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公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若論感情,這陸銘從小就是養在自己身邊的,就算是陸銘經常朝着章家跑,但從小卻比陸靖然省心多了。
更何況,陸銘是嫡子,在陸銘和陸靖然之間,他自然更偏向陸銘一些,“你放心,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的,我想就算是你母親真的中了藏紅花的毒,也不會是靖然所爲,也許有旁人……”
這庶子謀害嫡母的消息傳出去,陸靖然的名聲和前景就毀了,陸靖然走到這一步不容易,他只覺得陸靖然不會拿自己的前景開玩笑的!
陸銘冷笑一聲,他就知道他的父親會這樣說,事到如今他的左手手筋斷了,整個人自卑的不行。
他只想着陸靖然已經功成名就,就快成爲寧國公府的頂樑柱了,所以連父親都開始偏向於陸靖然了。
實則寧國公壓根沒有這樣的心思,手心手背都是肉,兩個兒子都是一樣的。
陸銘森然道:“若父親不相信,一味偏袒陸靖然的話,我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母親雖出嫁嫁到了寧國公府,可到底是章的女兒,是姨母和舅舅的妹妹,這件事兒我會進宮告訴姨母,也會回章家告訴舅舅一聲的,他們不會眼睜睜看着母親受欺負的!”
這就是拿章家來逼寧國公了。
寧國公只覺得很是頭疼,兒子從小就和章家親厚,怕是忘了自己姓什麼了,“這件事是我們寧國公府的家事,我會查清楚的,若真的是你大哥所爲,我會給你們母子一個交代的!”
事到如今,就算是他再過於混沌,也知道這陸靖然和陸銘之間不對付了。
他覺得很是心煩。
等着小章氏安頓好了,寧國公這纔出去了。
此時已經是深夜,大雪紛飛,寧國公只覺得心頭怒火中燒,思緒更是忍不住翻滾!
是誰?誰敢在寧國公府做出這樣的事兒……
如今他身邊連個隨從都沒有帶,徑直去了榕園,此時已經落了匙,門口守門的婆子聽見有人敲門,態度有些不好,“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大過年的,又是大半夜的,找誰了?”
她以爲這逢年過節的有相熟的丫鬟婆子過來找誰說話了,所以態度不是很好。
寧國公厲聲道:“是我!開門!”
那婆子壓根兒就沒見過寧國公幾次,如今壓根就聽不出寧國公的聲音來,一聽這話更是沒好氣道:“管你是誰了,明兒再來!”
寧國公交門拍的震天直響,“怎麼,大半夜的我要見我兒子都不能見了嗎?”
那婆子一聽這話這才傻了眼,慌忙將門打開,屁滾尿流的進去通傳了一聲。
此時林姝已經歇下了,陸靖然則在書房,正在看雷雲寫回來的信,如今雷雲已經到了保定,估計這快馬加鞭的過不了多長時間就要到福建了。
如今他聽到寧國公來的消息,一點都不意外,只要珍珠將寧國公請到書房裡來。
寧國公進來的時候,他的神色極爲平靜。
原本寧國公心頭有幾分懷疑,可看到陸靖然坦然坐在太師椅上,站起身來喚了一聲父親,這才點頭道:“怎麼半夜了還沒睡了?”
陸靖然淡淡一笑道:“父親不也沒睡嗎?”
寧國公嘴巴動了動,卻是將屋子裡的丫鬟都打發下去了,等着屋子裡的丫鬟都下去了,這才道:“方纔你母親病了,你和你媳婦怎麼沒去正院那邊瞧一瞧?你媳婦有了身孕,不過去也說的通,只是你明明這個時候在書房,也沒歇下,過去瞧一瞧也費不得什麼事!”
這嫡母病了,庶子哪裡有不過去瞧的道理?莫說是深更半夜的母親病了,哪怕是陸靖然這個時候遠在外地,但凡接到這個消息,那都得匆匆往回趕。
什麼事兒都大不過一個孝字!
陸靖然和小章氏母子勢同水火,這在寧國公府早已不算是什麼秘密了,如今只道:“父親覺得我應該過去嗎?我不願意去正院給她請安,她也不願意見到我,我過去了,只怕她醒了定會更加不舒服的!”
“這是什麼話?”寧國公下意識反駁了這麼一句,“你們是母子!你小時候,你母親多疼你……”
陸靖然只道:“您也說了,那都是小時候了!”
接下來,屋子裡便是一片靜謐,靜的好像連碳火盆子裡銀霜炭發出的噼裡啪啦聲都聽的一清二楚!
