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狼伏在牀下,靜靜地不動。
金烏西墜,暮色降臨。
齊天柱仍然靜靜地坐在門外,一雙大眼始終睜得溜圓、他忠於職守,一下午師兄們來過無數次,被他一概拒之門外,毫不客氣。
就連鄧玉瑤來過兩次也被擋了回去。
月亮升起,是下弦月,清冷的月光。
齊天柱坐在那裡再也堅持不住,迷迷糊糊地打着噸,似睡非睡。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見銀狼輕輕地從屋裡鑽出,脖子上繫個什麼,嘴裡好像叼着一包東西。
還未等他看清,那銀狼已迅疾地穿過身旁,消失在夜幕之中。
齊天柱未動,管銀狼去哪兒呢?
只要沒人進屋就行,他又閉上眼睛小睡。
過了很長時間,朦朦朧朧中好像聽見有人走近,他渾身打個寒顫,飛快地睜開眼睛,嘴裡嘟囔道:“壞了壞了!怎麼睡着了?”
睜眼一看,見銀狼領着鄧玉瑤走來。
齊天柱猛地站起來,正要伸臂阻攔,便見鄧玉瑤朝他點點頭、指指銀狼道:
“是銀狼讓我來,也許家父有事。”
齊天柱沒有吭聲,仍然坐下身去。
既然師父讓銀狼找師妹來,那還有什麼可說!
鄧玉瑤跟銀狼進了屋,見父親的氣色更加不好,便心如刀絞,淚水撲簇簇滾落下來,強抑着不哭出聲來。
鄧廣宇的面前已經沒有了武林秘譜,牀邊放着一個信封和一個錦囊。
見玉瑤進來,他便拿起那個信封道:
“玉瑤,我死之後,你看到楚良時,把這封信在適當時候給他。”
玉瑤默默無語,唯有淚水千行,她輕輕地接過那已經封好的信。
鄧廣宇又拿起那個錦囊道:“我撒手西去之時,也必是你流落江湖之日。
“江湖上兇險重重,你一個弱女子,武功又平平,爲父實是放心不下。”
“父親,我哪兒也不去,願爲您守孝以終此生。”玉瑤聲音哽咽,淚如雨下。
“不,玉瑤,我死之後,還有許多事要你們做。
“記住這錦囊中有一封信,在你日後生命受到威脅時,方可拆閱,那時你必然有驚無險,轉危爲安。
“記住這錦囊和給楚良信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玉瑤接過錦囊,連同那封給楚良的信,貼身揣好,她哭得說不出一句話。……
屋內生死離別,窗外的齊天柱卻一點也不知道。
天欲破曉的時候,他才從睡夢中醒來。
睜眼細看,師父臥室的燈一夜未熄,不用說師父也一夜未睡。
師父在忙些什麼?
齊天柱搖搖頭,他想不明白,也懶得去想。
天已破曉,晨曦微現。
這時臥室的門開了,鄧玉瑤走了出來,雙眼紅紅,顯然是哭過。
她對門外的齊天柱幽幽地道:“七哥,我爸讓你去找師兄他們來,他有話說。”
“知道了,”齊天柱忙不迭答應一聲,舉步正要走,一轉身見幾個師兄已經轉過前面房子牆角,奔這面走過來。
遂喊道:“大哥,你們來得真是時候,師父正好讓我去喊你們哩!”
“師父怎麼樣了?好些沒有?”走在前頭的許志成問道。
“你,你問她吧。”齊
天柱一指身旁的鄧玉瑤,“師父屋裡的燈亮了一夜。”
“父親要當面和你們說幾句話,怕是……”
說着鄧玉瑤眼圈又紅了,哽咽着說不下去,他閃身讓幾個師兄進了屋。
幾人都輕手輕腳地進了鄧廣宇的臥室,一進屋便都跪在牀前,最後進來的齊天柱也挨着跪了下去。
鄧玉瑤垂手站在牀頭,任憑淚水一顆顆地滴落下來,也不用手拭擦。
鄧廣宇仰靠在牀頭,見七個弟子和女兒都到齊了,便吃力地嘆道:
“你們都來了,只差楚良。我只怕再也見不到這孩子了!”
