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一個時辰之前, 你還說你愛我,沒有想到,你竟是這樣愛我的!”珞藍嘴角仍然噙着笑, 那眼底卻是無比的淒寒。
“我......對不起, 珞藍......”妤辛抖抖地說出了幾個字。可是, 有什麼用呢?自己對她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而且還是用如此低劣的手段, 真是連叫她“藍”的勇氣也沒有了。
“對不起,什麼對不起?應該是我說佩服纔是!一向‘高貴’的日神公主也學會用這樣的手段了,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哈哈......”
珞藍現在知道,原來心, 是可以被心愛的女子親手撕成碎片的......自己一直清楚妤辛猶疑, 顧大局, 但總以爲,自己在她心裡還是有些分量的, 她總還是不捨得傷害自己的。現在看來,是自己錯了,是自己完全低估了神界在妤辛心裡的重量!就算她真的愛自己,一旦和她神聖的職責比起來,那份愛, 便輕如鴻毛, 自己便成了隨時可以拋棄、可以背叛的對象。只要是爲了神界, 她沒有什麼捨不得的!
深深的悲哀佔據了珞藍的心, 讓她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一千三百年呢, 雖然自己可以長生不死,可是, 一千三百年也不是彈指之間就能滑過的。可笑自己傻到如此地步,不知不覺動了情,然後又把全部感情投了進去,還從來沒有悔意,獨自承受着漫長的煎熬,最後,連被妤辛算計也不自知,甚至,還想相信她,還把自己交給她,直到迷心散在體內衝撞想衝破禁制的那一刻!世間最悲哀的事也莫過與此了吧!
“你要找的,就是這麼一眼泉水?”珞藍挑眉望着妤辛,面帶嘲笑。
妤辛一驚,難道,這不是魔聖泉?對了,珞藍當時是清醒的,那麼她告訴自己的也不可能是實話。她秀眉緊緊蹙起,這下功敗垂成了!自己用珞藍的一千三百年的癡情換來的,竟然是一場空!
她真想嚎啕大哭,真想讓時間倒流,可是,沒有機會了……
“是不是在想把我抓回去向神界交代呢?”珞藍一句話刺得妤辛脊樑冰涼——自己怎麼可能那樣做?在珞藍心裡,自己已經是這樣的不堪……
妤辛咬着脣站在泉邊,臉色慘白,囁嚅着,“珞藍,不要這樣......”
“那我要怎樣?告訴你魔聖泉在哪兒,好讓你去毀了它,然後看着魔界被連根拔起?”
“我……”
就在妤辛心慌意亂,茫然無措之時,一道白光劃過天際,直奔妤辛面前。白光化成了一個英俊的男子,身着白色鎧甲,手提長刀。
“雲鴻?”
“你話沒說完就斷了,我怕你有什麼不測,就趕來了。”雲鴻解釋完後,看見了不遠處的珞藍。他吃驚不小,隨即又明白——妤辛的計劃失敗了!雖然這事主要由妤辛負責,可是王母吩咐過自己要全力協助妤辛,務必毀了魔聖泉。魔聖泉由上古魔祖的魂魄所化,是魔界的命脈,如果能夠一舉摧毀它,就可以令魔界喪失根本的元氣,迅速萎縮,再也沒有能力和神界對抗。但現在計劃落空,神界還將面臨魔界的巨大威脅。不久前的幾次神魔大戰已經使神界的兵將折損大半,如果等魔界休整好,神界又將處於險境。而他作爲神界將領,絕不能讓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雲鴻當機立斷,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跨前一步,將長刀矗立雪中,朗聲問道:“珞藍,魔聖泉在哪裡?”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珞藍冷冷笑着。
“如果你不說,我只有將你帶回天庭了!”
“你有這個本事嗎?”
雲鴻看了妤辛一眼,“我們兩個加起來,足夠了!”
妤辛顫了一下,望向雲鴻。
“妤辛,我知道你不忍,可是到底是神界的安危重要,還是珞藍重要?你別忘了,她早已不是以前那個珞藍,她已經墜落魔道千年,是魔界的冰魔王!”
雲鴻頓了一下,接着說道:“這幾次大戰她至少殺了我神界三萬兵將!那麼多將士在她手下化做輕煙,魂飛魄散,連來世都沒有,這筆債,難道不該讓她來承擔!”
雲鴻一開始還記着珞藍曾救過自己,可是數場大戰下來,死在珞藍手下的兵將越來越多。其中有很多是他親自培養出來的部下,還有他的幾位摯友,全都在瞬間化爲白煙。這讓他對珞藍徹底改觀,讓他明確了神就是神,魔就是魔,神魔永遠是天敵!哪怕珞藍曾經救過他,他也絕不能心慈手軟,一定要將她繩之以法,才能對逝去的將士,對神界有一個交代!現在,機會就在眼前!
妤辛沉默不語。沒錯,雲鴻說得都沒有錯,可是,自己本來已經無顏面對珞藍了,如果再和雲鴻聯手擒捕珞藍,那自己,真的是冷血到了極致!
她還在兀自想着,卻聽珞藍一陣大笑,“哈哈,是啊,我早就是你們神界得而誅之的魔頭,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一對心意相通的仙侶如何來收拾我這個孽障!”
雲鴻聽聞此語,將長刀一橫,說道:“那你就別怪我就不客氣了!妤辛,你如果再猶豫就將錯失良機!這不僅辜負了娘娘對你的重託,也辜負了你日神一族的聲譽!”
