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詩云,“翠蓋紅幢耀日鮮,西湖佳麗會羣仙。波平十里鋪雲錦,風度清香趁畫船。”
西湖邊上游人如織,無論是藍天麗日下的碧荷紅花,還是翠柳白堤邊上的如花美眷,都讓人流連忘返。而聞名遠近的斷橋之上站着一男一女,其姿其韻堪比天人,惹得橋上路人和水上游人都不由得多看幾眼,各自贊嘆。兩人也不管他人目光,只是貪看這西湖美景。
“珞藍,沒想到西湖這麼美!我悄悄從家裡跑出來,回去一定挨父王的罰,不過也值了!”
“這人間美景多了去了。不過西湖,確實算箇中翹楚。”
“就是啊,我都不想回去了,這裡多好啊!”
兩人從斷橋出發,一路沿白堤向前。不多時天空下起了濛濛細雨,珞藍手上也隨之多了一把青色油傘。她撐起傘面,把自己和同伴罩在了傘下。兩人靠得很近,妤辛聞着珞藍身上那淡淡的幽香,幾乎忽略了湖裡的美景。
夜晚臨近,兩人在西湖旁找了一間雅緻的客棧住下。
“妤辛。”珞藍看着一旁的同伴,開口叫對方。
“嗯?珞藍,什麼事兒?”妤辛有點納悶——珞藍極少會叫自己的名字的。
“晚上爲我護法吧。”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是珞藍的原則。而經過多日的觀察,珞藍髮現妤辛最大的優點,也可能是最大的缺點,就是對別人十分信任。“今夜子時,我需要吸收這西湖的靈氣,彌補前幾日虧損的元氣。”
妤辛這時才意識到原來珞藍前幾日爲紫柳修復元氣時損耗了自己不少元氣——當時曾擔心地問她這是否於她本身有虧,對方只答了一句“無礙”便不再理睬自己,看來自己當時的擔心是對的。
妤辛對珞藍當時的輕描淡寫有點不滿,不過現在對方要自己護法,足見其信任了。想到這一點她高興不已。
“好,我一定好好爲你護法,絕對不讓任何人有傷害你的機會!”妤辛信誓旦旦地保證。
“那就好。”珞藍笑了一下。這笑容看在妤辛眼裡,真可令百花失色,又走神了。
馬上就要到子時了,珞藍和妤辛在一艘小船上站着,等着那一刻。過了一會兒,珞藍看向妤辛,問道:“準備好了?”
妤辛深呼吸了一下,答道:“好了,你放心,珞藍!”
“那好。”
說完,珞藍化作一道藍光,朝不遠處的湖心飛去。妤辛則盤腿坐下,看着藍光流逝在湖中。
很快,她看見湖心處出現了一朵藍色蓮花。“原來這竟是珞藍的本體,我並不是在做夢!”
當日珞藍見妤辛熟睡之後曾顯出本體立於泉水之中,吸收山川水木的靈氣,只是不料妤辛竟半夜醒來,只好出其不意施法讓對方入眠。
妤辛盯着那朵聖潔而豔冶的藍色蓮花,想起了珞藍化作人形時的容貌,感嘆兩者真的是一體而出,都美得動人心魄!
藍色的蓮花在湖水中亭亭玉立,隨着微風輕輕搖曳。藍色的花瓣在月色下顯得晶瑩通透,猶如美玉化成。可是在蓮花周圍又繞着若隱若現的藍色焰火。
妤辛看着湖裡這奇異的美色,癡了。漸漸地,她好像聞到了一陣馥郁的花香,眼裡的蓮花幻化成了兩朵、三朵、四朵......過了一會兒,她身子一歪,倒了下去,進入了夢鄉。
妤辛聞到的花香,其實不是珞藍的本體發出,而來自她自己的袖口,那裡,放着幾日前大姐敖妤霖在城隍廟給自己的護體寶囊。
那陣花香彷彿有靈性似的,開始慢慢地朝湖心瀰漫過去,纏繞在藍色的蓮花周圍。
那朵本來傲世而立的藍色蓮花,漸漸地,漸漸地,不再隨着夜風搖動,它本來盛放的花瓣也逐漸收合,變成將開未開的樣子。好像人進入了睡夢中一般。過了很久,那陣花香見蓮花已經毫無動靜,一動不動,幻化成了一個紅衣赤發的女子。女子眼中是滿滿的恨,而手中是一把閃着寒芒的匕首。
“當年你們這些魔頭殺了我的夫君,今日我要挖了你的花芯,以命抵命,哈哈......”紅衣女子的匕首慢慢靠近了花瓣,然後小心翼翼地挨近了花芯。
“嘶”,若干花蕊已然斷掉,而削鐵如泥的匕首毫不留情,接着就在淡藍色的蓮蓬上劃開了一條深長的口子,而且在繼續往裡深入。女子的臉上出現了燦爛的笑容。“很快,你就該爲你們魔界的罪行奉上性命了......稟風,你也和我一樣高興是吧......”
