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難得和兒子坐在一起閒話,少不得要說些正經的事情。
“你媳婦兒的誥命一下來,家裡人就都送了禮過去,聽子卿說,你祖母竟然直接送了京郊的莊子給她。”
這個趙明承是知道的,收到的當天,子卿就和他說了。
“你回去和她說,讓她好生仔細些,這莊子的位置正挨着幾個皇莊呢。”
趙明承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
“母親若是不放心,不若叫子卿過來好生的教導幾句,若是真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也好及時矯正。”
徐夫人便擺擺手:
“這管莊子的事情我也不甚懂,這些年都是二房在管家,再說府裡的衆多莊子都是老太君身邊的人在照應着。。。”
說到這徐夫人嘆一口氣道:
“如果她實在管不來,你就幫幫她,實在不行也無所謂,反正咱們這邊總歸有你的俸銀在,即便大部分是要交給公中,剩下的也夠咱們花銷了。”
母子倆又少坐了一會兒,等子卿從易安的屋子裡出來,趙明承這才帶着她迴轉了自己的院子。
兩口子自打見面還沒說上話,這會兒上纔有機會閒聊。
子卿一邊給趙明承換衣裳一邊道:
“永平侯家的少夫人沒了,聽說臨走還生了個姐兒,那孩子怪可憐的,一出生就沒了娘。”
趙明承低頭去瞧妻子的眉眼,秀美之中透着骨子耐人尋味的淒涼,眼中也因着自己的話流露出了惋惜。
好半晌,子卿才聽到頭頂的男人說了一句: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倒是不用太過於糾結。”
這是在寬慰她?子卿不覺苦笑,這寬慰人竟然也要說的這樣的正兒八經的。
趙明承換了家常的衣裳就習慣的要去書房裡看一會兒書,子卿等他出去了,這纔去了那邊的桌子旁,拿起上面,今兒去他書房裡讓人找的關於農事的一本書。
老夫人送了莊子給她,她卻是一點經驗也沒有,少不得要提前的惡補一下。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趙明承從外面悄無聲息的進來,直到到了她近前這纔開口問道:
“在看什麼?”
子卿正想着事情出神,冷不丁聽見他這一句,登時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不免有些埋怨道:
“侯爺走路都不帶聲音的?”
趙明承卻只是笑笑,然後繼續問:
“在看什麼書?”
子卿只好回道:
“是《農事錄》。”
趙明承稍一尋思就明白了,這是在想着怎麼處理那個新近得了的莊子。
“書上說的到底與之真人的描述差了一些,不妨找幾個精通農事的下人過來問一問。”
子卿眼睛一亮,這個她倒是還沒想到呢,可是再一想,她身邊除了丫鬟就是婆子,再不濟就是大太太給的那兩家陪房,那卻是用不得的,想來想去要是找人,怕是隻能從外面找了。
趙明承似乎看出了她的煩惱,開口道:
“要不要我幫你找幾個人?”
那是再好不過了,子卿順勢開口道:
“那就多謝侯爺了。”
早上醒來,身邊已經沒了人,剛要起身,立春已經從外面端着水進來了。
子卿看了她一眼問道:
“侯爺呢?”
立春笑道:
“已經去上朝了,臨走的時候還特意吩咐奴婢們不要過來打攪少夫人休息呢。”
“現在什麼時辰了?”
立春拿了乾淨的衣裳過來給準備她換上,口中答道:
“卯時中了。”
子卿眨眨眼,自己竟然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侯爺的早飯可是用過了?”
立春點點頭。
“少夫人放心吧,已經用過了。”
正說着,手裡的動作卻並沒有停,可是翻檢了兩回卻不見昨日臨睡前給少夫人備下的小襖,立春一想就知道一準是夜裡少夫人拿去用了,不禁抿嘴笑了笑。
原本楊氏這個孫媳也應該跟着的,可是軒哥兒前些時候出了水痘,如今還沒好利索,楊氏只好先陪在兒子的身邊,於是出門去永平侯府的就只有大夫人徐氏帶着子卿,還有二太太。
一路上子卿聽着婆母一一的交代:
“去侯府弔唁的人肯定不少,一會兒下了車你就跟在我身邊就是了,到時不管遇到什麼樣的人,切記多聽少說,若是有些話不知道怎麼說,那乾脆就不要說。”
總之就是讓她少說話的意思,這倒是徐夫人一慣的作風,無論在什麼樣的場合都是靠邊站着,不往熱鬧處湊合。
想來她是這樣,自然也是希望自己的兒媳婦兒也是如此。
子卿恭順地點點頭。
低下頭瞧見徐夫人帶着禮金,子卿便問道:
“母親,要送多少禮金合適?”