良久,寧國公才嘆了口氣道:“你弟弟說你母親中毒一事是你所爲,更說要將這件事捅到宮裡頭告訴皇后娘娘和章閣老,這件事,你還是與你弟弟說清楚的好,免得等皇后娘娘和章閣老真的以爲這件事是你做的,那就晚了,你也知道,這章家的人一個個都護短得很。”
“雖說你是武將,皇后娘娘是後宮皇后,章閣老是文臣,可你年紀還輕,以後的路還長,以後說不準有需要依仗章家的時候,與人交好,總比與人爲敵的好,畢竟你也喚皇后娘娘一聲姨母,喚章閣老一聲舅舅了……”
他也就這麼點眼見力了,難怪及不上上頭的兩個哥哥了。
陸靖然沒有說話。
寧國公皺了皺眉頭,從小到大這大兒子都是這般,碰到不願意答應的事,也不反駁,只是不答應,“好,就算是你不願意和章家交好,可銘哥兒那邊也得說清楚纔是,到底是親兄弟,以後你們倆兒可是要互相幫襯的,若是因爲這件事離了心那就不好了……”
陸靖然道:“若我說這件事是我做的了?”
什麼?
外頭的風呼呼作響,一時間,寧國公只以爲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這件事是你做的?”
陸靖然點了點頭。
寧國公下意識想要擡手將案几上的茶盅朝着陸靖然掃去,可一擡手,卻發現這案几上的茶還沒有上了,只站起來,厲聲道:“孽障!”
陸靖然淡淡道:“父親爲何不問問我爲何要這樣做了?謀害嫡母的名聲傳出去,對我來說是半點好處都沒有,若不是小章氏她逼人太甚,我怎麼會這樣做?”
寧國公嘴巴動了動,卻不曉得該如何說話了。
其實很多事情,寧國公府傳的是沸沸揚揚,可他卻將這些話當成了傳言一般。
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陸靖然只道:“我行事向來光明磊落,所以我敢大大方方承認這藏紅花的毒是我下的,旁人怎麼說,我也可以不在乎,只是旁人或者皇上問起這其中的緣由來,我也會如實相告。”
“我是寧國公府的大爺,更是一個丈夫,若是有人要藉着我妹妹的手殘害我的妻兒,我決不答應!”
“小章氏不是在那碗糖水之中下了藏紅花嗎?好,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既然願意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我也用這樣見不得人的手段還回去就是了。”
“不,不對,我做了我就一定敢承認的……衆人都是滴水之恩該當涌泉相報,這仇恨也是一樣的,但我並沒有這樣做,如今您也別這樣看着我,就算是再給我一百次機會,我也覺得自己做的沒錯!”
寧國公連說了幾個“好”字,氣的是頭上的青筋直跳,“從小到大你膽子都大,什麼樣的事兒都敢胡來,可我怎麼都沒想到你的膽子會大到這個地步,怎麼,覺得自己成了從二品的將軍,就覺得自己了不得了?覺得這寧國公府上下沒人能壓得住你了?連這樣的事情都敢做了!”
話到了最後,他更是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案几上。
只是陸靖然好歹也是在死人堆裡闖過的人,如今更是面不改色,“我還是那句話,我覺得自己沒有做錯,若是父親您覺得我做錯了,只管發落我就是了。”
這件事的後果,從一開始他就想的清清楚楚。
最壞的打算無非就是父親將這件事稟明皇上,皇上奪了他的官,變成素人一個……大不了重新再來就是了,有什麼可怕的!
他素來行的端坐得正!
寧國公嘴巴動了動,卻是不曉得該怎麼說話了。
若說真的有錯,其實這件事錯處更大的是小章氏,只是他能拿小章氏有什麼辦法?
休了她?
章皇后和三皇子如今正是如日中天,怎麼會答應?
他只覺得心亂如麻!
他向來是個沒主意的,從小到大已經習慣事事聽從於老祖宗的了,只想着這件事該問問老祖宗怎麼辦纔好。
他連自己怎麼走出榕園大門都不知道了……
陸靖然看着父親那倉皇的腳步,微微嘆了口氣,這纔回房了。
可他還是如方纔說言那般,他不會後悔,若是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妻兒都護不住,那叫什麼男人?
等着陸靖然回房,縱然是輕手輕腳的,還是將林姝吵醒了,“……你怎麼這個時候纔回來?”
今兒是大年夜,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該放一放了!
陸靖然已經洗了澡,只上牀拍着她的脊背道:“沒事兒,睡罷!明天還要早起了!”
在外人跟前,他還會掩蓋自己的情緒,只是到了林姝跟前,他微微皺着的眉頭已經出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