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跟有約,貝小檬不敢耽擱,草草吃了飯,哄着貝小乖睡了,這纔去見,與之前一樣的情景,但貝小檬卻已經不再害怕,他心裡想着今天不能在這裡過夜,小乖要是半夜醒來看不到他估計會鬧。
推開套房的門,臉上黑沉的表情似乎要凍結周朝的空氣,可惜戴着眼鏡的貝小檬什麼都沒看見,如果他知道接下來將要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就來自眼前這個已經逐漸被他信任的男人的話,也許他就不會那麼安心了。
貝小檬察覺到的腳步聲,微微扯了扯脣角,淡淡地笑了。這笑容卻不知爲什麼讓覺得無比刺眼,臉上黑沉的表情已經轉向了殘酷。
……
貝小檬覺得身上很冷,渾身上下都粘糊糊的,身上每個地方都在痛,像針扎一樣,他有點迷茫,整個人處於一種呆滯的狀態,似乎覺得自己其實一直都在夢裡。
如果不是夢的話,那剛剛過去的這五個小時是什麼呢?
貝小檬把整個身子縮起來,卻依然止不住那渾身的顫抖,耳邊一直嗡嗡嗡的,身體裡似乎還留着男人手指的寒意,一點點浸進血液裡,那個躺在他背後已經呼吸均勻的男人真的是這兩個月來認識的嗎?
那在身上粗暴肆虐的雙手是曾經輕柔攬住他的雙手嗎?
那些令人難堪羞憤的言語真的出自那個已經聽習慣了甚至眷戀上的男人嘴裡嗎?
他果然是不配得到幸福的吧?哪怕只是別人一點點的好,上天都要在他還來不及沉溺的時候收回去。
他是不是應該慶幸,即使那麼粗暴卻仍然沒有硬要了他,只是用手指將那個他從來不敢相信會用來做這種事的地方硬生生地捅破,他似乎都能感覺到血液的流動,受傷了吧?
他哪裡做錯了嗎?
什麼都沒說。
他果然還是有什麼地方做錯了吧?
貝小檬輕輕解開搭扣,將眼鏡放到牀頭,然後顫巍巍的撿起地上被撕裂的衣服,艱難地往身上套,然後穿上褲子和鞋,雖然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痛,但是他卻毫無所覺,步履蹣跚地摸到門口打開然後輕飄飄地走出去,從始至終沒有看背後熟睡的人一眼。
如果說今天之前貝小檬確實想知道的樣子的話,那麼今天之後他寧願死也不想再見到這個人了。
說得對,他是出來賣的,不配得到人的待遇。
可笑的是,他一直自欺欺人以爲人與人之間其實是平等的,就算他逼不得已出賣自己的身體,也能遇到真心待他好的人。
貝小檬拖着滿身傷痕,從熱鬧的酒吧裡穿過,夜裡十二點,正是這裡最沸騰的時候,無數眼光打在他身上,但他沒有一點知覺,只是渾渾噩噩地往前走,恍惚中有好多人想攔下衣衫不整的他,但似乎都沒近得他身就莫名其妙地退開了。
原來夏天的夜裡也是很冷的。
貝小檬憑着腦中模模糊糊的記憶往家的方向挪動。
掀開身上薄薄的絲被,赤腳走到窗邊,撩開厚重的窗簾,路燈下那纖薄的背影,搖搖欲墜,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去再也站不起來,本來繃緊的表情有那麼一個角落崩壞了。
小東西,我給了你機會回頭,但是,你選擇了不見。
伸出閒置的左手習慣性地點了點自己的鼻子,直到那個背影快消失在轉角了,這才走回牀邊,伸手撈起地上的手機。
“亦寧,跟着他,直到他到家。”
酒吧外面一直靜靜停着的車突然發動,往貝小檬離開的方向駛去。
貝小檬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感覺像是永遠回不到家了,一步一步僵硬地走着,路上幾乎沒有行人了,孤寂的路燈一盞一盞向看不見盡頭的地方延伸而去。
一直默默跟在貝小檬背後的車主,很多次想把車開到那男孩子面前,但最終也只是硬生生地忍住了,依然默默地跟着。
貝小檬在褲兜裡摸索着,終於摸到了鑰匙,輕微的打開門走進屋子裡,屋子裡很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的房間,昏昏沉沉地躺到牀上,過了好一會兒纔有點回神,渾身無力中有個小小的影子閃過腦海,貝小檬渾身一震,貝小乖?
貝小檬擡起虛軟的手在不大的牀上摸索,但是並沒有摸到那小小的溫暖身體,他腦子很痛,但最後還是掙扎着坐起來,暫時忘了剛發生的事,眼睛往房間裡掃了一圈,模模糊糊地發現書桌下面窩着個小小的身子,貝小檬愣了愣,才從牀上爬起來,慢慢走到書桌前蹲下。
細細的呼吸聲從書桌下傳來,這麼黑的夜裡,貝小檬依然看見了那雙閃着不安的眼瞳一眨不眨的死死看着他,心裡一痛,伸出手去,溫柔地喚,“小乖?”