鄧廣宇話一出口,一旁的玉瑤便抑制不住嚶嚶而泣起來。
鄧廣宇看了女兒一眼,又道:“玉瑤,不要哭,聽我把話說完。”
玉瑤這才強止悲聲,抽抽咽咽地流着淚。
鄧廣宇嘆道:“上次我讓上官英去玄極山找楚良,得知他已隨雲空長老到四海雲遊。
“所幸的是,上次他沒能和‘索命神煞’交手,不然單憑他的玄天劍法也難敵那‘天魔七十二殺手’。”
說着他又停了停,顯然是在調息真氣,停了片刻又道:
“爲師已被那‘雷霆一擊,震傷了內脈,本來若當時靜下心來,用功調養兩年也能治癒,但爲師又勉強用真氣苦撐許久,以致傷勢嚴重。
“我騎馬回來時,一路耗盡了真氣,在山下昏倒,幸虧銀狼聽見雪兔嘶鳴,發現了我。
“也多虧志成和子建及時爲我彌補真氣,否則爲師早已不在人世了。”
“師父,我們願永遠爲你彌補真氣,直到你康復爲止。”許志成眼裡閃着淚光道。
鄧廣宇聞言,苦笑着搖了搖頭,又道:“已經晚了,爲師頂多能活到明天,現在趁我還能說話,有些後事我不能不交代一下。
“我死後第一件事就是憂慮三年後‘復仇使者’再來中土何人敵之。”
“師父勿慮!待那‘索命神煞’再來,我等必合力戰之,爲師父報仇雪恨!”楊永魁大聲道。
鄧廣宇又搖搖頭道:“你等合力亦非那‘索命神煞’對手,欲敵‘索命神煞’必須有破那‘天魔七十二殺手’的絕技。
“所以爲師整整一夜翻閱了天下各派武林秘譜,可嘆中土武林至今尚無一派武功能破得此招,只有那玄極山鎮山秘技玄天劍法才勉強可在‘天魔七十二殺手’前過得幾招。
“爲此,爲師決意讓你們七個護着你們的師妹去西方天竺國找瑜咖法王,只有從那裡學得天竺鎮國絕技‘太空無敵手’,才能破得‘天魔七十二殺手,中最霸道的一招‘雷霆一擊’。
“而天竺國的瑜咖法王卻也不會輕易傳授你們那一鎮國秘技,除非把爲師收藏的天下‘武林一百九十七家秘門秘譜’交給他。
“因爲瑜珈法王欲得中土武林各派秘譜之心早已有之,爲中土武林之安危存亡,爲師不得不與他這般換藝。
“你們七個中除了天柱,憑現在的功底,都有希望學成那‘大空無敵手,至於那瑜咖法王肯把秘技傳授給誰,就要看他認爲你們當中誰更合適了。”
鄧廣宇說着,掃視了面前七個弟子一眼,接着又道:
“爲師死後第二件事就是要告訴你們,這天山有一寶窟,裡面有中土武林正宗各門派多年籌集的許多奇珍異寶。
“欲爲日後
振興武林而用,還有爲師收藏的許多歷代名畫古董。
“爲師死後,此寶窟必然要招惹是非,引來一些見利忘義的小人。
“而這保護寶窟的重任就落在你們肩上,你們要同心協力把它保護好。
“待過十年,在崑崙南北英雄會後,你們再將寶窟完逼移交給新的武林領袖。
“至於寶窟中爲師收藏的東西,也一併捐獻武林。”
鄧廣宇說完,轉臉看了看站在牀頭的鄧玉瑤。
微喟一聲,輕輕伸出手來,握住女兒一隻纖纖玉手,對面前的七個弟子嘆道:
“爲師死後第三件事,就是牽掛你們這師妹玉瑤……”
話一出口,虎目中早噙滿淚水,“玉瑤自幼因我過於嬌慣,武功平平,我擔心日後在江湖之上,經風沐雨,她……
“眼下楚良又不在身邊,我就把玉瑤託付給你們了。”
“師父放心,我等必待瑤妹如親妹妹一般,縱然萬死,亦不會讓瑤妹受絲毫委屈!”許志成真誠地道。
鄧廣宇微微點了點頭道:“至此,爲師牽掛的三件事皆有着落,爲師也就死而瞑目矣!”
“師父,不知那‘武林秘譜’和‘寶窟地圖’現在何處?我等以便妥爲保管。”石默羽一旁急切地道。
鄧廣宇看了看石默羽,點點頭道:“說得對!”
又轉對玉瑤道,“你和天柱去我書房,把那天下‘武林一百九十七家秘門秘譜’和藏在我書案夾層裡的‘寶窟地圖’取來。”
鄧玉瑤答應一聲,領着齊天柱走了出去。
鄧廣宇又道:“爲師和你們相處一回,在此臨別之際,慚愧的卻是沒有什麼給你們留下。
“爲師一生只有三件心愛之物,兩件是隨身攜帶的乾坤劍和龍鳳雌雄寶鏢,另一心愛之物便是銀狼。
“這銀狼還是當年爲師闖蕩江湖時路經此山,偶見一毒蛇欲害一隻小銀狼。
“爲師揮劍斬了那毒蛇,救下了那隻銀狼。
“我欲放其上山,不料那小銀狼卻不肯走,我只好帶在身邊,飄蕩四方。
“爲師隱居天山不久,你們師母便去世了,我便與它爲伴,和它一起也解除了爲師許多寂寞。”
“這三件東西,其中那龍鳳雌雄寶鏢,我在泰山比武之後已經贈給了九天神龍柳蒼林,因爲他執意要將自己的寶馬良駒‘雪兔’贈與爲師,爲師便以此鏢回贈與他。
“而銀狼在我死之後想必只願跟隨的就是天柱了。
“唯一剩下的就是乾坤劍,我想把這柄劍贈予志成,因你身爲大師兄,肩上責任重大,要無論如何保護好寶窟,帶師弟們到天竺學會秘技。
“記住,爲師死後你們要悄悄下山,迅速西行,不要聲張。
“否則你們將身陷重圍,脫身不得。
“因爲武林中窺視寶窟者有之,欲得武林秘譜者有之。
“爲師生前,他們懾於爲師之名未敢妄動。
“爲師死後,他們必然冒險相奪。”
“再有最後一事,你們要記住,楚良的一孿生兄弟楚玉,二十年前我把他倆帶到山上之後,沒過一月便失蹤了。
“我想可能遺落江湖,以後你們見到貌似楚良的青年,要留意問清,以免自相殘殺。”
這時,鄧玉瑤和齊天柱已從書房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