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在碧藍如洗的天空中,放牧着白雲,春雨過後的草原一片清新之氣,被牛羊食過的草兒再次發出嫩芽,大地一片青青。
楚易是被顛醒的,身上的傷勢並沒有好多少,符紋熔爐和魂井,都是空蕩蕩的,眼皮沉重如山。
“咦,他醒過來了。”一旁的騎士驚呼道,顛簸的馬兒終於停了下來。
模模糊糊的,楚易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汗騷味傳來,他努力的睜開眼睛,打量着周圍,只見到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出現在視線裡,眼前是一片青草,幾隻蒼蠅在他身上縈繞而過,討不到什麼好之後,立即飛到遠處去了。
從這些人的目光裡,楚易看到了敵意,不過那股熟悉的味道,讓他放鬆了警惕,迎風招展的幡旗,告訴他這不是敵人。
他趴在馬鞍山,肚子撐住了整個身體,感覺很難受,於是他扭動了一下身子,卻有些控制不住,當即跌落馬去。
一旁的騎士見此,全都警惕了起來,一臉大鬍子的中年騎士縱馬衝來,拿起鞭子就朝楚易抽去,但在半空中,又停了下來。
楚易咳嗽了幾聲,伴隨着碎肉和淤血吐了出來,臉色蒼白的嚇人,他擡起頭,剛好正對着直射而來的陽光,在陽光下,他看到了豎起鞭子的大鬍子,衝他笑了起來。
大鬍子是見到楚易吐了血,這才停下來的,見到這傻笑,他以爲是挑釁,當即抽了下來。但這鞭子並沒有落到楚易身上,被另外一隻手擋了下來。
這是一名面容俊朗的青年,那張稍顯黝黑的臉上,並沒有青色,古銅色的皮膚,讓他顯得剛毅,不苟言笑的神情,又透着幾分威嚴。
“好了,打死了他,回去可不好交差。再說了,你不想知道姚湘他們怎麼樣了嗎?”青年的聲音並不像是他長得這麼冷酷,反到是非常隨和。
大鬍子立即收起了鞭子,大聲質問道:“說,姚湘他們到底怎麼了?是不是你想逃跑,所以把他們都殺了,快說,不說我就讓你嚐嚐老子的馬鞭,抽的你皮開肉綻,你說不說,不說是吧,老子抽死你丫的……”
看到大鬍子又舉起鞭子,青年臉色一冷,道:“話都讓你說了,他還怎麼說?把鞭子收起來,我來問。”
大鬍子無奈又把鞭子收了起來,那雙銅鈴大的眼睛裡,全是威脅和恐嚇,好似在告訴楚易,你別看我們頭好說話,你要是敢隱瞞,老子等會收拾你。
這大鬍子到沒讓楚易生氣,他突然想到了姚湘,想到了廖建國,雖然他們對自己畢恭畢敬,但那是出於他滅掉神國使團的尊重,而不是因爲他是天書院的人間行走,他們沒什麼才學,自然也不可能念過書,行事的風格非常簡單,非黑即白。
所以,他們嫉惡如仇的同時,卻也醇厚朴實,眼前的大鬍子顯然跟姚湘的關係不錯,所以是擔心姚湘的安危,才威脅他的。
青年並沒有着急詢問他,拿出袋子裡的水囊丟給了他:“先喝口水,漱漱口,嘴巴里全都是血腥味,可不好受。”
楚易拿過水囊,此時他的嘴巴確實乾的像火爐一樣,嘴脣都裂了,他灌了一口水,又吐了出來,而後才咕咚咕咚的全部都喝完。
打了嗝,楚易看着青年,詢問道:“有吃的嗎?”
“你還得寸進尺了。”大鬍子抽出鞭子,就想要打他,卻被那青年瞪了一眼,這才收了回去。
隨後,青年拿出了一個小袋子,又丟給了楚易,他打開一看,發現裡面是幾塊乾巴巴的鍋盔,或許是因爲長時間的顛簸,鍋盔碎的不成樣子。
人餓了的時候,什麼都吃得下,楚易沒有挑剔的意思,抓了一把,放到了嘴巴里,感覺比什麼都美味。
其實他並不餓,身體沒有力氣,是因爲傷勢還沒有恢復,加上真氣和魂力消耗光了,所以纔想着吃點東西填補一下。
吃了一半,他又要了一個水囊,就着全都吃了下去,而此時周圍的騎士,早已經不耐煩了,只是青年把他們都壓住了,纔沒有動粗。
見楚易拍了拍手,試圖站起來,青年問道:“不用起來,你的傷勢太重,坐着回話吧。”
楚易盤坐在地上看着青年,意思很明白,你問吧。
“你是不是楚易?如果是,姚湘他們在哪?這一路上,發生了什麼。”青年問道。
“我是楚易。”楚易點了點頭,想到姚湘他們,他心底一陣難受,低着頭道,“姚湘他們……死了,我已經給他們報過仇了。”
聽到“死了”兩字,大鬍子攥着繮繩的手顫抖了起來,大聲質問道:“說,怎麼死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圍的騎士情緒都激動了起來,那青年沒有阻止大鬍子,只是看着楚易,一邊等待他解釋,一邊又思索着楚易的話,是不是正確。
“我……”楚易不想回憶那一晚上的事情,乾脆沉默了起來。
“你這個小雜種,你到底說不說,信不信老子抽死你?”大鬍子紅着眼睛,再次抽出了鞭子,當即就朝楚易抽了過來。
這一鞭子很重,打下去肯定是皮開肉綻,這一次青年沒有閃躲,楚易也沒有閃躲,因爲他覺得很內疚。
“啪”的一聲,鞭子落在楚易身上,將他的衣服抽的撕裂開來,卻沒有皮開肉綻,但他身體還是哆嗦了一些,因爲疼啊。
大鬍子沒想到楚易竟然一動不動,但他的氣顯然不會因此而消除,再次揮動鞭子抽了下來,這次青年出手擋住了:“夠了!”