貝小乖聽見面前的人叫她,不禁抖了抖,不動。
“小乖,是哥哥,出來。”貝小檬越發放柔了聲音。
貝小乖這纔像認出了眼前的人似的,小心地伸出小手放到貝小檬手裡,貝小檬身上沒有多少力氣,但仍然咬牙用力把小乖拉到自己懷裡。懷中的小小身子還在顫抖,他七點離開的,在酒吧裡待了五個小時,走了大概三個多小時,小乖是什麼時候醒的?又在桌子底下窩了多久?貝小檬坐在地上,將小乖牢牢地抱在懷裡,頭抵在小乖小腦袋上無聲地哭了。
小乖察覺到貝小檬在哭,反而不顫抖了,只是無意識地費勁地拍着貝小檬的肩膀。
貝小檬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小乖一直很乖的窩着。貝小檬把小乖抱到牀上,淚水把小乖的衣服弄溼了,貝小檬摸索着把小乖溼了的衣服換下來,隨手把自己身上已經殘破不堪的衣服脫掉,這才抱着小乖躺進被子裡。
躺了一會兒又找出手機重新開機看了看,凌晨四點,他還可以睡兩個半小時。貝小檬調好了鬧鐘然後關掉手機,再次抱着小乖終於睡着了。
渾身都痛,但是貝小檬聽到鬧鐘後依然從牀上爬起來。懷中的小乖察覺動靜,晶晶亮的眼睛立刻睜開,看着貝小檬。
貝小檬親了小乖一下,先給小乖穿衣服,得給小乖買些衣服,總穿他的也不是辦法。
小乖靜靜地看着貝小檬,突然伸出小手摸了摸貝小檬的胸口,貝小檬低頭一看,小乖的手下是那些紅黑色的觸目驚心的痕跡,比以前多,也比以前深,貝小檬喉嚨卡了卡,小乖突然湊過小腦袋往貝小檬的傷痕上吹了口氣,還用小手扇了扇。
貝小檬沒有動,突然想起昨夜那個男人的話,“若沒有辭掉律師事務所的工作,半年之內就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跟律師事務所有什麼關係呢?
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
到底是自己欠了他,若不欠就好了。
貝小檬跟阿婆說了聲抱着貝小乖出門了,幸運的是傷痕都在衣服底下。到了律師事務所,貝小檬猶豫了好久才抱着小乖來到老闆辦公室。
老闆已經不着痕跡地看了門口好幾次了,助理一邊暗暗奇怪一邊有條不紊地報告最近幾天的計劃,突然老闆眼睛一跳,助理停下來回頭往門口看去。
事務所的工讀生貝小檬抱着個丁點兒大的小女孩有些拘謹地站在門口。
江鬱對助理點了點頭,要她先出去。助理好奇地看了門口的一大一小兩眼才走出門,順便把門關上。
貝小乖縮在貝小檬懷裡,小手像昨天一樣吊着貝小檬的脖子。
“老闆,我……”
江鬱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貝小檬招了招手,“過來吧。”然後走到沙發邊,從沙發邊拿起個大袋子然後把裡面的東西都倒在寬大的沙發上。
貝小檬嚇了一跳,看着沙發上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兒童玩具一時回不過神來,貝小乖看見那些東西扯了扯貝小檬的衣襟,貝小檬這才震了回來,連忙抱着小乖走到沙發旁邊,不知道該說什麼。
氣氛還真是尷尬。
江鬱也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心裡也有些不自在,面上倒是水波不興的樣子,“隨便買的,你把小乖放這裡吧。”
貝小檬本來就不好意思,這下更不好意思了,小乖張大漂亮的眼睛安安靜靜地窩在貝小檬懷裡,時不時看一下沙發上的玩具。
貝小檬見小乖的樣子就知道她很想玩兒,儘管有些難爲情,但還是把小乖放到沙發上。小乖一沾到沙發就手腳並用地往那堆玩具爬過去,玩具實在太多了,小乖一下子就被淹沒在了裡面,有些還掉到地上去了。
江鬱把掉到地上的玩具撿起來放回小乖懷裡,小乖擡起頭對他眨了眨眼睛然後突然回過頭來看貝小檬。
真是默契的很,貝小檬一看就知道小乖在問他她可不可以玩。貝小檬點了點頭,小乖才轉過頭去認真搗鼓那堆玩具去了。
貝小檬正想說什麼,敲門聲響了起來,白律師和藍律師走進來,神色都有些不對。貝小檬見老闆有事要談,連忙欠了欠身退出了辦公室,關上房門的時候依稀聽到“闕天”兩個字。
江鬱坐回辦公桌後擡起頭問,“什麼事?”
白清搶在藍秋面前說,“闕天突然撤掉了我們派過去的法律顧問,並說以後不再僱傭我們旗下的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