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安踏着雪鞋,轉身向着庇護所的方向走去,這個上午,對他來說,是一次完美的猶如教科書般的策略勝利!
上午的狩獵行動,從策略制定到陷阱升級,再到最終收穫,都完美地印證了他的判斷。
這不僅爲他帶來了超過五斤的優質蛋白質,更重要的是,驗證了一套在雪地環境下行之有效的被動狩獵體系。
當他回到自己那座半地穴式的庇護所時,已是下午時分。
他將揹包卸下,從裡面拿出那兩隻已經凍得僵硬的柳雷鳥,扔在門口的雪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噗”聲。
他沒有立刻開始處理戰利品,而是再次地擡頭,觀察着天氣的變化。
林予安回來這一路,天氣在不斷的變化,越發的陰沉。現在他只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就變得無比凝重。
天空中的雲層,在這短短的幾個小時之內,已經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他立刻啓動了胸前的攝像機。
“各位,下午好。我剛剛結束了陷阱線的巡視和擴展,收穫不錯。但現在,我將面臨一個更嚴峻的問題。”
“風,開始不對勁了,不再是之前那種穩定的冷風,而是一陣風從東南方吹來,帶着海洋的鹹腥味,下一陣又可能從東北方刮來,捲起林間的積雪。”
“風向亂了。”他對着鏡頭,聲音低沉下來。
“在一個穩定的天氣系統裡,風向應該是持續的,這種混亂的陣風,說明有東西正在擾亂這裡的氣壓場。”
他再次擡頭,目光投向天空,試圖尋找着更多的證據。
他指着最低空的雲層說道:“看那裡!那些被撕扯得如同破爛棉絮般的雲,正貼着海面,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向內陸席捲而來,它們來自海洋,這是第一個危險信號。”
但真正讓他心頭一沉的,是更高空的景象,他的目光穿過低雲,望向更高處。
“但更糟糕的,是上面看到那些羽毛狀的,末端帶着鉤子的雲了嗎?”
“那是鉤捲雲!它們正被時速超過一百公里的高空急流,拉扯着向東南方移動。它們移動的方向,和下面這些來自東方的雲,是完全不同的!”
“高空和低空的風,在打架!這意味着,我頭頂的大氣層,正在發生劇烈的扭曲和衝突。”
“有一個巨大的、我們還看不見的‘引擎’,正在攪動這一切!”
他沉默了片刻,將所有的線索在腦中串聯起來,混亂的地面風、來自海洋的低雲、方向相反的高空急流……
林予安在參賽之前,曾在資料中反覆研究過這片海域的資料,一個恐怖的名詞,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所有的這些跡象,都指向一個我最不希望看到的猜測。”
他的語氣變得無比凝重:“我懷疑,一場‘炸彈氣旋’正在生成!”
爲了印證這個最壞的猜測,他需要一個最終的證據,立刻快步走到庇護所旁那塊能俯瞰整個海灣的巨大岩石上,目光投向遙遠的天際線。
遠方的景象,如同鐵證,徹底擊碎了他心中最後一絲僥倖。
那片連接着外海的廣闊水面上,不再是近岸這種被浮冰覆蓋的平靜狀態。
一道道如同山脊般的涌浪,正從遙遠的天際線處生成,然後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姿態,向海岸線推進!
林予安表情嚴肅的對着鏡頭說道:“這個涌浪和本地風浪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本地風浪是由眼前的風吹出來的,波形短而雜亂。而涌浪,是幾十甚至上百公里外的、一個巨大風暴系統產生的能量,傳遞過來的!”
“它的波峰之間相隔很遠,週期很長,這說明它在傳遞過程中幾乎沒有能量損失。”
“現在的風是從東南方向吹來,而這些涌浪,卻是從正東方涌來。”
“這說明,那個製造了它們風暴中心,就在我們的正東方,而且正在向我們高速移動!”
這些涌浪在接近近岸的淺水區時,便猛然向上擡升捲曲,最終形成一道道破碎的,翻滾着白色泡沫的巨牆!隨後轟的一聲,狠狠地砸在那些早已被冰層包裹的岸礁上。
每一次撞擊,都激起數米高的水沫,然後伴隨着如同遠方重炮轟鳴般的巨響傳來!
“在我來這裡之前,我花了大量時間研究拉布拉多海岸的氣象數據。”
他對着鏡頭,聲音因爲被風吹打而顯得有些吃力:“這裡是全球冬季溫帶氣旋最活躍的地區之一。”
“當來自北極格陵蘭島的,冰冷乾燥的極地大陸氣團,與南方強大的灣流帶來的,溫暖潮溼海洋氣團,在這片海域上空交匯時。”
“就會像混合兩種化學試劑一樣,產生劇烈的爆炸性能量釋放!這會催生出一種威力堪比熱帶颶風的溫帶氣旋!”
