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這幾天都沒有吃東西,連水也不進,看來,你是想死不成?就算是神仙也是要吸收靈氣的吧。”
珞藍自那夜之後一直在自己房裡療傷,聽百靈說妤辛這四天都沒有進食任何東西,心裡不由得騰起一股火氣。
妤辛坐在桌旁看了看珞藍,那個現在讓她有幾分恐懼的魔頭,沒有開口。
“如果你想用這種方式向我抗議,告訴你,沒用!”
“我,我想回家。”沉默也不是好辦法,妤辛還是說出了心裡的想法。
“回家?回你的北海龍宮?休想!”珞藍在大牀邊上坐下,一襲白衣,看上去宛如仙子,但是妤辛現在不這麼想了。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奴僕,必須待在我府上。”
“我大姐他們會來找我的......”言下之意,就是希望珞藍不要與整個北海龍宮爲敵。
“哈哈,你大姐他們?還有你父王?那我倒要看看你們北海龍族的本事。”珞藍一副不以爲然的表情。“這裡是魔界,你以爲是哪裡?魔界可是連天帝也不放在眼裡,何況你們龍族!”
妤辛聽完珞藍的話不禁有些害怕。不錯,魔界一向唯我獨尊,一千年前就曾和妖界聯手攻打天界。如果不是妖界暗中動了手腳致使魔界在戰鬥中元氣大傷,魔界和妖界如今恐怕已經取代了神界。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侍女,和百靈他們一樣!當然,你也可以在這裡走動。不過如果你想走出這裡回你的北海龍宮,那也可以——只要你能闖得出魔界。”
珞藍臉上是輕蔑的笑,“我可以再提醒你一次,你這滿身的靈氣對我們這些魔怪來說可是上好的補品。還有,這裡的地魔王——魔界四大魔王之一,他可是非常喜歡你這樣的小姑娘......哈哈。”
珞藍拿起妤辛的一縷青絲曖昧地聞了聞,離開了房間。那包圍房間的結界也在她走出房間的一剎那消失了。
次日,妤辛走出了那曾禁錮她七日的房間。此時正是魔界的黃昏,本來暗紅色天空變得越來越暗,接近黑紅,厚厚的黑雲中又有絲絲的血紅,魔障之氣籠罩在整個魔界。但是珞藍的府上卻有夜明珠做燈,那柔和的光亮驅散了一些詭異。
妤辛漫無目的地四處走動,發現這府邸很大,前院是花園,花香四溢,後院是清泉,澄澈潔淨,看來主人十分喜愛鮮花和泉水,難怪會時常去人間走動了。
忽然妤辛聽到一陣琴聲,那琴聲悠揚清越,動人心絃。妤辛循着琴聲走去,看到繁花之中有一個涼亭,亭下坐着的女子白衣翩然,正是彈琴的珞藍;旁邊又站了一女子,是每日給自己送食的那名女子,着翠色長裙,清麗明秀,自稱“百靈”。想到那日百靈曾撞見自己衣不蔽體地躺在牀上,妤辛的臉燒了起來。
此時百靈目光溫柔,正投注在彈琴的女子身上。
“主上的琴彈得越來越好了呢。”
一曲終了,百靈開口稱讚,聲音婉轉動聽,正如百靈鳥兒一般,聽在耳裡如香茶入脾,沁人心田。
“彈得再好也不如百靈的歌聲美妙啊。”珞藍淡淡一笑。
“怎麼會呢,主上的琴聲比百靈的歌聲更勝。”
“你就不用謬讚我了。”珞藍起身看着那美麗的女子,聽着她那如樂音般的聲音,連日來糟糕的心情也變得大好。
“百靈沒有謬讚。主人如果是在人界一定會是最好的琴師!”百靈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
“真拿你沒辦法,”珞藍笑着說道,“不過你這話倒提醒了我——哪天我魔頭做膩了就化作凡人,去人界做個琴師,豈不妙哉!”
