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人手裡緊握着那張字條,張萌的字跡在上面清晰可辯,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過份,聽到小諾金說的話,王淑人強顏歡笑,也許,這後宮本無信任可講,怪只怪她張萌太過信任別人了。
諾金跪在地上含淚祈求,張萌這才說,“你起來吧,本宮可以向瑤妃要你,不過這也得瑤妃同意才行,更何況本宮日後要與瑤妃同在屋檐下,你這樣背主投我,是不是有些太過份了?”
諾金磕頭道,“王淑人得到張才人指點一定會得國上垂青,瑤妃若不是有張才人相助,她也萬不會到今天的位置。何況王淑人是大家閨秀,重臣之女,而她瑤妃不過是一個宮女而已。”
雪玉聽到諾金這樣說,冷冷地哼了一聲,諾金這時候轉而向着雪玉磕頭說,“請雪玉姑娘原諒上次我的不懂事,諾金這就給姑娘磕頭。”
王淑人看了一眼雪玉,對地上的諾金說,“你也不必如此,起來吧。”
諾金擡頭,淚眼汪汪地看着王淑人說,“如果王淑人不同意,諾金就跪在這裡不起來了。”
王淑人端起茶盅,姿勢優雅地抿了一口茶說,“好,我答應你,不過這也得求得皇上答應才行,我們先去瞧瞧皇上。”
雪玉明白,立刻拿了一件披風爲王淑人披上了,小諾金知道此時命懸一線,就看皇上會不會選擇王淑人了,如果不選,那自己勢必今天有性命之憂。
想到張萌囑咐的話,諾金又定了定神,既然是張才人囑咐的自己易主,那麼這個王淑人必有自己的獨到之處。
花鈴宮中,皇上趙奉氣得七竅生煙,雖然後宮之事總是花樣百出,走影兒偷情的,暗渡成倉換子的,還有互相陷害的,絕望自盡的,枯燈之下唱戲的,總之各式各樣的都見識過了,唯獨沒有見過這想要逃離這裡的。
皇宮禁地,豈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那這皇宮三千禁衛軍,豈不是白養活了?
想到張萌那寧死不屈,寧願進冷宮也不願意陪在自己身邊的神情,趙奉再一次將重拳砸在了他與張萌曾下過棋的地方。
恨,恨自己一國之君,竟然得不到一個才人的傾心喜歡,她愛的是安親王趙煜,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皇上息怒,小心氣壞了身子,這是臣妾剛剛爲皇上沏的菊花茶,請皇上慢用。”瑤妃雖然知道張萌不在,自己地位穩固,可是突然間沒有了張萌指點,有些惶惶不安。
她沒有那麼大的自信,可以在皇上面前應付自如。
一聽到是菊花茶,皇上立馬想到了張萌曾親手採摘,晾乾,又親手給自己泡
過的菊花茶,那一盅茶,雖然滋味曼妙,但終究敵不過美人之手的馨香。
“拿開,朕現在不想喝什麼菊花茶,宋如海,給朕拿酒來,朕要喝酒。”皇上似乎有些不能自已,這花鈴宮失了張萌,像是人失去了靈魂,顯得是那樣的空蕩蕩的淒涼,讓人倍感蕭瑟。
宋如海戰戰兢兢,此時這刻,如果再不小心惹怒皇上,輕則板子,重則砍頭。
“奴才這就去取酒,不如讓御膳房再準備些下酒的菜?”宋如海低着頭試探。
皇上用利劍一般的眼睛看着宋如海說,“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羅嗦,該準備的都準備好,我今個要與瑤妃娘娘開懷暢飲。”
宋如海看了一眼小腹微顯的瑤妃,本想求幾句,但看到皇上臉色也不敢多言,迅速退下了。
出門之時,恰好與迎面而來的王淑人相遇,宋如海面色一變拉着王淑人就說,“我說王淑人,您這個時候來是幹什麼來了?這不是擺明了要往刀上撞嗎?您不知道今個兒皇上因爲張才人逃走的事情大發雷霆,這時候還沒消氣呢。”
王淑人看了一眼宋如海,看到他眼中那種平時沒有的關切,就想到父親曾在信中回覆說,一切事情都關照好了,讓自己在宮中放心。
難不成是與宋公公有什麼事情?王淑人想到這裡,立馬從袖子裡取出一支金簪子來,按到宋如海手裡說,“我的宋公公,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淑人,怎麼敢惹怒皇上。只是這小諾金今個哭哭啼啼說張才人不在,瑤妃寧是要殺了她解氣,讓我收她到名下做丫頭。可是我一個小小的淑人哪裡能做了這麼大的主,還請公公給個明示,什麼時候見皇上合適?”
