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嵐被這不溫不火的聲音在心頭一繞,只如是一枚尖針打入了心口,心火騰騰而起,那輪迴業火真元透體而出,整個身軀都燃起明亮的赤色火焰來。
“寂滅是你師父?!他現在何處?!”
“師父住在還願山中清修……”
“清修?他已是上通天道,此生修爲至此而已,難道還妄想要去往西天極樂麼?”倪嵐不屑,狠狠的啐了一口,接着道:“天劫將至,老東西不思與衆人齊心協力,反倒躲在山中清修!當真是愚蠢之至!”
“愚蠢?”倪嵐面前的孩子顯然不以爲然,他默默的運轉如意水訣來壓制倪嵐身上散發的凜冽業火,一邊吐字鏗鏘:“在你之前的兩位前輩,一個叫做酒火真人一個喚作妙水真人,他們來來回回所要告訴我的,便是這天劫如何得厲害,如何的是天道使然人力不可相抗,言下之意是讓我要安心被困在此處,只安心等那天劫到來。即是如此,那寂滅大師安身一隅靜觀其變,難道就比螳臂當車的你們更愚蠢麼?”
倪嵐身上火氣大漲,火焰騰騰而起,幾欲將洞內流動的空氣都烤的爆響。躲在光輪之中的貔貅被他身上所散發的氣勁逼迫,忍不住運轉體內霧竹心法相抗。
行歌本來正被那驚天的火焰壓的喘不過氣來,忽然覺得頭上那轉動的圓光**閃爍了一剎,投下的光明之中帶上了星星點點的薄霧護住他周身。行歌驚訝擡頭,對上了一雙帶着狡黠的大眼睛。
“霹靂老道,你這雷霆手段對付個小娃娃,真是不害臊!”
倪嵐身上的火焰霎時間無影無蹤了,他轉過臉來,努力的擺出一副笑臉相迎的模樣,諂媚之色溢於麪皮:“貔貅妮子,果然不妄倪爺爺我平日裡疼你,出關了還不忘來看看我這老骨頭……”
貔貅跳下身來,對着倪嵐嘻嘻的笑了笑,然後邁步走到行歌身前轉着圈的看了幾遍,這纔開口道:“你就是他們說的那個能吞術法的小傢伙麼?看起來模樣倒是不賴,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他們說的那麼厲害……照剛纔那牙尖嘴利的模樣來看,這小傢伙還是稍稍有些手段的。”
她其實比行歌還要小上一歲,偏偏嘴上不能吃虧,一口一個小傢伙,先是將便宜佔足了。瞧夠了,轉過身來,勾住倪嵐的胳膊喃聲笑道:“倪爺爺,你這就開始教他輪迴業火吧,我看看他的能耐。”
倪嵐笑呵呵的,剛纔那股無名之火都化在了這小姑娘的鶯聲燕語中。當下也不多說,轉身冷哼了一聲,喝道:“天道之事紛亂複雜,也不是你這些無用的口舌之利就能揣摩的,你只須踏踏實實在此修習,不要胡思亂想!”