“頭兒,你攔着我作甚,姚湘他們死了,都死了啊!!!”大鬍子紅着眼,激動的說道。
“你打死他有什麼用?況且,我覺得人不是他殺的,他要是殺了,就不會往北邊走了。”青年解釋道。
“即便不是他殺的,也是因他而死,我要殺了他,爲姚湘他們報仇!”大鬍子怒吼道。
“夠了!”青年動了怒,聲音透着上位者的威嚴,“你殺了他,怎麼向大元帥交代?你忘了大元帥的命令了嗎?無論如何,要他活着回到長城!更何況……你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大鬍子怔住了,聽到大元帥三個字,立即收起了鞭子,重重的嘆了一聲:“嗨!我悶的慌,去前面探一探。”
說完,他便騎馬朝遠處疾馳而去,青年無奈的搖了搖頭,伸出手道:“起來吧,天黑之前,得趕回長城。”
楚易握住了那隻厚實有力的手,卻感覺上面全都是老繭,顯然他經常使刀,而且是一個高手,此時他沒有魂力,也無法探查對方的境界如何。
“你騎着這匹馬,走。”青年下了命令,看到楚易搖搖晃晃的樣子,有些擔心,“需要我扶你嗎?”
“這點小傷,算不上什麼。”嘴上說的輕鬆,其實是忍着劇痛的,但他還是利索的騎到了馬上,青年一直盯着他,從他眼神中感受到了什麼。
馬隊再次前行,路上雖然沒有說話,楚易卻發現,這些人的裝備雖然破舊,隊形也很散亂,看起來就像是一支潰敗的騎兵,可卻是外鬆內緊,他相信一旦遇到敵襲,他們會在最短的時間裡變成一羣惡狼。
“你來自長安城?”楚易突然開口問道,他沒有浪費時間,而是試圖恢復着真氣和魂力,但這一次他的傷勢實在太重了。
雖然他斬殺了絕無珩,卻是九死一生,真氣到是漸漸的恢復了,卻非常緩慢,此時的識海更是直接封閉掉了。
造成識海封閉的原因很簡單,他強行用屠神劍法的心訣與殺伐神靈合併,並且統御瞭如來神靈和長生神靈,這才催動了劍囊裡的鎮劍碑。
以他現在的境界,即便鎮劍碑爲他所用,卻也難以催動,所以在動用那一招時,楚易自然是沒能施展出如同周明空那般的效果來。
不但如此,楚易只是勉強的催動了三千劍,那一道道的劍氣,其實是鎮劍碑的作用,爲此他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魂井內所有的歲月魂力都用光了,他後來恢復的魂力也被用光了,一絲一毫都不剩下,若不是意志堅定,失去所有魂力的魂井,很有可能會乾枯。
在他意識昏厥過去時,他只知道是鎮魔碑,強行定住了識海里的一切,之後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哦,爲何會如此判斷?”青年奇怪道,因爲不苟言笑,所以楚易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那雙眼睛,沒有絲毫年齡的青澀,像是經歷滄桑一般的堅定。
可是,楚易知道他的年紀,應該和他差不多大,最多也就是比他大一兩歲而已,根骨上還是可以看得出來的。
“看來你真的來自長安,而且,應該是大戶人家出生。”楚易確定的說道。
“不。”青年突然扭過頭,指了指北邊,說道,“我來自長城,長安,呵呵,那真是一個鬼地方。”
這個回答,讓楚易愣了一下,想到了姚湘他們說的,他們總是說來自長城,從來不提他們的故鄉,因爲他們把長城當作自己的故鄉。
看到楚易愣住的樣子,青年又道,“如果說以前,確實是在長安待過一段日子,你果然如傳說中的那樣聰明。”
“哦,你們也知道我?”楚易奇怪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