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的男人,渾身散發出的陰鷙氣息讓人不寒而慄,一雙洞悉一切的眼睛冷幽幽地散發着幽冥寒光。
紀柔的心不由地顫了一下,身子向窗口挪了挪,戒備地看着他,“厲二爺,你怎麼……”
厲紹南甚至不曾看她一眼,徑自走到司徒透的身旁。當看到她蒼白的小臉時,波瀾不驚的臉上隱隱有什麼在涌動。
男人伸出雙手,將她單薄的身體抱在懷中,又拿了被單將她裹緊,擡腿要往病房外面走。
紀柔清了清嗓子,“二爺,你不能把小透帶走,她……”
厲紹南眼神冰涼地掃了她一眼,“滾開。”
紀柔原本想要阻攔的手頓時冰在半空,站在原處一動也不敢動。
厲紹南輕蔑地冷哼,“膽子那麼小就不要學別人拿針筒害人。”
紀柔的身子一顫,不由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背在身後的手中的針筒,臉色刷白地看着厲紹南將司徒透抱出了病房……
雨過天晴,清晨的太陽終於又重新探出了頭。
透過窗簾的薄紗,陽光鑽進房間裡灑下一室溫暖而懶洋洋的金黃。
柔軟的大牀上,司徒透雙目緊閉,靜靜地躺在那裡,眉心時不時微蹙,正陷入一片緋紅色的噩夢中。
夢中下了很大很大的雨,那個如月光般皎潔的男人站在雨中衝她微笑着。
她伸出手去,向他招手,想喊他的名字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直到她眼看着那個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他的胸膛,她想要提醒他躲開,撕心裂肺地大喊依舊無濟於事。
那一聲迴盪在她耳邊的槍響彷彿正打在她的胸口,她只能看着他的胸膛綻開一朵血蓮,盛開得如此妖冶。
他依舊衝她笑着,笑着,然後緩緩倒下……
她不斷喊着他的名字,一次比一次用力。
“尹秀澈!”最後一次,她大喊一聲,終於猛然睜開了眼睛。
枕頭上早已經溼了一大片,分不清到底是汗水還是淚水,一顆心撲通撲通像是快要跳出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盯着頭頂的天花板,徹底清醒之後才驚覺,剛纔夢中發生的事情,也的的確確在現實中上演了。
心中一痛,她努力回想着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掙扎着從牀上坐起,身上像被什麼撕裂一般痛苦。
她打了個冷顫,驀然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整個人頓時像被誰打了一記悶棍。
不知從何處,有悠揚的鋼琴聲傳來,優美輕盈而綿長,像一股流淌的清泉,淙淙而過。
司徒透忍着劇痛下了牀,踉踉蹌蹌地循着音樂的聲音走出了房間。
走過長長的走廊,向右轉過,便看到一扇開着的房門。
她站在門口,向裡面看去,彈琴人的背影讓她的心陡然一顫。
男人身穿一件簡單利落的白襯衫,端坐在鋼琴前,僅僅一個背影便能讓人讀出幾許深情。
她情不自禁地喊出聲,“君措。”
彈琴的人落在黑白琴鍵上的手微
微一頓,琴聲戛然而止。
“醒了?”男人沉着聲音,喑啞中帶着幾分涼意。
司徒透愣了愣,才猛然反應過來,“是你……救了我?”
厲紹南緩緩轉過身來,一張俊臉是一貫的波瀾不驚,凝眸看她,“不希望是我麼。”
司徒透慘淡一笑,到底厲紹南和厲君措是有血緣關係的人,從前倒從未發現兩個人的背影如此相像。
“我現在唯一的希望是你能告訴我,我的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厲紹南微微蹙眉,“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是保證你活着。”
司徒透的心就像被放到了火上烤一般,聲音顫顫巍巍,“你是說,孩子沒有活下來,是麼?”
厲紹南側身,擡手在鋼琴上按下了幾個極不和諧的音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司徒透緊緊咬住牙關,他不說話,就已經代表了所有。
這一次,她沒哭,縱使心裡已經猶如萬千只毒蟲在噬咬,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了。
“我不信我的孩子死了,你可以不告訴我,但我一定會找到他。雖然這一次我又落到了你的手裡,但只要有機會,我還是會離開。”
厲紹南深邃的眸子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情緒,擡眸定定地看着她,“除了這裡,哪裡還能容得下你。尹秀澈已經因你而死了。”
提到尹秀澈,她的心中又是一緊,“秀澈,他真的死了麼?”
