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澤郡主皺皺眉,只道:“平寧長公主可是身子不舒服?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要去瞧一瞧了。”
有些話她總不好與林嘉說,誰知道這人是不是和林姝是一夥兒的。。
林嘉面露幾分難色來,“我看長澤郡主還是過幾日再來罷,這幾日長公主身子不舒服,心情也不大好,方纔睡下之前還吩咐下來了,說是誰都不能打擾……”這話說的是十分露骨了。
其實平寧長公主心情不好是真的,可身子不好卻是誆長澤郡主的,方纔長澤郡主來之前,她正靠着貴妃榻上小憩,一聽到長澤郡主來的消息,本就陰沉的臉色倒是愈發難看了,直說叫林嘉快些將長澤郡主打發走……
她哪裡不曉得長澤郡主來是爲了什麼?她一瞧見那些人就煩。
王太后只怕是反悔了,實際上這幾日她也不想再要林姝這個兒媳婦了,一想到林姝就覺得心裡窩火,更別說日日見到她了……只怕王太后這次派了長澤郡主前來也是爲了將這件事撇清關係,她見都懶得見了。
長澤郡主就算是再傻,也聽明白了這話中的意思,離開的時候臉色也不大好看。
這幾日衆人皆爲煩心,卻唯獨被軟禁在玲瓏閣的林姝悠哉樂哉,每日侍弄侍弄花草,賞賞花,寫寫字,做做繡活兒,簡直像是個沒事人似的。
林慧也時常隔着牆與她說話在,兩個小姑娘家家的這幾年下來感情是越來越好了,林慧甚至還隔着牆偷偷丟了一筐子荔枝和葡萄進了玲瓏閣,到了最後荔枝還能吃,可葡萄卻都被砸爛了。
次日,林慧還隔着一堵紅牆興奮問道:“好吃嗎?姝姐兒,好吃嗎?這葡萄說是新送進府裡的新品種,比去年那些好吃多了,像是被冰糖醃漬過似的,就連我這般怕麻煩的人方纔來之前都還吃了小半筐子了。”
她的胃口素來很好。
林姝想着昨兒的葡萄,素琴翻遍了整個小竹筐子也沒找到幾顆能吃,一嘗的確是格外甜,“好吃了,可甜了。”
接着,她便聽到紅牆那邊傳來了銀鈴似的笑聲,“那就好……對了,要不我差人去外頭買幾本話本子回來,你整日憋在裡頭該多沒意思啊?或者,我將我的白狐送進來給你頑,好不好?它們可聰明瞭!”
這幾隻白狐還還是當初連有堯送給林姝,林姝轉送給她的,那幾只狐狸又生了好幾窩小狐狸,用大夫人的話來說,她那院子一進去便一股子狐騷味,恨不得光是狐狸便要派幾個丫鬟去照看,直說要將那些狐狸都丟了,可她一直攔着不讓,大夫人一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便是又哭又鬧的,久而久之,太夫人也只得作罷。
“還是別了,你養的那些白狐素來看的嬌貴,只怕在我這兒掉幾撮毛你都得心疼好半天了,放心,我平日裡打發時間的事兒多着了。”林姝頭頂着林蔭,靠在紅牆上倒也覺得涼快,“對了,這幾日府中可還有什麼新消息嗎?”
只可惜這院子外頭的林慧一張小臉曬得通紅,平素她出門都是有丫鬟跟在身後打傘的,但如今太夫人那邊可是發了話,誰都不能與林姝來往,她這幾日來也是偷偷摸摸過來的,哪裡敢差人打傘,“祖母和我娘那邊已經開始防備起我來了,有好幾次我去給祖母請安的時候,祖母和我娘在說些什麼,可等着我一進去,兩人便不說話了,更是三言兩語將我打發出來了。”
“我有一次問了我娘說祖母到底打算怎麼處置你,可我娘卻說要我只操心我自己的事兒就成了,我見着我娘那邊行不通了,便去問我爹,我爹卻說你那日一鬧騰,如今連不少朝中大臣都曉得了這事兒,只怕祖母爲了不叫旁人說什麼,也不會要了你的性命的……你說我是不是很聰明?這幾日祖母好像送了好幾封信給姐姐,可姐姐那邊卻是一封信都沒有回過來,想必那幾封信又是被平寧長公主給扣下來了。”
說着,她更是哎呀一聲,道:“魏媽媽出來了,我得走了,若是被她逮到了,只怕祖母那邊就不好交代了……對了,五叔昨兒晚上回來了,我走了,真的走了!”
隨着她那刻意壓低的聲音,伴隨着的還有那倉皇的腳步聲,這幾日魏媽媽猖狂的是不得了。
林姝卻是蹙眉一愣,林沛回來了?是不是得到了長澤郡主的消息,打算專心致志對付她,從她身上打聽些什麼來?