“氣象學上有一個非常形象的名字‘炸彈氣旋’!因爲它能在24小時內,中心氣壓下降超過24百帕,能量呈指數級增長。”
“根據我看到的所有跡象判斷,我們馬上就要親身體驗一次了。”
林予安看着那翻涌的海面,語氣變得無比嚴肅:“這既是巨大的災難,也是難得的機遇。”
“災難在於,一旦風暴來臨,我可能會被徹底困在庇護所裡好幾天,無法外出覓食。”
“但機遇在於,這樣的大風暴,會帶來驚人的風暴潮,有能力清洗整個海岸線!”
“可能會把深水區的東西,比如我們之前夢寐以求的貽貝、海膽、更多的貝類,甚至是海豹,北極熊的屍體,都翻卷上來!風暴過後,海灘上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但前提是,我得先活下來,現在,所有的事情都要爲應對這場風暴讓路!”
他立刻行動起來,抄起手鋸和短柄斧,穿上雪鞋,再次衝進了那片風聲鶴唳的森林。
他需要在風暴徹底爆發前,儲備足夠燃燒至少三天的木柴。
這不是一個大概的估算,他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將庇護所內緊挨着岩石後壁的那一側,從地面到天花板,用乾燥的木柴徹底填滿。
林予安在森林裡瘋狂地工作着,他不再有時間去挑選那些需要費力砍伐的站立枯木。
他的目標是所有能被快速處理的,已經倒伏的木材,專門尋找那些被之前的風雪刮斷、掛在其他樹上或者倒在地上,大小合適的雲杉和樺樹樹幹。
風越來越大,捲起地上的積雪,形成了一陣陣白色的“地吹雪”,嚴重影響了他的視線。
他必須眯着眼,才能在紛飛的雪霧中辨認方向。
他找到一棵腰粗的已經倒下的枯雲杉,他沒有去處理最粗壯的樹幹部分,那太耗時了。
他用手鋸,對準那些手臂粗細的枝杈,開始快速地切割。
“嘎吱……嘎吱……”
手鋸在冰冷的木頭中穩定地行進,鋸末混合着雪花,被狂風吹得到處都是。
每當他鋸下一段合適的木料,他都來不及清理,就立刻開始切割下一段。
時間,是他現在唯一的敵人。
他將截好的木料,用纜繩捆成一大捆,將繩子套在肩上,一步一步地、艱難地向着庇護所的方向拖行。
他的身影在森林和庇護所之間來回穿梭,如同一個正在爲世界末日而瘋狂囤糧的螞蟻。
雪地裡,很快就被他踩出了一條清晰的、深陷的通道。
他將拖回來的木柴,整齊地碼放在庇護所內,緊挨着冰冷的岩石後壁的一側。
那裡的溫度最低,也最安全,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火災隱患。
木柴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增高,從腳踝,到膝蓋,再到齊腰高。
這堆積如山的木柴,散發着乾燥的木香,帶給了他比食物更強烈的,能對抗未知天氣的安全感。
但他知道,僅僅有燃料還不夠,還要有水源的儲備,一旦暴風雪來臨,能見度幾乎爲零,外出取水將變得極其危險,甚至可能迷失方向。
而且,河面的冰層會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再想砸開取冰會耗費數倍的體力。
最重要的,他還必須對庇護所的屋頂,進行最後的加固。
他立刻行動起來,他帶上揹包又抄起了手鋸和斧子,頂着越來越猛烈的陣風,向着那條早已封凍的淡水河走去。
河面早已被一層厚厚的白雪所覆蓋,看起來與周圍的陸地無異。
他走到河的中央區域。
“河流中心的冰,通常是最純淨的,因爲這裡水流最快,結冰最晚。”
“水中的雜質在流動的過程中,大部分都被沖走了,這裡的水形成的冰純淨度非常高。”
他選定了一塊區域,開始用腳,將表面的積雪全部清理乾淨,露出了下方青白色的、堅硬的河冰。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握緊那把短柄斧,高高舉起,對準冰面,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一聲沉悶而巨大的撞擊聲響起!冰屑四濺,堅硬的冰面上只留下了一個碗口大小的、佈滿裂紋的凹坑!
“好硬!”他甩了甩被震得發麻的手臂。
但他沒有停歇,而是對準同一個點,開始進行高頻率的,連續不斷的砸擊!
“砰!砰!砰!砰!”
他如同一個不知疲倦的打鐵匠,每一次砸擊,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斧刃與冰面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無數的冰屑,如同玻璃碎片一樣,向四周飛濺。
幾分鐘後,他將斧子放在一旁,跪在冰面上,開始用手,將那些被他砸碎的碎冰塊,一塊一塊地撈出來,裝進登山揹包裡。
他將一塊晶瑩剔透的冰塊舉到鏡頭前,滿意地說道:“看,這就是最完美的飲用水源!”
“它的密度比雪大得多,同樣體積的冰,能融化出的水量,是蓬鬆積雪的五到十倍!雖然需要多跑幾趟,但這是最可靠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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