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最近鬼鬼祟祟的。
許詩清神秘的跟二姐咬耳朵時說了這麼一句,二姐怔了好一會兒才保持平靜的就像沒聽見這句話一樣,清了清喉嚨讓紅花叫張媽媽送點吃的進來,希望這屋裡有丫頭這人就不會再公然說她婆婆的壞話了。
不過她低估許詩清了。
她託着下巴皺眉眯眼一副神棍派頭,說:“我看八成是她想給浩鳳納妾!”
二姐呵呵笑不接話,然後低頭專心給昌福縫衣裳,任許詩清在她耳朵邊吵翻了天,連浩鳳晚上不回她那邊睡,只在旁邊的屋裡歇着都當着丫頭婆子的面說出來了!
二姐低着頭恨不能真把自己當成個聾子,她這麼當着丫頭婆子的面連房裡的事都這麼毫無遮掩的說出來讓她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是說從小是讓規矩喂大的嗎?這都喂到哪裡去了?這話也是當着外人的面能說的?
許詩清還在撇着嘴道:“說是他要用心念書,不能分心。又不考狀元!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啊!”
二姐看看外面的天,放下手中的針線說了句:“詩清,不是我這個當嫂子的說你,男人家知道上進是好事!你這個當人媳婦的不說幫他分憂解勞,怎麼能拖後腿呢?”看她還想再說什麼,二姐擺擺手道:“得了,一會兒你三哥就該回來了,我不能多陪你了,你先回去吧。”一邊說一邊站起來讓紅花送這位四奶奶回去。
等她走了二姐才能坐下喘口氣,這親戚間住太近真不是什麼好事!擡擡腳就到,她一天來串八回門還沒法往外哄她。
張媽媽去掩了門,回來給二姐倒了杯茶小聲道:“奶奶,我看納妾這事興許是真的。”
二姐手中的杯子頓了頓。這也不奇怪,許詩清那個樣子,二太太怎麼可能甘心就這麼讓她當浩鳳的媳婦?她搖搖頭說:“這事跟咱們沒關係,不用操他們的閒心。這兩天別讓她過來了,就說天氣熱,讓她在家裡歇着,我這邊也忙,等忙過這一陣子再請她過來閒話。”
張媽媽答應着,二姐又讓她帶了兩塊布兩斤綠豆一塊給許詩清送去。
二姐先去看了看昌偉昌福午睡起來沒,這天熱他們午睡的時辰就多了,二姐也不願意讓他們太早起來跑出去讓太陽曬着了,多數都讓他們在屋裡等到太陽下去了才能出來玩。
進屋一看奶孃正哄着兩個小子玩,屋裡放了兩個盆盛着井水,算是有點涼氣。七斤在旁邊幫着給孩子打扇子。
二姐進去兩個小子都往她身上撲,又沉又熱。她接住後扯着他們上了竹榻,掀開肚兜看看肚子上背上屁股上還有關節處肉厚的地方有沒有起痱子,旁邊奶孃賠着笑說:“他們就是睡着了我也記着給他們翻身的,不敢讓起痱子。”
二姐笑着說:“我知道你是個有心的。”若是孩子有她看着還起了痱子那就要說點什麼了。
兩個小的吵着要泡水洗澡,以前怎麼說都不肯洗澡,天一熱倒吵着要洗澡了。二姐笑着說等太陽落了就行,不然這會兒在院子裡讓他們撲騰曬着了就不好了。他們這洗澡根本就是玩水。
看過了孩子又去竈下看了一眼,見稀飯早就熬上了,劉媽媽笑着說晚上做的都是涼調的菜,熬的綠豆稀飯。
二姐答應着,只覺得身上一層汗,有心趁段浩方沒回來先洗個澡,省得他回來自己一身汗味那多不好。回屋讓紅花和米妹去擡桶,竈下的熱水倒是現成的。她脫了衣裳往桶裡一浸,熱騰騰的全身的毛細孔都張開了的舒服,暑氣一下子都散了似的。趴在桶沿上正泡着就聽見外面段浩方回來的聲音!
張媽媽正在說:“三爺,奶奶正在屋裡洗澡呢。”
也沒聽他接話,門就吱啞一聲推開了,二姐連三趕四要從桶裡出來,剛站起來簾子一掀他就進來了。
他的眼睛朝二姐水淋淋的身上一掃,一邊笑一邊解衣裳。
二姐急了,出來也不是坐下也不是,罵道:“你就不能先去別的屋裡坐一會兒?沒聽張媽說我正洗澡嗎?”
他脫了外裳和褲子,赤條條往桶邊來,說:“我不是想幹脆一起洗了省得再費兩遍事嗎?”
二姐見他是真要過來,這馬上就要吃晚上飯的時候院裡屋外可都是人!兩人要在這時在屋裡做點什麼可丟死人了!她連忙說:“我出來!等我出來了再讓他們提水來你再洗!”