聽到王淑人這樣說,宋如海看了看低着頭的小諾金,不由對王淑人另眼相看,想必她此時來一定不會只是爲了一個宮女的事情前來冒這個險,可是她是如此的機敏,真不愧是張萌的好姐妹,可惜了那個張萌不識擡舉。
想到這裡,宋如海瞥了一眼站在那裡的兩個粗使宮女,拉着王淑人往宮門外的巷道走去,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宋公公才說,“王淑人,照我說,你不如明個再來。如今皇上在氣頭上,要與瑤妃娘娘喝酒。可是瑤妃現在身懷有孕,一會必不能陪着皇上喝酒。到時候皇上指定心情不好,您這會子去,可是不好。”
王淑人想了想,嘴角擡起一抹笑來,“多謝宋公公提醒,嬌顏這就回去,等什麼時候皇上氣消了,我再去。”
宋公公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這纔是個明白人兒,也不虧得你爹給你操那麼大的心,好生等着,好機會在後頭呢,別在這時候出岔子。”
聽
取宋如海的話,王淑人心中有數,於是對着雪玉和諾金說,“我們先回去,諾金你也來,想必瑤妃跟前也不缺你這一個人手,你今天就暫且跟着我。我跟皇上纔能有話要說……”
諾金也點了點頭,看着宋如海走遠,雪玉才小聲問主子,“主子,今天真的不去花鈴宮了?難道就錯過這樣好的機會?”
王淑人卻笑着說,“你這可是想錯了,現在不是時候,一個時辰後就恰是時候。雪玉,你在這裡盯着宋如海,什麼時辰送來的酒和菜,要詳細報告給我,今晚便是你家主子我得寵的最佳時間,到時候別說是你,連諾金也要跟着你主子我沾光了。”
雪玉與諾金不解,但又不敢多問,雪玉只好留在一處暗處,受着冷風看着花鈴宮的一舉一動,諾金隨同着王淑人回到了沅芳殿。
冷宮之中,聽得秋風蕭瑟,張萌一個人靜靜躺在牀上,房間裡的一切都是蕭條萬分,彷彿是幽靈之屋,可是桌子上放着綢緞錦衣,擺着好酒好菜,彷彿是一個極大的諷刺一般。
院子裡空落落的,黑暗之中,有些許的蛐蛐鳴叫,聽起來是那樣的淒涼,彷彿是在彈着一曲憂傷的曲子。
可是張萌並不傷心,躺在甘草鋪不的牀上,蓋着棉絮被子,第一次感覺到心是這樣的踏實。沒有懼怕,不用緊張,更不用擔心言行不對而被殺頭。這裡,是她的天地,當然不能一輩子呆在這裡,可是呆一半個月,也未嘗不可。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二人。”張萌舉着玉壺,一個獨自暢飲,輕唱,“轉朱閣,低倚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常向別時圓……”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醒,何似在人間。”張萌一邊淡笑着,一邊卻輕品美酒。
有酒有肉,有食,還有什麼可憂慮的,只是安親王,你現在知道我的處境嗎?你會在皇上面前,爲我說一句好言,求他的饒恕嗎?
這是張萌唯一的幻想與牽掛,想必如若沒有安親王,她在何處不是生活?
可是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說,傻瓜,他明明在乎兄弟情誼,明明是那樣絕決的放棄了你,可是你還在這裡想着念着他,難道你看到他背影無情的那一刻,還沒有清醒嗎?
輕笑幾聲,又用筷子夾着菜往嘴裡送去,這時候門口一個披頭散髮的影子幽幽在窗前晃盪,窗外的風吹着窗紙呼啦啦直響,如果張萌不曾做過入斂師,那這一刻的情形怕是嚇得頭髮都要倒豎了吧。
“是誰在那裡,不妨進來一起喝酒喝菜?”張萌站起來,藉着淡淡燭光往門前走去,那影子彷彿有些害怕,就要躲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