女子的手上加重了力道,那柔嫩的蓮蓬馬上就要被一刀挑起。就在此時,一道紫紅色的光迅疾飛來,朝紅衣女子胸口襲去。
紅衣女子被震得往後退開幾丈,她穩住身子一看,只見一紅一紫兩名女子圍在了藍色的蓮花附近,護住了那朵本該喪命的蓮花。
“你們這些妖孽是誰?竟然敢阻撓本公主除魔衛道!”
“喔,除魔衛道?我和姐姐是妖孽,那也是你要除去的嘍。不過呢,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同樣穿着紅裙的女子說道。
“夕紅,別和她磨嘴皮子!我們要趕快!恩人命在旦夕!”穿紫紅色長裙的女子催道。
“好!姐姐我來纏住她,你趕快救恩人!”說完,叫“夕紅”的女子襲向了對手,兩個紅色的身影在湖面上纏鬥起來。而穿紫紅長裙的女子運起法力,送向已十分萎靡的蓮花。
兩名女子在西湖湖面上你來我往,已拆了上百招。修爲較遜於對方的夕紅已明顯處在下風,難以支撐。突然一個藍色的身影閃入,一掌拍在了夕紅的對手身上。被拍中的女子連連後退,跌在了妤辛的小船上。
“你!你......”受傷的女子看着湖面上翩然而立的藍色身影,十分驚訝——對方已經元氣大傷,居然還可以打傷自己!
“你是誰!爲什麼要暗算於我!”珞藍的眼眸裡浮上了狠戾之氣。
“我是誰?我是誰?哈哈,你還記得七百年前的那場大戰嗎?”
“七百年前?”
“不錯!七百年前,我夫君成稟風前去討伐你們魔界,結果,結果死在了你們手上!”
“成稟風?原來,你是那條蛟龍的妻子。”
珞藍想起來了。七百年前,曾經有一條蛟龍爲了獲得正統龍族的承認,帶了蛟龍一族的精兵前來討伐魔界。可是雖然那條蛟十分驍勇善戰,戰鬥力很強,還是死在了巫魔王手下。那時,自己纔剛剛打敗火魔王,成爲魔界四大魔王之一。當時自己沒有參戰,而是和其他三大魔王作壁上觀,看喜歡玩弄他人的巫魔王“耍猴戲”。看來那條蛟的妻子把帳算到了整個魔界頭上。
“那你就是北海龍宮大公主敖妤霖了!”珞藍說道。
“不錯,我就是敖妤霖!妤辛的姐姐!我本來是來找妤辛的,沒想到發現了你這個魔頭,但爲了不讓你察覺,我封住了自己的氣息,呆在了妤辛隨身所帶的寶囊裡面……”
“很好,很好,哈哈!爲了要除掉我,你們兩姐妹不惜演了這麼一齣戲!”現在不單是身上,連心上也被劃了一個又深又長的口子。
“哼,只要能除掉你,什麼手段不能用?”當日自己曾勸妹妹把迷魂散悄悄給珞藍服下除了這魔頭,無奈自己那個倔強的妹妹說什麼她沒有那麼壞,不願和自己合謀除魔,只好採用了現在這個辦法。可惜眼看就要成功了,卻功虧一簣!
“很好,那麼,你也別怪我無情!”
珞藍身形一閃,一掌劈向了船上的敖妤霖。敖妤霖還沒有來得及反擊,對方的掌勢已經逼近,拍向了自己的天靈蓋。
敖妤霖以爲自己就要喪命,一個淡紫色的身影卻晃到了自己身前,接住了凌厲的掌勢,那正是剛剛因迷魂散失效而甦醒的妤辛。
珞藍看見妤辛一掌拍出,要阻擋自己,下意識地手上就減了力道。於是妤辛也沒受多重的傷。
珞藍在湖面上站定,看着自己的右掌,心裡思緒翻騰——爲什麼自己會這樣忌憚,在心念電轉之間就減了絕大部分的功力?