話音剛落雲鴻的長刀便揮了出去,掃向對面的珞藍。
冰魄劍出現在珞藍手中,帶着徹骨的寒氣閃電般刺向了雲鴻。她現在覺得活着已毫無樂趣可言,連唯一心愛的女子都背叛自己,那此生還有何可戀?如果就此歸於塵埃,那也未必是壞事......
雲鴻見珞藍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殺招,急忙向破邪灌注如九成法力,擋住了珞藍的冰魄劍。
威猛的破邪刀和凌厲的冰魄劍撞在一起,激得附近的雪花四散。
“雲鴻,有你給我陪葬也不錯!”珞藍的眼裡滿是恨戾。
妤辛聽見這句話,驚得張開了嘴——珞藍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抱了求死之心嗎?
她的鼻頭變得異常酸澀,呼吸也變得滯礙了——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一手把珞藍推到了絕望的深淵……
白色和藍色的身影在雪中不斷交錯,蕩起周圍的無數雪花。珞藍招招劍走偏鋒,又奇又險,霸道異常,逼得雲鴻有點難以招架,一時竟無法發揮出破邪的威力。
雲鴻有些着急了,再這樣下去,一定會驚動魔界的其他魔怪,到時候不但無法擒住珞藍,自己和妤辛還有可能被困在魔界。他一邊揮刀砍向珞藍,一邊大喊:“妤辛你還不出手!”
妤辛擡頭望向雲鴻,目光有點呆滯,還是一動不動。
“你再不出手,等其他魔頭趕來,成爲俘虜的就是你我了!”
妤辛經雲鴻一提醒也意識到了後果的嚴重。可是無論如何,自己也無法向珞藍出手的啊。上一次和珞藍對陣,自己是有所預謀,知道不會傷了珞藍。但這次要自己和雲鴻聯手擒拿珞藍,把她送進神界天牢,自己怎麼做得出來!只是,如果不出手,就像雲鴻所說,等待他們的,也是同樣惡劣的結果。不但計劃沒有完成,還會牽連雲鴻!最糟糕的是,神界還將受到魔界的威脅,處於險境之中!
就在妤辛左右爲難之時,珞藍的長髮和眼眸都已變爲墨藍,手中也閃現出幽藍的火苗。她要使出攻擊力最強的太古離火了!
雲鴻見情況不妙,知道自己必須使出殺手鐗了。他的破邪光芒暴漲,隨即一分爲十,捲起地上的厚雪,帶着排山倒海攻向珞藍。
雲鴻使出的,乃是神界最厲害的刀法——“十面連環天罡刀”,用至剛的天罡之氣驅動破邪,以一化十,形成十面連環出擊之勢,不僅威力無比,而且就算對手接得了一兩刀,也擋不住從各個詭異角度不斷襲來的其他刀勢。這一刀法曾經助他斬殺了無數的對手。
珞藍見雲鴻使出了十面連環天罡刀,也不敢掉以輕心。她掌中藍色的火苗猛漲,化成數百根長長的火矢,擋住了向自己飛來的刀陣。
飛速旋轉的十把長刀和火勢洶洶的幽藍火矢對峙着,都想衝破對方的防線。
雲鴻逐漸增加法力,想讓長刀的天罡之氣扼殺太古離火的火勢,而珞藍的法力也不斷向右掌彙集,要讓太古離火吞滅長刀。
妤辛在一邊看着對峙的雙方,心裡十分焦急。現在,決勝權實際上在自己手裡,如果自己出手,誰勝誰負,答案很快就分曉了。可是,自己該怎麼做,真的要出手幫雲鴻嗎?還是阻止他們之間的爭鬥,和雲鴻離開魔界,再向王母請罪?
妤辛左右爲難,一顆心像被放在滾油裡煎烤。最後,她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無論自己受多少的罪,都不能再將珞藍推向深淵,愛已經無法磨滅,恨已經親手鑄成,但自己絕沒有辦法再往珞藍心頭刺向一刀,那樣,便是下十八層地獄也無法恕清的罪孽了……
就在妤辛做出決定的那一刻,雲鴻的刀陣忽然突破了太古離火的火陣,向珞藍迎面襲去。珞藍疾速向後翻轉,避開了不斷飛來的長刀,但身手已經沒有先前敏捷。
長刀不斷襲來,珞藍避無可避,於是擡起冰魄劍去擋。只聽“鏘”的一聲,冰魄劍離開了已經喪失力道的右手,被擊落在地。
“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嗎?”珞藍跪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右掌,苦笑道。她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打過癮就這樣落敗了!也罷,反正這世上也沒有值得自己留戀的東西了,死對自己來說正是一種解脫。她看着另外幾把長刀破空飛來,揚起一抹悽美的笑,身子卻一動不動。
“雲鴻住手!”妤辛大喊。她飛身掠到珞藍面前,日金輪也瞬間出現,擋住了就要落到珞藍身上的長刀。
雲鴻見狀,連忙收回了長刀。他看了看珞藍,有點疑惑不解。但是很明顯,自己不需要再打了,珞藍已經失去了法力,否則,他的刀陣不可能忽然如此容易地破掉她的火陣。
但是妤辛卻清楚是怎麼回事——紫薇真君給的迷心散需要強大的法力才壓制得住,一旦施以禁制的法力減弱,就有可能讓迷心散乘虛擴散。而剛纔珞藍被逼得使出了全部法力,讓體內的迷心散衝破了禁制流淌到全身各個部位,開始封印她的法力。
“我求你放了她......”妤辛擋在珞藍面前,對雲鴻說道。
珞藍擡頭看了看妤辛的背影,脣畔是諷刺的笑,視線越來越模糊,很快身子一歪倒在了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