行歌苦笑:“我被你們關押在此,即使胡思亂想也是沒用。只是,關於老頭子的事情,我還想請你多告訴我些……”
倪嵐點了點頭,猛地直身而起,身上鐵鏈叮噹作響,轉瞬間色作通紅。他的嗓門並不甚粗豪,說出話語來卻憑空帶着點點火星,讓人聽來如烈火貫耳而入。
“輪迴業火之術,乃是取佛家密意,與我道家真火之術相融。道家之術,專講與天地相生相容,所謂道法自然是也。然自然之造化以人爲上,道之一途,自不能離人而空談。我性暴烈,好憤怒,大道修成之時便已知曉自己前世諸般惡業,於是以此爲基,專能鼓舞自己心中怒火,已成道之一隅……”
貔貅也靜下來,笑臉盈盈的看着身前的小傢伙靜了下來,眼睛緊緊盯着霹靂老道的手中舉動,竟是一眨也不眨。她偷偷笑了笑,覺得這小傢伙比那滑頭滑腦的北桔要面善的多。
“你叫什麼名字?”她忍不住開口,也不理會那正講到得意之處的倪嵐一臉的尷尬,只盯着眼前的少年。
“我姓曲,叫行歌。”行歌看了她一眼,又自急急轉身面向倪嵐,“前輩請接着講。”
洞中圓光**轉動三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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貔貅手撫額頭揉動着疼痛的腦袋,心想三天過去了,這一老一少爲何竟然還是沒有講解完畢。那倪嵐話語中越來越多艱澀的佛語道術,實在讓他腦仁都要疼痛起來了。
她轉過臉來,見兩人各自一副怒目圓睜的模樣,如同一對炸起了頸子的鬥雞。初時覺得這叫行歌的少年雖然牙尖嘴利,但是性情還算溫和,怎知幾日下來竟發現他的脾氣絲毫也不弱於倔老頭,兩人一日之間三番五次鬥嘴,動起真火來咆哮聲幾乎要將虛空洞都炸翻了。
那邊那個小和尚也古怪的很,三天來總共說了不到十句話,還有好幾句都是“阿彌陀佛”。多半時候他只是坐在那裡傾聽二人談話,間或閉目誦經,對周身事物都不聞不問。貔貅坐在那裡看了他半晌,也不見他擡眼。
沒意思……她打了個呵欠,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衝那兩個怒目而視的傢伙吼了一嗓子:“你們兩個,從早吵到晚,還讓不讓人安生?**子都被你們榨出來了!”
兩人怒火立收,倪嵐轉過臉來討好的笑。
行歌則坐下身來打坐,身上隱隱散發出赤色光芒。
貔貅大驚,問道:“倪爺爺,這小子身上所發的光芒……”
“是業火……”倪嵐突然頹下身來,喪氣道:“沒見過這麼厲害的小子,只第一天便能悟到輪迴業火的妙處,雖然修爲有限不能如我一般堪破輪迴借去前世惡業,但我火氣愈盛他便愈盛,最後總能讓我怒火沖天之時借取的憤怒來打通自己的桎梏……唉,照此下去,再過一日有餘,我便沒有東西教他了……”
貔貅轉過臉來,看到剛纔還憤怒的像一隻被激怒的小獸的小子這會兒又變得安安靜靜,像是一塊拋在角落的石頭。
“咦?”一旁倪嵐突然驚呼。
貔貅轉過臉來,順着他的目光,看到那一直安坐一旁的小和尚身上也綻放出氤氳的赤色光芒,看樣子似乎比行歌身上的還要強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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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第五日了。
日上三竿,浮雲山被驕陽在山底投下濃墨的黑影,山風習習,陰影之中更無半點盛夏的酷熱。
一隻毛皮潔白的兔子在草叢之中來回跑動。浮雲山只如仙境之所,靈氣所到之處,自是步步仙草,連這山間的兔子也已是被餵養的嘴刁了,只是在叢中挑揀新生的嫩芽兒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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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眼睛遠遠的透過草叢盯着兔子,目光之中絲毫也不掩飾刀鋒一般的殺戮。
山風掃過,高草倒伏,那兔子突地直起身來左右觀望。風中所含的那一絲血腥向利齒一樣咬噬它的心膽,它驚懼莫名兩股戰戰。
忽的又是一陣山風,點點灰塵迎面飛來,兔子稍稍眯了眯眼睛。
一道火一樣的流光忽的直射而去,猛地撞到兔子身上。兔子倒伏,頸間被四顆尖利的牙齒刺入,鮮血被瞬間吸食乾淨。
那是一隻赤色小狐,一身火一樣燃燒的皮毛在閃爍着逼人的光澤。
兔子鮮血傾盡,後腿彈了一彈,便自倒在草叢中一命嗚呼了。小狐半蹲而起,用前爪擦拭了嘴上的血跡,一個猛子鑽入叢中不見身影。
從虛空洞中飛射而出的霹靂道人突地止住身形,空氣之中的那一星血腥讓他沒來由的心跳。靜了靜,他突然怒目圓睜,身上透亮的火影如光圈一般綻放出去,轉瞬間覆蓋了整個浮雲山。
少時,他收回業火真元,笑道:“真是老了,怎麼變得疑神疑鬼了,不過是隻狐狸而已……”罷了自嘲的笑了笑,朝衆人歇息的迎客鬆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