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地先把谷嵐護在身後，陳禹迅速轉身回望過去。
之前在溫泉旅店見過的男子正站在不遠處微笑着朝他揮手。
並沒有想象中的危機降臨，他長舒一口氣，目光隨意左右掃蕩幾下，瞳孔忽然不受控制地收縮起來。
在身邊的座位上，一道嬌小的身影正前後擺動着雙腿。察覺到他的視線，對方還饒有興致地抱起雙臂，鴨舌帽下的眉毛高高挑起。
她是什麼時候坐到這裡的？
同樣是在溫泉旅店見過的人，當初那個充滿戒備的小女孩現在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只是陳禹莫名感到了心悸——就算外貌和之前分毫不差，但這份老神在在實在讓人感到無比的異樣。
在他觀察的同時，對方也一樣在打量他。見他面色陰晴不定遲遲也不開口，女孩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算了，哥我們走吧，難得見到熟人想打個招呼，看起來人家是把咱們忘了。”
“話別說的這麼難聽嘛。”雖然講的是教訓的話語，但他的語氣裡卻沒有半點嚴肅的成分，怎麼看都只是個寵溺自己妹妹的大哥。
但陳禹的眼角卻輕輕抽動了一下，在別的方面他都不擅長，唯獨在判斷語氣上還是有些自信的。他話裡的成分並不是寵溺，而更像是本身打算無條件遵從但卻礙於某種理由不好明說一樣。
老實說，能夠了解到這種地步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不過本身就經歷過類似的情況也算是給他幫了忙。
陳禹深吸氣，雖然抱有的疑惑越來越多，但應盡的禮數還是不能放掉的：“抱歉，花了點時間才記起兩位。”
“哦，記起來了啊。”或許是根本就沒打算離開。女孩起身後卻遲遲沒有邁開腳步，現在更是在第一時間接下了話茬。
“嗯，之前我們也聊了許多。”還好只是個小孩子，悄悄在心底鬆了口氣，他撓了撓頭回應着，同時也有意向身後瞄去。
只是女孩的回話太過迅速，完全不給他確認谷嵐狀況的機會：“你住在這裡吧？附近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
“附近的話我不太熟，說起來，兩位爲什麼會在這裡？”
“該說是旅遊嗎？”男子用模棱兩可的答案敷衍了過去。
下意識地皺起眉頭，但卻沒辦法直接挑明心底的不適來源於何處，陳禹也不好追問下去。
女孩抓住機會岔開話題：“對附近不熟還在這，莫非是在約會嗎？身後那位是你的女朋友？”
“不是。”他苦笑起來，尤其是想到兩人之間尷尬的過往，內心更不是滋味，“只是朋友而已。”
“我看她狀態不是很好啊。”
“是有點身體不舒服。”
女孩虛着眼翹起嘴角：“那你不去照顧一下，還有心在這裡和我們聊天？”
喂，明明就是你主動纏上來，還說這種話真的合適嗎？心底發出這樣的呼喊，陳禹咬了咬牙，卻忽然愣在了原地——是啊，就算她不停搭話，按照正常的情況，自己也應該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最需要幫助的人身上纔對。
但事實是，自己一直把絕大部分的精力用來應付面前這兩位僅有過一面之緣的人。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是因爲之前女孩的出場太出乎自己意料了嗎？不，其實對此抱有的詫異早就被自己拋到腦後了。
無意識地輕磕牙齒，陳禹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忽然感到衣角被人扯動。他扭頭，就看見谷嵐正捂住小腹吐出虛弱的話語：“快走……”
“你說什麼？”刺骨的寒冷瞬間包裹陳禹全身，最糟糕的猜想不受控制地從腦海中浮現。
“離那兩個人越遠越好，尤其是那個女孩。不要管我，趕快從這離開。”斷斷續續隨時都有可能講不下去，谷嵐卻堅持着把每個音節清楚地吐出來。
看到她全身都在不自主地戰慄，陳禹下意識地握住她抓住衣角的手掌——冰涼的讓人幾乎以爲是碰觸到了冰塊。
陳禹終於理解了她這份異狀的原因，並不是身體不適，而是從心底冒出的足以讓人喪失行動能力的恐懼。
也就是說——他豁然轉身，望向兩人的目光已經戒備到了極點。
“怎麼了？忽然就變了臉色。”沒有爲他的變化感到吃驚，女孩反而興致勃勃地歪着腦袋開口問道。
陳禹深吸氣：“兩位究竟是什麼人？”
就算知道對方不是善類，現在也不能撕破臉皮，以己方目前的戰力，動起手來只會演變成單方面的碾壓，所以該通知會長過來嗎？那要通過什麼樣的方式？或者說該把妹妹也叫過來，但現在她的壓力已經很大……
太多的想法瞬間涌上來，他幾乎有種喘不上氣來的錯覺，然而他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越是這樣危機的時候，慌越是毫無價值的，他清楚地知道這些，只是有些驚訝自己執行起來居然如此的順利。
原本滿面笑容的男子已經收斂了嘴角的弧線，不動聲色地和女孩形成了夾擊的站位。
陳禹不由得嘴裡發苦。
然而女孩卻好奇地眨動雙眼，想要越過他看到還在蜷縮顫抖中的谷嵐：“她剛纔說了了不得的話啊，能讓我見見嗎？”
陳禹想都沒想就打算拒絕，但身後顫顫巍巍的聲音搶先一步響了起來。
“怪物。”
聽到這虛弱卻飽含敵意的話語，女孩卻不知爲何翹起了嘴角：“原來如此，是這樣啊。那個看起來平凡無奇的女孩就是你調查的資本嗎？”
寒毛頃刻間全部立起，但從這一句，他就能夠確定對方的身份了。
“你們打算做什麼？”既然對方已經挑明，他也索性直奔主題。
“別那麼劍拔弩張好不好？要是真想對你們不利，我纔不會這麼墨跡。”重新坐會到長椅上，女孩揮揮手示意自己完全沒有敵意。
但陳禹可不敢放鬆，無論有什麼樣的道理，敵人終究是敵人，遭逢不測的可能還是隨時都有。
“看起來是不打算相信我的話啊，不過沒關係，我有信心說服你。”女孩可愛地眨了眨眼，“所以，給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