨淅淅瀝瀝的下着,雖然變小了,可好像怎麼都停不下來的樣子,屋子裡一片寂靜的似乎能夠聽到地上的螞蟻在爬,顯得有些緊張。
這時女騎士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碗,這讓屋子裡的人都警惕了起來,因爲帶着面具,看不到她的眼睛,更看不到她的臉,所以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那銀色的面具,讓人覺得她非常的冷。
她走到了掛着弓箭的牆邊面前,卻打量起了那把刀,當她伸手去拿刀時,里正突然喝斥道:“住手,你不能碰。”
女騎士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並沒有落下去,這讓氣氛更加緊張了起來,誰也沒想到,平和的里正老人,竟然會這麼喝斥女騎士。
姚湘他們在想,如果女騎士硬是要伸手去拿刀,里正老人跟她起了衝突,他們到底要不要幫忙。
到是楚易饒有興趣的觀望着,絲毫不打算動手,從始至終,女騎士身上都沒有絲毫的殺氣,也許是隱藏的很好,又或者是她真的是路過而已。
女騎士最終還是收回了手,開口說道:“好刀。”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就好似喊破了嗓子,跟想象中的感覺有些不同,但這聲音卻中氣十足。
里正老人板起的臉,又釋然了,恢復了原先的和藹,自顧自的說道:“我那去世的老伴,也從沒碰過我的刀。”
“小氣。”女騎士嘟囔了一句,又坐了回去。
氣氛瞬間緩和了許多,姚湘他們也不用再糾結是不是要幫的事情,這時楚易突然問道:“里正以前可是府兵?”
“以前?”里正老人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似乎在抗議他話中的無知,“以前是,現在也是。”
見此,姚湘也摻合了進來,笑着說道:“楚兄弟可能不知,大唐剛剛建立時,幾乎都是府兵,素來有關中府兵耐苦戰之說,大唐的半壁江山,都是府兵打下來的,太宗陛下命當時北出長城的大唐精銳就地駐守長城,其中大半都是關中的漢子,爲大唐守衛國門,祖輩們沒有怨言。”
說到這裡時,姚湘非常的驕傲,他的祖籍雖然是蒲州,偏東南沿海,可是自從太宗皇帝,欽此天策長城軍的名號後,長城軍無論多大的變化,傳統是不變的。
長城軍繼承的是大唐府兵的傳統,戰時守國門,農時耕土地,閒事操兵事。
聽到姚湘的話,里正老人雖然驕傲,卻有些不舒服,感嘆道:“哎,大唐經歷興衰,府兵也經歷興衰,想當初大唐打仗不都是靠我們這些世代傳承的府兵嗎?現在卻是一輩子,也都用不上一回了。”
楚易看過歷史中的記載,大唐初年的府兵是戰鬥力最強的,那時候也是人心最凝聚的時候,即便荒國的鐵騎,在府兵面前也不堪一擊。
“那時候啊,咱們農忙的時候務農,農閒便跟着折衝府操練,戰時便自己購置武器馬匹,前往折衝府聚集,等待着皇帝陛下的召喚,那是我們祖輩的榮耀啊。”里正老人激動的說道,“現在……現在……”
他原本想說,現在不行了,但他很快又改口,說,“現在皇帝陛下若是召喚府兵去保衛國土,我老漢即便七十歲,也要拖着這把老骨頭,拿刀背弓,拉着我那匹瘦馬去參戰!”
看着老人,楚易不知道該說什麼,卻不由的肅然起敬,他突然有些明白,爲什麼南方的神國,明明形勢大優,卻不敢長驅直入。
爲什麼大唐經歷了無數次外敵入侵,卻依然堅挺了下來,有這羣世代相傳的府兵在,誰敢犯我國門一步,誰敢欺我百姓柔弱?
但他心底又有些感慨,府兵如今是名存實亡,那是因爲時代的變化,已經容不下這樣的體制存在,招募兵士,是時代所選。
可他又相信,如果真的有一天,外敵打到關中的這片土地上,無數時代相傳的關中府兵會起來保衛國土,那時無數螞蟻,將匯聚成成川。
“若是真要你這老漢上戰場,大唐便離亡國不遠了。”主座上的女騎士突然開口,似乎是在報復剛纔老人不讓她碰刀。
里正的臉一下繃緊,氣氛瞬間變得緊張,沉默了許久,里正卻釋然了,苦笑道:“那老漢真希望沒有那麼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