徐夫人道:
“老太君的意思是趙家送一百兩就夠了,這個直接從公中出了,咱們大房和永平侯府也不算太親近,便直送五十兩。”
子卿點點頭,又道:
“那二嬸那邊要送多少?”
徐夫人搖搖頭。
“她愛送多少都跟咱們沒關係,咱們只管好咱們自己就是了。”
子卿忙低頭應是。
家中婆母一向不問世事,二房便自在行事,這麼多年下來也確實不顧及長房這一邊,若是按照以往的行事,想來這次的禮金也勢必要壓她們大房一頭。
子卿曾經做人事主管的時候,偶爾也會幫財務做些雜事,那時候就聽過財務的老大姐時常唸叨錢不夠,那會兒還不太理解,想着合着這麼大一個公司,每天的進賬都是她難以想象的數字,怎麼還在說沒錢,真是越富越摳。
現在仔細一盤算銀錢,才知道果然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趙明承的俸祿加上爵位的俸祿,每個月只有一少半能留在長房,大約也就三四百兩,這銀子聽起來不少,可是像這樣走上幾回的人情世故,立刻就能顯現出了捉襟見肘。
從前在顧家的時候,她每個月也只有二兩的月例銀子,當時不僅能夠嚼用,甚至一月下來還有些盈餘,那個時候就覺得二兩銀子其實還不少的,如今自己管着一個院子,每個月是幾百兩銀子,卻發現根本就不夠用。
還是得想辦法掙錢才行,老太君送的莊子怎麼也得利用起來,最好家中陪嫁的那兩個莊子也能攥在手裡就好了,不然單靠趙明承的俸祿是決計過不了日子的。
永平侯府門前掛着白色的燈籠,門口馬車轎子來來往往的不停穿梭,子卿先一步下了馬車,這才從車裡將徐夫人攙下來,那邊另一輛馬車裡,二太太也在貼身的婆子攙扶下下了車。
門口的迎來送往的管家立刻上前相迎,趙家隨身的下人便奉上了祭禮。然後在許家下人的帶領下去了靈堂,幾人一一上前祭拜完,這纔跟一旁還禮的永平侯夫人,還有世子爺搭話。
徐夫人拉着永平侯夫人的手不免又紅了眼眶,只不住地安慰她要節哀順變。
永平侯夫人這兩日的眼淚就沒止過,大兒媳婦兒一向最得她的喜愛,沒想到年紀輕輕卻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徐夫人閒話了兩句,一旁的二太太便熱烙的上前說起從前和少夫人的舊事,只道當時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眨眼之間就物是人非。
又道少夫人也算是有福氣,進了這樣的家門,臨走還有這樣的排場。。。
長輩們說完了話,徐夫人這才轉頭讓子卿上前行禮問好。
永平侯夫人倒是還記得子卿,從前趙家宴會上那位落了水的姑娘,想到原本她女兒是有機會嫁進侯府的,沒想到半道卻是被眼前的姑娘劫了胡,一時裡便有些不喜,只臉上淡淡的,點點頭道:
“好孩子。”
永平侯世子許文華剛送走了一波客人,回來瞧見母親在和人打着招呼,便過來問候一聲,待瞧見了子卿的面容,臉上立刻露出了一種異樣的神情,甚至還仔細的盯着子卿看了好幾眼。
子卿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心裡卻隱隱的不喜,這樣肆無忌憚的瞧着別家的夫人,這位永平侯府的世子爺當真是。。。
靈堂裡的客人來來往往,做主家的自然不能只顧着一家,於是閒話了兩句之後,子卿和大夫人、二太太就被下人領着去後院和一衆前來的女客坐在一起。
二太太自來是交際場上的熟人,見到了誰都能說上兩句,徐夫人自來不愛熱鬧,認識的夫人也是有限的,帶着子卿和幾位相熟的夫人打了招呼之後,就尋了個差不多的地方坐了下來。
子卿不知道自己這個以庶女的身份嫁進侯府的事情,早已是京中傳聞了,衆家夫人是難得見到了傳聞之中的真人,不免都將視線落在了子卿的身上。
子卿被看的不覺小臉都要紅了,好在晉陽伯家的夫人適時的過來和徐夫人打招呼,這樣的尷尬才稍稍的緩了一些。
晉陽伯夫人卻不向其他夫人那般盯着她看,只是拉着她的手慈愛的問上兩句,又說家中的世子夫人也是個賢惠的,這次有事沒能跟來,若是來了,倒是能和子卿坐在一起做個常來常往的姐妹。
子卿能明顯感覺出來晉陽伯夫人是真的想要與徐夫人交好,於是回答起來便更用了心。
正說着話,門口小丫鬟唱和:
“裕親王府側妃到了。”
子卿轉頭去瞧,正好瞧見大姐子凝在丫鬟的攙扶下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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