只可惜,既然她將麟哥兒藏起來了,那就不會隨隨便便交出來的——麟哥兒如今是她最後一張保命符了。
素琴這幾日卻是憂心忡忡的,這才幾日,人就瘦了一圈似的,如今見着林姝回到了內室,更是嘆氣道:“……只怕夫人那邊急壞了,如今您本就惹得太夫人厭棄,太夫人那邊不好爲難您,若夫人這個時候再闖到太夫人跟前去,只怕太夫人那一肚子的火氣都要撒到夫人身上。”
這一點,林姝是早就想到了的,“放心,三姐姐那邊早就叮囑過母親了,定要沉得住氣……如今我被祖母軟禁了,最按捺不住的怕就是長澤郡主了,要不然她怎麼會急急將父親找回來?只怕是真的沒找到麟哥兒,所以纔想着從我身上下手罷!”
果然如同她所預料的一般,林沛不過是回來了兩日,一直沒見她的太夫人便派了陳媽媽將她帶去了青松院。
林姝站在太夫人跟前,不卑不亢,神色一如往常。
倒是太夫人這幾日病的不成樣子,可卻是強撐着不請大夫,也不知爲了心安還是爲了找些寄託,如今都病的連牀都起不來,似乎連睜眼睛都極爲費力,卻還是整日佛經不離手。
陳媽媽走了過去。
太夫人緩緩睜開眼睛,氣若游絲道:“陳媽媽,去把門關上。”
接着,太夫人便讓陳媽媽扶着她起來,靠着軟枕,手中的佛珠不停地轉動,語氣帶着幾分冷漠,“事到如今,你我之間早已沒有可說的,我自詡這麼些年對你不算好,可也不算壞,咳……慧姐兒幾個有的,我向來是不會少了你一分一毫,卻萬萬沒想到你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如今說上三兩句話,她便要喘息一陣兒,這一番話說下來,卻已經是氣喘吁吁了。
林姝只挑了離自己最近的小杌子坐了下來,輕輕道:“那是不是祖母就覺得我爲了信中侯府,爲了林家,就該任由着你們擺佈,乖乖嫁到平寧長公主府去?祖母,您是看着我長大的,我是什麼性子您是清楚的,我還記得小時候您時常說我就像是頭倔驢似的,哪怕是知道自己錯了,也不會回頭的。”
“這一次也是如此,我不在乎什麼信中侯府的名聲,我只曉得,若您真的疼我,早在當初就不該答應平寧長公主結下陰親的要求,是不是您覺得我不像是旁的幾位姊妹一般好掌控,所以這才毫不猶豫捨棄了我?該怎麼做那是您的決定,可我卻有選擇的餘地的,信中侯府沒誰將我放在心上,我又何必處處顧及着信中侯府的顏面,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她這話已經說得算是夠委婉了,如今所顧着的情誼不過是上一世她被邵聖平打斷了腿,太夫人杵着柺杖前去看她的情分罷了。
太夫人搖搖頭,低聲道:“你是信中侯府的姑娘,難道……如今是一點都不在乎信中侯府的名聲了嗎?你知不知道那日你將這件事揭開來,你以後的名聲都毀了,想要找到一門好親事怕是不可能的?”
說着,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只苦笑一聲,“你這般聰明的人,想必是知道的。”
林姝默默地沒有說話,有些話事到如今已不必多說了。
太夫人蒼老的聲音卻是在她耳畔響了起來,“從今兒開始我便不會再管你了,也不會將你拘在玲瓏閣中,只有一點,這種事兒若還有下一次,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她是不會這般輕易放過林姝的,這幾日她淨在想如何處置了林姝,想來想去倒真的叫她想出了一個好法子了,索性將林姝軟禁着,命人在林姝的飯菜中動些手腳,到時候慶太醫一瞧,便將林姝遠遠送到莊子上去……等過上幾年,京中衆人將這件事差不多忘記的時候,便也到了林姝該見閻王的時候了。
只可惜昨晚上林沛又來了一趟青松院,直說不僅暫時不能要了林姝的性命,更是要免了林姝的禁足……她當時就傻眼了,只是擡頭看向小兒子的時候,卻發現小兒子眼裡卻是連半點和她商量的意思都沒有,她只得答應了。
想要了林姝的性命,這法子多得是!
林姝知道這話中的意思,以後不管是出門做客也好,還是信中侯府得了什麼好事兒也罷,和她是半點關係都沒有了,她也就是一養在信中侯府的閒人,倒正合她的心意,“既然如此,那我便謝過祖母了。”
她知道,這件事定要歸功於林沛,林沛還真是疼惜麟哥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