段浩方看見她白條條水淋淋的擡腿要出去,伸手一撈又撈了回來,按着她說:“不用,咱們兩個一塊挺好的。”
張媽媽早就在外面把人都趕乾淨了,只有她跟紅花等着,見窗戶上映出二姐和段浩方的影子,紅花臉上一紅,低頭笑。張媽媽笑着啐她道:“兒子都生了,你什麼不知道啊。算了,不讓你在這裡等着了,你去看看竈下的飯菜好了沒?”
也是快要吃飯了,段浩方沒敢鬧太久。大約一刻後就在裡面叫人了。張媽媽趕緊進去侍候,見二姐臉色紅潤氣喘吁吁胡亂穿着衣裳的站在屋裡,桶裡的水灑出來大半,旁邊的竹榻上也是溼淋淋一片。她不敢多看,親自把桶裡的水先倒出來提到外邊等小丫頭來收拾,再把桶也挪出去,然後拿來拖巴把地拖幹。
段浩方從屏風後出來,他換了身衣裳,還要先去給段章氏請個安才能回來吃飯。
二姐見了他還有點惱,她的心這會兒還在狂跳。見他出來忍不住瞪了一眼,然後過去替他整衣裳。
段浩方見她低着頭在他身前忙,兩手虛環住她,伏下頭在她脖子根深深嗅了一下。她縮着脖子覺得癢,他見她脖子根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伸舌頭舔了一口,然後嘬住那一塊肉輕咬了下。
他拿鼻子蹭着她低聲道:“等我晚上……!”
二姐趕緊把他推出去,說:“趕緊走吧!別誤了吃飯!”等把他推出屋子才鬆了口氣,這天越熱他越有興致。
紅花這時過來說:“奶奶,擺飯嗎?”
二姐看看外面的天,說:“擺吧,就擺在外屋,開着門也有點風,把昌偉和昌福也抱過來。”
紅花又問:“等不等三爺?”
這邊二姐已經讓米妹過來支桌子了,聽見了嘆了口氣,想了想說:“先擺上,讓孩子先吃。我等他,讓人看着那邊,要是開始吃了就不用等了。竈下先留着菜。”
紅花答應着去,奶孃帶着孩子過來。熱騰騰的飯菜一端上來兩個小傢伙就不肯吃,問想吃什麼,說想吃西瓜,冰的。
二姐虎着臉說:“不行,吃完飯才能吃西瓜。先吃飯。”然後跟奶孃一人對付一個,紅花和張媽媽也過來幫忙,一個人抱着不讓亂跑亂動,一個人舉着勺子喂。
小昌福喊着:“熱!”一邊扭頭。
二姐舉着勺子追着他的嘴,一邊哄:“不熱了,娘給吹吹,吹吹就不熱了。”
吹吹也不吃。
段浩方回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本來陰沉的臉色變好了,笑着過來伸手說:“讓爹喂!”
二姐喂孩子吃飯又出了一身汗,看見他伸手就說:“你先吃飯吧,我這裡一會兒就喂好了。”其實她是想說他不行,這喂孩子是最打擊人的,他說不吃就不吃,別說是爹,就是親爺爺也不給面子。
她是怕傷了他的自尊心,孩子還小可不知道照顧爹的面子。可他就鐵了心要喂,抱過昌福,二姐在旁邊端着碗,他就一勺勺舀了稀飯喂到昌福嘴角。本來她以爲他最多喂一會兒就煩了,誰知他竟能堅持餵了大半碗,他也不哄孩子,就着勺子追着孩子的嘴,他扭到哪邊追到哪邊,跟孩子拼毅力,最後竟然是昌福先投降,張嘴了,二姐在旁邊看着都不敢相信會這麼簡單。第一次喂進去了,後面就簡單了,幾乎是他這邊勺子送到嘴邊,昌福就張嘴了,不一會兒大半碗吃完了。
二姐都快嫉妒死了,見他還要喂就說:“差不多了,他平常也就吃這麼多,再吃撐了就不好了。”他這才停下,又從張媽媽手裡接過溼毛巾給昌福擦嘴擦手,擦完了抱住啃了一口說:“真是爹的好兒子!”
到了晚上睡覺時二姐見他望着房頂發呆,就拿了扇子慢慢給他扇着,問:“……是不是在爹孃那裡又遇上什麼事了?”這剛消停兩天啊,可別再出事了。
他嘆了口氣,從她手裡把扇子接過來他來扇,他的勁大風也大多了,半天才說了句:“……沒事。”
二姐就不再問了,過了會兒挺涼快的就睡着了。
等二姐睡了他還沒睡,看着黑洞洞的屋頂卻想起在那邊屋裡,段老爺他們三人坐在一起卻各自低着頭一句話都沒有的吃飯。
段浩平再不好也是爹孃的兒子,弄成這樣看着日子是好過了,可家裡的味兒卻不對頭了。他在那邊坐了不到一刻就坐不下去了,找了個理由回來就看到二姐正帶着孩子們吃飯,昌偉、昌福兩兄弟熱熱鬧鬧的。
他的兒子們以後長大了也會好好的,不會跟他和段浩平一樣的。他一定會好好教自己的孩子的。
他皺眉望着屋頂,沉沉的嘆了一口氣,心裡是一點底都沒有。十年二十年後的事誰又能知道呢?風水輪流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