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2-21 20:00:57 字數:3083
一家人手忙腳亂地將許掌櫃扶到了牀上,許陳氏顧不得撒潑,連聲支使許家寶去請郎中。
莊善若伺候一旁,看着許掌櫃無力地躺在牀上,面色如白紙,眼睛緊閉着,嘴角還殘留着一點血沫子,喉嚨口在咕咕地響着。
許陳氏和許家玉母女兩隻顧着守在牀前抹着眼淚,童貞娘一邊哄着元寶一邊看着牀上半死不活的許掌櫃,心裡暗道晦氣,老爺子可千萬別就這樣去了,扔下一大家子只知道吃乾飯的閒人,怎麼說也得把家分了再走。
許家安杵在房間裡訥訥地看着,臉上也有戚色。莊善若見許家安在房裡不但不能幫忙反而還可能添亂,便拽了他的手將他帶回到自己房中。
“媳婦。”
“大郎,你就呆在房中,看看書,別出來。”莊善若叮囑道。
“爹他……”
“你放心,二郎去請郎中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莊善若自己也說得沒有底氣,許掌櫃年紀也大了,之前又生過病,又突然遭此變故,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過來。
莊善若安撫了許家安幾句正要出門,許家安卻是拽住了她的袖子,可憐巴巴地央求道:“媳婦,你陪我吧。”
莊善若心裡一軟,這個時候的大郎分明就像是個未經世事的孩子,被突然的變故弄得手足無措,她只得安慰道:“你先看兩頁書,我去去就來。”
待莊善若回到公婆的房間的時候,許家寶已經將善福堂的劉郎中請來了。
劉郎中正端坐在牀前,伸出兩根留着長長指甲的手指搭在許掌櫃的手腕上,微微眯着眼睛。
這診脈的時間着實是有些長了,許陳氏等得心焦,正要開口說什麼,許家玉卻拉住了她搖了搖頭。
終於,劉郎中將許掌櫃的手塞回到了被子裡,又躬身細細地端詳了下許掌櫃的臉色,這才神色肅穆地轉過身來。
“劉郎中,我當家的,他……”許陳氏心急。
劉郎中沉吟着。
“請劉郎中先到廳堂裡喝杯茶。”莊善若輕聲道。
劉郎中在莊善若的臉上轉了一眼,略略驚奇,卻也不動聲色地出了房門。
除了許家玉留下來照顧許掌櫃,旁的人悉數來到了廳堂裡。
劉郎中呷了一口茶,對許陳氏道:“老嫂子,莫擔心,許掌櫃本來就有脾氣虛弱,淤血阻滯之症,原本就沒有調養好,又氣急攻心,導致氣血逆行。”
莊善若聽着暗自點頭,許掌櫃終日操勞,身子本來就虛弱,哪裡經得起這一激,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許陳氏抹着淚道:“這可如何是好?”
劉郎中略一思忖道:“我開一劑歸脾湯,每日兩次,先喝上五帖再說。”
許家寶忙伺候了筆墨,劉郎中唰唰唰地寫下了一張方子,交給許家寶道:“切記,不可勞累,不可動怒,這病說到底了靠的還是好好的調養。許掌櫃年紀也上去了,是怎麼也經不起折騰了。”
衆人應了,皆千恩萬謝。
許家寶趕緊拿着方子自去善福堂抓藥了。
劉郎中收拾起醫箱告辭,莊善若將他送到院門口。劉郎中駐足道:“那日聽劉昌說你來善福堂,我恰好在外出診,等你公公病好些了,再去我那裡坐坐,陪春嬌這孩子嘮嘮。”
莊善若含笑點頭。
劉郎中又就徐掌櫃的病情囑咐了幾句,不外是多休養,少操勞之類的,這纔回去了。
童貞娘後面看着,道:“大嫂倒是人面廣,連善福堂的劉郎中竟也說得上話。”
莊善若見童貞娘都這個時候了還話裡帶刺,也懶得和她多說,便道:“不過是囑咐我好好伺候爹。我先去將爐子生起來,等二郎回來便可以給爹煎藥了。”
童貞娘撇嘴,心道,就你顯殷勤。又一擡眼看到那邊廂房裡許家安正安坐在窗下看書,彷彿沒事人一眼,心裡更是憤憤不平。憑什麼一大家子的人,出了事,老二忙裡忙外的還不落個好,老大卻能閒出個屁來。
她眼珠子骨碌一轉,想着怎麼能攛掇二郎分了家,丟了那些個吃閒飯的,這小日子可不就紅火起來了?只是二郎那個人一根筋,又是一味的愚孝,這事可得好好謀劃謀劃了。
許掌櫃躺了半日,喝了一碗湯藥,倒是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着滿屋子的人。目光從許陳氏,許家玉,許家寶,許家安,童貞娘身上一一看過,最後落到了莊善若的臉上。
許陳氏喜得忙握住許掌櫃的手,道:“當家的,你可是醒了,可把我嚇壞了。”
許掌櫃收回目光,啞着聲音道:“我沒事。二郎,鋪子裡怎麼樣了?”