“好啊。不過如果主上要去的話,可千萬要把百靈帶上!”玩笑般的話語,透露的卻是心底的情意。
“不會忘了你的。我彈琴,你唱歌,一定會是世上最好的搭配。”珞藍心情好起來,整個人也顯得靈動,少了那種魔魅之氣。
“主上,妤辛姑娘來了。”百靈一眼瞥見房屋轉角處的妤辛。
聽見那個名字,珞藍原來明媚的笑容瞬間凍結。
“她現在和你一樣,你不需要那麼客氣。”珞藍對百靈說完這一句話後又走出涼亭,斜斜地看着對妤辛,說道:“你終於肯出來了?”
眼前的珞藍對着那個叫“百靈”的女子言笑晏晏溫柔如斯,而和自己同行時大多時候卻冷淡如霜,如今又這樣對待自己……
妤辛想想着想着心裡就泛起了酸澀。
“真是的,看見你就沒了興致。”
珞藍冷冷說完,轉身離開。
妤辛看見珞藍這樣,心裡更加難受了。
“妤辛姑娘,我還是叫你妤辛吧......”
百靈看見妤辛臉上神情,知道自己主子那份冷漠造成了什麼後果。“你別怪主上......其實,她心裡並不是如此冷漠。想當初我也曾被她傷得不輕,不過幾百年下來,終於發現,她其實也有溫柔的一面。”
“嗯?”妤辛有點好奇了。
“我以前並不是主上的侍女,也不屬於魔界。”百靈淡淡回憶着,“我本屬妖族。八百年前被當時的魔界四大魔王之一火魔王強佔爲奴,受盡折磨。雖然我表面上十分順從,卻一直想着逃脫之法。後來我發現當時除了四大魔王和魔尊之外,還有一個特別的存在,就是主上,她的能力並不遜於火魔王。於是我和主上做了一筆交易。我將火魔王的死穴告訴主上,換來她的庇護。主上因此順利擊敗火魔王,成爲四大魔王之一,我也就跟了主上......”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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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跟着主上的時候,她對我也很冷漠。可是漸漸地,我就發現,主上的心底還藏有一分善良。只要你不做傷害她的事,她是不會主動傷你的。”
“不做主動傷害她的事?可是,可是我已經做了,雖然,我不是故意的......”
“這是怎麼回事呢?”
百靈很好奇妤辛和自己的主子到底有什麼糾葛。當日主上回來時一身是血,手裡卻抱了一個姑娘。她把那姑娘扔給無暉,讓他布上結界別讓她跑掉,自己就療傷去了。百靈曾問她是誰把她傷得這麼重,但沒有得到回答。如果是眼前的妤辛,主上不可能讓她好好站在這裡。如果不是,那主上把她帶回來,又對她這麼冷淡。百靈想不通了。
妤辛感覺百靈是個很好的姐姐,便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百靈聽着,一會兒驚訝,一會兒皺眉。
“妤辛姑娘,不,妤辛,你很幸運。主上從來不會主動和誰交朋友的。這一千年來能夠得到主上信任的屈指可數,而且往往都是認識了幾百年之久。而你和主上相處不過一月左右,主上就說要和你做朋友,據我所知,這可是第一次!”
百靈繼續分析,“可是你卻傷了主上,雖然,是無心之失,不過對主上來說,卻一樣是背叛......”
“那,百靈姐姐,我要怎麼做才能夠讓她消氣?”
“這個我說不好。不過既然主上說要你先做她的侍女,我看,你也只有先這樣做。主上從來說一不二。”百靈也想不出什麼辦法可以儘快化解主上的怒氣。“後面,你再找機會吧......”
妤辛想了想,也只有這樣了。但她想到有個亟需解決的問題是,現在父王他們一定很着急,在想辦法營救自己。如果父王真的帶兵到魔界來,那麼就將引發一場大戰,該怎麼辦呢?