厲紹南看着她眸子中閃爍的一點微弱的希望,冷冷一笑,“不然呢。”
希望,往往比絕望更加痛苦。不如就此滅絕了她的希望。
“你這樣說,是不是就代表了秀澈的死和你沒有關係?”司徒透深深吸了一口氣,想到紀柔和景曜之間的關係,瞬間明白了大半,“原來是她。”
果然,是自己害死了尹秀澈,那日從生命樹上掉落的小木牌原來早已經有了預兆。
她緊緊咬住嘴脣,直到嘴裡嚐到一股腥甜。
厲紹南已經站起身來,走到她的身旁,擡手輕輕點了點她的肩膀,與往日的深沉陰狠不同,言語間似乎帶了一絲虧欠,“你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有一半是因爲我。只要你願意留在這裡,我會給你一個不一樣的以後,無論你想除掉誰,我都可以幫你辦到。”
司徒透轉過頭,看着他幾乎完美無瑕的側臉,攥了攥拳頭,堅定道:“不。”
厲紹南微微眯起眼睛,“你知道你在拒絕誰麼。”
“我當然知道。”司徒透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厲紹南,我知道你在金都能夠呼風喚雨,幾乎沒有什麼人敢忤逆你,你以爲你是高高在上的,但其實你只不過在武裝你自己,所以你身邊都是聽話的人,卻除了麗白姐再沒有人願意真正關心你。”
厲紹南的臉色冷凝,沉默着一言不發,像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
司徒透在適當的時候轉了話題,“你想利用我的內心的仇恨,讓我和你在一起。我知道我可以這麼做,只要我願意和你在一起,一切都會變得很簡單。但是我不想再做那個依賴別
人的小女人。“
她的目光格外堅定,“小時候我依賴媽媽,後來到了司徒家我依賴哥哥,再後來是蘇頌宜,厲君措,尹秀澈,到最後才發現,這些曾經依賴的所有人都會離開。只有自己纔是自己最堅實的依靠。我不會和你在一起,我會親自把別人欠我的一點一點討回來。”
厲紹南盯着她的小臉看了一會兒,因爲哭泣而紅腫的眼睛還未恢復,臉色也蒼白得讓人心疼。
可就是這樣一個她,變得又有些不像她了。
“這裡沒人知道,把身體養好再走。”這是他丟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縱使手上沾染無數鮮血,做過無數見不得人的事情,他也從未覺得有絲毫內疚之意,但是在面對司徒透的時候,他卻再不能坦然。
那件事情,司徒透若是知道,一定不會原諒他。
在醫院的厲君措清晨醒來的時候,紀柔正坐在他的身邊,輕輕抹着眼淚。
見到厲君措睜開眼睛,紀柔立即湊了過來,將眼淚擦乾彎了彎嘴角,“君措,你終於醒了。”
厲君措淡淡應了一聲,隨即坐起身來,下了牀就要向外走,邊走邊問,“小透怎麼樣?”
紀柔一把拉住了他,低着腦袋咬了咬嘴脣,欲言又止。
厲君措頓時俊眉一擰,沉着臉問道:“怎麼回事?”
紀柔吸了吸鼻子,“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暈倒後沒過多久,你二叔就來了這裡,把小透和孩子一起帶走了,我想攔但是沒有攔住,現在恐怕是凶多吉少。”
厲君措眸光一沉,直接屏蔽掉紀柔接下來說的一番話,拿出了手機撥通了傑森的號碼,“厲老二把司徒透帶走了,給我查查帶去哪裡了。”
掛掉電話,男人只覺得眼前一黑,用手輕輕扶了一把桌子,才面前站穩。
紀柔忙上前來扶他,“君措,你怎麼樣?快到這邊坐下。”
厲君措伸出一隻胳膊,將紀柔隔開一段距離,“你回去休息,這裡的事情不要管了。”
“君措……”紀柔仍舊有些不甘心。
“回去。”男人斬釘截鐵地打斷她的話,不給她再說下去的機會。
紀柔張了張嘴巴,只好把所有的話又咽了回去,拿起身旁的包包,還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那你要注意休息。”
說完,轉身出了病房。
不多時,傑森便來到了醫院,見到面色有些蒼白的厲君措愣了愣。
厲君措淡淡看了他一眼,“又不是見到鬼,別擺出這種表情。查到了麼?“
傑森衝厲君措微微頷首,“厲少,咱們的人已經去查了,可是到現在也沒有找到司徒小姐的確切位置,看來二爺是有意要將人藏起來。還有,今早得到確切消息,尹秀澈已經被人殺了。”
厲君措瞳孔微收,緊緊攥着拳頭,“看來我需要去會會他。”
傑森有些擔心,“可是厲少,您的身體……”
厲君措擺擺手,“還有件事情,是時候卸了厲老二的左膀右臂,查查景曜這個人,找個由頭送他進去,不用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