許家寶遲疑地道:“爹,劉郎中說讓你只好生養着,別操勞。”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許掌櫃微微閉了閉眼,道,“你去囑咐阿根和小九,讓他們儘量今天就把鋪子打掃出來。”
“是。”
“將店裡損失的物件清點仔細,列張單子出來。”
“是。”
“二郎,你下午趕緊去將鋪子裡短缺的去新進了貨過來。”許掌櫃喘了口氣,苦笑道,“我估摸着,明天鋪子就能重新開張了。”
莊善若見許掌櫃說了這幾句話便已經是氣喘吁吁了,知道他實在是體力不支,卻還要操心這許多。不過看許家上下,也只有他這一個才能謀劃這些了。
許陳氏忙用手撫着許掌櫃的胸口,道:“當家的,何苦呢,鋪子遲一天早一天開又有何干?”
童貞娘也道:“爹,你還是先將病養好吧,這麼多的頭緒總要一樣一樣地捋清,這半日時間哪裡夠啊?”老頭子在牀上動動嘴,她的二郎可要將縣城跑個遍,她是着實心疼。
莊善若也擔心這個雜貨鋪被人砸得一團糟,只半天時間靠這幾個人哪裡能夠釐清,再說保不齊那些歹人又會來攪事,倒不如將店鋪暫時關閉幾日才省心。
許掌櫃渾濁無力的老眼中突然精光一閃,喘着氣道:“他偏要看我垮下,我就唱場好戲給他看看,我許順發端的是老了,可是這口氣還在!”
“爹,你又是何苦呢?”許家寶嘆了口氣道。
這個“他”是誰?又和許家有什麼過節?莊善若一概不知道,只不過聽了許掌櫃的這番話,她倒是被震動到了。面對強權不怨天尤人,而是積極自救——她看着許掌櫃的目光多了一分欽佩。
“當家的,我只盼着你好起來,別的也就罷了。”許陳氏抹着淚道,“俗話說胳膊擰不過大腿,我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咳咳咳!”許掌櫃接連咳嗽了幾聲,那張慘白的臉瞬時漲的通紅,許陳氏趕忙用手幫他順了順氣。
“我許順發五十了,從沒做過什麼虧心事,自認爲對得起天地神靈,憑什麼要我對那小人折腰?他姓鄭的害我們許家還害得不夠嗎?”
姓鄭的?莊善若腦子飛快地運轉着,難道是那個調戲了許家玉的鄭小瑞?她有意無意地瞟了許家玉一眼。許家玉正捧着帕子抹着淚,看不清楚臉色。
“唉,作孽啊!”許陳氏一張富態的臉哭得微微浮腫了,“當家的,你別說了,快歇歇!”
許掌櫃疲倦地閉上了眼睛,突然又睜開了,催促着許家寶道:“二郎,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鋪子裡盤點下。”
許家寶諾諾地應着,出了門。
童貞娘趕忙扭着水蛇腰跟了出去,在門口低聲囑咐了幾句。
“大郎媳婦,二郎媳婦,都過晌了,你們去做點飯菜。”許陳氏又擺出了婆婆的譜來,道,“再熬鍋粥給你們爹吃。”
童貞娘與莊善若應了,自去廚房準備起來。
童貞娘一進廚房,眼睛打量了一圈,便道:“大嫂,你手腳麻利,要不就我來燒火,你來做飯吧。”
莊善若知道童貞娘是討巧,燒火只需要在竈下坐着添添柴火,自然是輕鬆,她也沒說什麼,點了點頭,麻利地舀了一勺水在鍋裡唰起了鍋來。
童貞娘用稻草將火引着,丟了兩塊劈柴進去。也不知道是柴火不夠乾燥還是沒架好的緣故,竈膛裡噼裡啪啦一陣響後,然後一陣陣地往外冒濃煙,嗆得童貞娘滿是鼻涕眼淚的,只叫晦氣。
莊善若忙丟下手裡的活,拿了通火棍在竈膛裡鼓搗了兩下,煙漸漸地小了,火旺起來了。
童貞娘揉着眼睛訕訕地笑道:“大嫂真是能幹,哪裡像我這樣笨手笨腳的,連燒火也燒不好。”
莊善若笑了笑,沒接話茬,能幹不等於要全乾,童貞孃的心思她哪有不知道的。
“呦,我這迷了眼,難受得緊呢。”童貞娘裝腔作勢地揉着眼睛。
“那就請弟妹用那小爐子給爹熬鍋粥吧。這爐子剛煎了藥,還留着火呢。”莊善若懶得和童貞娘墨跡,早就過了吃飯的時間,每個人都是又累又餓,早點吃上飯纔有力氣做事情。
童貞娘淘了米坐上了鍋,爐子裡自有碳火,她不過是偶然通通爐子,管着別沸了鍋就好,樂得輕鬆。她看着莊善若捋起袖子,又是忙燒火又是忙炒菜的,好整以暇地道:“看大嫂那麼能幹,以後分了家,我們吃不上飯了,你可得賙濟一口呢。”
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