“主上,茶來了。”妤辛端着清茶,站在珞藍的房間裡。
“是你?”珞藍打量了一眼妤辛。“怎麼?想通了?”
“嗯,是的。我知道我做錯了事就該受罰。所以我會留在這裡,做你的侍女,直到你高興爲止。”妤辛看着珞藍,臉上神色認真。雖然她貴爲北海龍族三公主,但眼下不是注重身份的時候。
“喔?那很好。不過什麼叫我高興的時候?我高不高興於你無關,只要我想,你就得一直留在這裡!”珞藍的語氣還是很冷。
“啊?”妤辛吃驚不小,但現在她沒法抗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見機行事。“那,那我有一件事情,想麻煩主上......”
“嗯?你是我的奴僕,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奴僕讓她的主子做事的!”
“妤辛知道,可是這件事十分重要。如果不做後果不堪!”
“後果不堪?你是說,你們龍族來挑釁的事吧?”珞藍眯起了眼睛。
“他們以爲我遇到不測,只是想救我!我是想給父王和大姐他們報個平安,打消他們來魔界找我的念頭......”
“喔?是嗎?我怎麼能相信你不會有別的企圖?”
“主上可以在我和父王對話時在我旁邊監視我。”妤辛一臉誠懇。
珞藍想了想,這個辦法的確不錯。如果北海龍族真的率兵來魔界,自己倒不怕他們,可往後的清靜就毀了。殺了整個北海龍族,還有東西南三海,另外還有整個神界,那裡,有她最想見也最怕見到的仙家。
“好,我答應你。不過你別想耍什麼花招!”珞藍湊近妤辛警告道。而那撲面而來的溫熱氣息讓妤辛愣了一下。
“無暉!”珞藍叫了一聲。一個黑色的身影立刻閃了進來。妤辛轉頭看去,看到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那男子長髮遮住了半邊臉,但還是看得出來那一臉扭曲的疤痕。
“無暉,敖妤辛要和她的父王聯繫,你一會兒在旁邊看着她。如果她有什麼不妥的舉動,先斬後奏!”
“是,主上!”
珞藍轉過來對妤辛說道:“這是荊無暉,我想你不陌生了。他會監視你的。如果你想耍什麼花招,最好先想想後果!
妤辛在自己房間裡點上了龍涎香,開始施法聯繫自己的父王。那名叫荊無暉的男子一直站在旁邊盯着她。珞藍沒有進去——妤辛要通過龍涎香的煙霧施法和她的父王見面,而她和北海龍王曾有一面之緣,不想被認出來。
珞藍在外面等了一會兒門就開了。妤辛和荊無暉從房裡走了出來。
“主上,我一直盯着她,沒有什麼問題。”荊無暉首先向主人報告。
“我已經說服了我父王,他答應暫時不會率兵來魔界。”妤辛費了很大力氣,詳細地剖析厲害才讓北海龍王相信她暫時沒有危險,而且會盡量避免和早已回覆元氣的魔界進行正面衝突,但他能放心讓自己的女兒在魔界待多久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沒想到你還真能說服你父王,那最好。不過你別妄想着我會心軟放你回去!”
“我知道,我一定儘量做好我該做的事。”妤辛身爲龍族公主,雖然嬌貴,可也能屈能伸。
自此後一段時間,妤辛開始學習如何做一名稱職的侍女。府上其實只有珞藍、百靈、荊無暉和妤辛自己,還有一名鄒婆婆,十分清靜。荊無暉負責護衛,百靈負責吃住及料理花草,鄒婆婆則打掃房間和庭院。而珞藍連日以來多在療傷,所以妤辛更多時候是幫百靈照顧花草,幫鄒婆婆打掃房間等。她好奇心還是很重,常常向百靈打聽魔界的各種事情。對她來說,現在這樣的生活也算是一種新奇的嘗試。只是珞藍因她受了傷,現在對她極冷,否則,她可能會喜歡這種嘗試。
一日,妤辛正和百靈脩剪花木。百靈見妤辛面有疑色,似乎想問什麼又不好開口,於是主動問起對方:“你是不是又有什麼想問的?”
