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慕海顏的眼淚幾乎都快要止住了。
但程牧禾一開口，她哭得更加洶涌，差一點兒就要背過氣去。
他沒有辦法，只能將慕海顏帶到房間的沙發上，讓她先坐下來，儘量保持穩定。
其實，早在昨天下午，聯繫她在片場時候的種種反應，程牧禾就有所懷疑，猜測她應該是懷孕了。
不過，猜測歸猜測，事實是事實。如今親眼看到，確定她懷上了榮寵的孩子，對於他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震撼，令程牧禾的心中產生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兒。
“你不要說出去！就當我求你！”
一陣抽噎之後，慕海顏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猛地擡起頭，眼圈發紅地看着程牧禾。
他愣了愣，繼續問道：“這件事，除了醫生，你和我，現在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慕海顏想了想，搖搖頭：“我沒有讓其他人知道我今天去了醫院，那就應該沒有其他人知道了。還有，我已經想好了，我準備打掉它，我現在什麼都沒有，根本沒有資格把它生下來！”
做出這個決定，對她來說，充滿了罪惡感和內疚感。
她雖然年輕，可也知道生命的可貴，明白身爲一個母親，卻要放棄自己的孩子，是一件多麼荒唐罪孽的事情。但是，如今的她別無選擇，她甚至沒有辦法給孩子一個名分，一個父親，以及一個完整的家。
程牧禾驚愕地瞪大雙眼，似乎不相信她的話。
“你想過沒有，萬一出現什麼意外，你以後有可能無法生育了！還有，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能自己一個人做決定，起碼要去找榮寵談一談吧？”
在他看來，孩子是無辜的。
何況，榮家家大業大，總不可能連自己家的孩子都不管。
“我會做好術前檢查的，也會去最好的醫院，請最好的醫生，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至於和他談談，我看，實在是沒有這個必要。我問過醫生，現在和過去不一樣了，只要我想做手術，我就可以給自己簽字，不需要其他人的同意，也不需要誰來審批。”
慕海顏一抹眼睛，骨子裡的那股倔強勁兒也上來了。
程牧禾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可你不告訴他這個孩子的存在，對他來說，公平嗎？這也是他的孩子。”
“公平？”慕海顏顯然被刺痛了，她尖聲喊道：“他對我公平嗎？他騙了我那麼久，一開始用婚姻來束縛我，控制我，利用我，現在又用婚姻來打擊我，傷害我，毀滅我！他去找律師的時候怎麼不想想這兩個字，他去找水軍的時候怎麼不想想這兩個字！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他不配讓我給他生孩子，更不配知道自己有過這個孩子！”
她氣得用手狠狠地摳着沙發，因爲憤怒而動作誇張，原本整齊的頭髮也變得凌亂，看起來有些狼狽。
“你先冷靜下來。”
看見慕海顏真的動氣了，程牧禾連忙勸道：“這個時候，生氣對你百害無一利。你試着深呼吸，來，吸一口氣，再慢慢地呼出去……”
他陪着她做了三次深呼吸，果然，片刻之後，慕海顏的臉色稍微緩和，不像之前那麼激動了。
“聽我說。”
等她的情緒終於平和了，程牧禾再次開口：“就算你不考慮他的意願，你也應該給這個小生命一個機會。萬一榮寵很想要這個孩子呢？有很多父母都不在一起生活，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共同撫育孩子，對孩子而言，爸爸永遠是爸爸，媽媽永遠是媽媽，就算他們分開，這也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慕海顏動了動嘴脣：“你到底什麼意思？”
他皺了皺眉頭：“我覺得，你應該告訴榮寵，他有知情權。如果他很想要這個孩子，你們應該坐下來討論一下……”
她打斷他：“不可能！”
其實，慕海顏也不知道，不可能的究竟是榮寵想要這個孩子，還是她願意坐下來和他談一談。
“慕海顏，你不是一個小孩了，你已經成年了，而且你現在的身體裡還有另一個生命。如果你繼續意氣用事，那麼我也無話可說，請便。”
很明顯，程牧禾也動怒了。
他之所以生氣，是因爲他覺得，慕海顏現在的態度，完全是在逃避，而不是在正視問題，解決問題。
她口口聲聲說自己已經和榮寵毫無關係了，可只要一涉及到他，她還是會惶恐不安，還是會滿腹怨恨，這並不是真正的放下，反而是一種深深的介懷。
“我……我沒有……”
慕海顏語塞，一時間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程牧禾直視着她的雙眼，一眨不眨。
幾秒鐘以後，她率先敗下陣來。