“珞藍你爲什麼要殺我大姐?”妤辛抱住已經受了傷的大姐斥問珞藍。她不明白自己的大姐和珞藍素未謀面,珞藍怎麼就要痛下殺手。
“爲什麼?爲什麼?哈哈!”珞藍的身子有些發抖。夕紅和紫柳飛到了珞藍身旁,看着船上的一對姐妹,覺得事情似乎很複雜。
“恩人,你的傷很重,要趕快調理!”紫柳看到珞藍的左胸已經被血染紅了,急忙開口。
“你說爲什麼?你看看你大姐做的好事!”夕紅恨聲說道。
妤辛這才注意到鮮血已經染紅了珞藍的外衣。
“珞藍!你怎麼了?”妤辛臉上,是一副毫不知情卻很着急的樣子。
“你大姐乘恩人回覆本體之時,用了不知什麼迷藥迷住恩人,然後就要殺了她。幸好我和夕紅來西湖會友,看見了這一幕,急忙出手阻止,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會兒最爲冷靜的紫柳道出了自己知道的原委。當時紫柳和夕紅就在西湖湖底,突然發現湖面有異香傳來,連忙來到湖面查看,卻發現一名紅衣女子正欲挑下一朵藍色蓮花的花芯。
紫柳有一千五百年的修爲,立刻發覺得那朵藍色蓮花和珞藍的氣息很相近,很可能就是她的本體,所以立刻出手相救。正所謂“善有善報”,的確如此。
“啊!”妤辛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她看向懷裡的大姐,喊道:“大姐?”
“不錯,我就是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爲你姐夫報仇。除魔衛道,這也是我們神族的宗旨!”
“好啊,除魔衛道!那我今天,就先斬了你這條神龍!”珞藍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氣了,她手一翻,亮出了冰魄劍。
“大姐你快離開這裡。我在這裡擋着,她不會殺了我的!”妤辛看見珞藍的眼睛變成了墨藍色,全身騰起了藍色的火焰,手中的冰魄劍寒光刺眼,知道珞藍這次是真的動了殺心,於是趕緊對大姐說。
“一個也不許走!”珞藍說完,把冰魄劍刺了出去。
“大姐快走!”妤辛用力把大姐推了出去,擋住了刺來的劍。
敖妤霖看剛纔那個魔頭似乎捨不得殺妹妹,覺得妹妹比她安全,於是她說道:“妤辛你想辦法拖延時間,我馬上去找救兵!”說完敖妤霖飛上半空化作紅光飛走了。
一旁的夕紅見狀要去追趕,被紫柳攔下了。
“如果真殺了她,恩人和龍族就成死敵了。”紫柳悄聲說。
珞藍雖然受了重傷,可是盛怒之下劍招詭異,而且以奇快的速度攻向妤辛。十招過後,冰魄劍已抵到了妤辛的脖子上。
“珞藍?”妤辛不相信珞藍會殺了自己。以前珞藍雖然對自己冷漠,可沒有任何歹意。這幾日自從珞藍說把自己當朋友之後,已經有了淡淡的柔和。她還記得昨天白日裡珞藍爲自己撐傘的情景。
“以爲我不會殺你是嗎?”珞藍的眼睛裡籠罩的是妤辛從來沒有見過的寒氣。
“我,我知道你現在的感受。我辜負了你的信任。可是,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大姐會利用我這麼做。當日你酒醉之時大姐曾叫我去城隍廟,要我給你下迷魂散,可是,可是我拒絕了。我不知道,大姐沒有聽從我的勸告......”
“夠了!你以爲你這樣說我就會信嗎!”
“我,我不知道我要怎麼做你纔會信。可是珞藍你身上流了好多血,要趕緊治傷......”
“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我死了你就可以給你的姐夫報仇了!”珞藍的劍尖已經貼在了妤辛那潔白嫩滑的脖子上。
“不!不是的!我不希望你死,我要你好好地活着!珞藍,你流了那麼多血......”妤辛的眼裡已經蒙上了一層水霧。她的心,在爲眼前這個不知道疼惜自己身體的女子而痛。她想從船上掙扎起來,給珞藍治傷,可是,冰魄劍就貼在脖子上,讓她動不得分毫。
“珞藍......”妤辛的眼淚已經掉了下來。
明明她就是把自己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可是爲什麼,爲什麼看着自己的傷她卻會流下眼淚?爲什麼自己的冰魄劍無法再往前送一點?珞藍在心裡爲自己的心軟而痛恨自己。
突然,珞藍看見眼前的妤辛變成了兩個。她知道自己快支撐不住了,於是一把抓起妤辛,對一旁的紫柳和夕紅說道:“謝謝你們,我們兩不相欠了,告辭!”說完,化作藍光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