“嗯,可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回答?”
“你不問怎麼知道我不會回答呢?”
百靈對眼前這個夥伴有幾分好感——她待在魔界幾百年了,從來沒有碰見過這麼純潔的神族。她感覺到自己的主上和妤辛之間有什麼特殊的聯繫,但還有待繼續觀察。
“我是想問,百靈你知不知道,關於主上喜歡的那個女子......”
“你想問的是這個?”百靈吃了一大驚。
“唔,我想了很久了,我想知道,主上到底喜歡上了誰?爲什麼她們不能在一起?”
“那你知道些什麼?”
“她喜歡的,好像是一個仙家?”妤辛還記得那晚珞藍說“她是神,我,卻成了魔”。
“你知道這個?”主上的確曾經對妤辛十分信任,百靈想到。
“主上以前不是魔,對嗎?”珞藍曾說自己“已經不是以前的珞藍了......成了一個魔頭”,那麼據此推論,珞藍很可能是後來才入的魔道。
“這......”百靈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妤辛那麼多的事情。
“好姐姐,你告訴我好嗎?我真的很想知道,關於珞藍,唉,錯了,關於主上的事情......”
妤辛神情懇切,但自己也不能隨便透露主上的事情,百靈於是敷衍道:“其實,我也只知道一點點而已。”
“沒關係,你只要告訴我你知道的就好。”
“這......好吧......”百靈拗不過妤辛的好奇,只好挑一點自己知道的說,“主上以前並不屬於魔界。她究竟來自哪裡,其實我也不知道。這隻有主上和魔尊才知道——因爲一千年前,是魔尊把主上帶回來的。”
“啊?那……她會不會來自神界?”
“這個,有可能吧......我第一次見到主上時,真的誤以爲她是仙子。那時主上身上還沒有這麼重的魔魅之氣。”
“喔?”
“在魔界,強者爲尊實力至上。那些地位不如你的魔頭會不斷地來挑戰你,奪取你的位置。主上自從來到魔界,就被別的魔頭視爲異類,欲除之而後快;後來主上成爲四大魔王之一,面臨的挑戰更多。所以主上斬殺的同類不計其數,魔魅之氣自然就重了。”
“原來是這樣......”
“好了,還是修剪花草要緊......”百靈瞥見庭院轉角處的白色衣角,趕緊轉換話題。
“可是,百靈......”妤辛還想繼續追問,猛然看見珞藍出現在院落當中,只好放棄。
珞藍的傷已好得差不多,正想出來走走,卻聽見了百靈和妤辛關於自己的對話。
“你對我的事情很感興趣是嗎?”珞藍冷冷問道。
“......”
“百靈,我雖然沒有下過禁令,但你應該清楚我的性情。”
百靈明白主上一向不喜自己的事情被他人掌握,自己這次算是觸了主上的逆鱗,連忙應道:“百靈知錯,不會有下次了!”
“那就好。”
珞藍並不願過分斥責百靈,因爲百靈不僅是她的侍女,也是朋友。不過,她對妤辛又是另一番態度了。
“敖妤辛,我希望你知道作爲下人是不應當隨便打聽主人的事的!你最好記清楚了!如果下次再犯,你就到噬魂林去待上一夜。”說完拂袖離開。
百靈聽到“噬魂林”時心裡抖了一下。她看妤辛有些茫然,解釋道:“噬魂林是魔界裡的一處兇險之地,是魔界那些不願輪迴的亡魂聚集之所。”
“喔?”妤辛想象了一下,不由得打了一下顫——整個林子陰風陣陣,每棵樹上都纏了魔魂,無數幽幽的眼睛盯着自己隨時準備襲上來吞噬自己的魂魄......看來,得控制自己的好奇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