“這兩天就殺青了，你再稍微堅持一下，這邊一結束，我馬上陪你去找他。”
他試着握了握她的手，冰涼一片。
然而，慕海顏下意識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向後躲了躲，沒說什麼。
她的反應令程牧禾有些受傷，他的本意只是想要給她一點安慰，並沒有想太多。
“再說吧，我累了，想睡一會兒。你走的時候，記得幫我把門帶上。”
慕海顏把臉轉向一旁，下了逐客令。
程牧禾沒有再堅持，點了點頭，幫她燒好了熱水，1;148471591054062然後才離開。
他一走，房間裡重新陷入安靜中。
慕海顏蜷縮在沙發上，用手臂抱着雙腿，把下巴支在膝蓋，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第二天，到了片場之後，不管是休息還是開工，程牧禾幾乎一步不離地跟在慕海顏的身邊。
柴思晨不明所以，一直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爲什麼會這麼做。但是，礙於對方的身份，她一個小助理又不能擺出臉色，只能在心中暗暗地好奇。
慕海顏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幾乎把程牧禾當做是空氣，但也沒有拒絕他的關心。
畢竟剛剛懷孕，她也怕自己有什麼閃失，萬一再發生像上一次那樣的意外，可就一屍兩命了。
在慕海顏和程牧禾的膽顫心驚中，他們終於完成了《仙靈奇緣傳》的全部拍攝，女主角先進組，男主角比她晚了一段時間，不過，全劇殺青的時候，兩個人是一起的。
慕海顏原本不想出席殺青宴了，可她轉念一想，又怕被人編排出什麼，索性還是去露個臉，提前離場。
尹煥東已經在兩天前就離開，輾轉到了下一個劇組。最近這幾部戲的拍攝，令他的人氣水漲船高，片約不斷，如果不是他一再拒絕，很可能要同時拍兩到三部戲。
他不在，慕海顏和其他演職人員都不太熟，也覺得沒什麼意思，於是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外面的空氣好多了，我想在這附近散散步。柴柴，你陪我一會兒吧。”
她對一旁的柴思晨輕聲說道。
柴思晨點頭說好，還不忘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羊毛披肩，遞給慕海顏。
“知道我怕冷，不管去哪兒都帶着披肩。你的心真細，好多事情不用我說，你就注意到了。”
慕海顏接了過來，裹緊自己，感慨地說道。
柴思晨笑道：“做助理的，沒有太大本事，就是心要細。單說這一點，我也覺得我自己還算合格吧。”
“豈止是合格啊。”
慕海顏嘆息一聲，仰頭看了看天空。
最近的空氣質量不太好，即便是在白天，天空也總是霧濛濛的，像今晚這種月明星稀的沉沉夜幕，已經實屬難得。
她看了一會兒，低下頭來。
“柴柴，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榮耀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能夠一直甘心情願地爲他做事？”
慕海顏故意沒有任何鋪墊，直接開口問道。
她要的就是柴思晨最自然最真實的反應。
果然，柴思晨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她馬上就鎮定了下來，擡起一隻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嚮慕海顏露出微笑：“你說什麼？我只是一個小助理，一共都沒有見過榮總幾次，他爲什麼要給我好處？”
如果不是太清楚榮耀的爲人，慕海顏可能都會被她的樣子給糊弄過去了。
她搖搖頭：“你不要再騙我了，其實，我沒有生你的氣。而且，我也知道，你並沒有做過什麼傷害我的事情。相反，你還一直照顧我，幫助我，我很感激。只是，一想到你還是有目的地接近我，我就很難繼續裝作毫不知情，把你當成姐妹。”
慕海顏沒有掌握什麼實質性的證據，所以，她才選擇先聲奪人，試一試柴思晨的反應。
事實證明，她的猜測是對的。
“我……我不是……你聽我解釋……”
柴思晨顯然也有些慌了，她輕輕抓住慕海顏的手臂，一臉焦急地望向她的雙眼。
“榮耀原本非常在意我的一舉一動，但是，自從你來了我的身邊之後，他好像就完全不理會我了一樣。然而，每一次我遇到一些大事小情，他又知道得比誰都快。還有，去潛水那一次，其實不是安宇幫你，應該是他幫你的吧？我誤會了你和安宇的關係，而你就順水推舟，讓我繼續這麼以爲，正好令你能夠光明正大地和安宇聯繫。對不對？”
太多的巧合，那就不是巧合了。
聽了慕海顏的話，柴思晨咬緊了嘴脣，眼窩泛紅。
“我猜對了？”
慕海顏追問道。
知道瞞不下去了，柴思晨點了點頭。
“那我再猜測一下，你暗戀他，你願意爲他做任何事，你不是爲了錢，對不對？”
慕海顏伸手碰了碰柴思晨額頭上的劉海，輕輕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