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繼續說道：“……這麼一來，所有的事情都再也瞞不住了，而且，她一定也會在兩兄弟的身世問題上大做文章。”
聽到這裡，華美薇的表情終於發生了一點變化。
慕海顏的意思，她非常明白，如今華俊蘭已經陷入泥淖，肯定要拼死一搏。
如果把事情徹底鬧大，對華俊蘭本人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讓大衆知道，她纔是榮耀的親生母親，一直被當做是繼承人的榮寵則根本就不是榮楷然的親生兒子，就憑這兩件事，華俊蘭絕對能夠在輿論方面扳回一城！
“能不能讓她閉嘴？”
華美薇一臉擔憂地問道。
“能倒是能，但是，我懷疑她等的就是和你們做一場交易。到時候，她的律師會提出各種條件，封口費也許會是很大一筆數字，甚至……”
慕海顏皺了皺眉頭，還是繼續說了下去：“甚至想要取你而代之。”
華美薇冷笑一聲：“這個丈夫我早就不稀罕了，我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榮楷然妻子的頭銜！只不過，我已經熬了三十多年，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把屬於我的一切拱手讓人！”
“談不攏的話，她很可能會讓律師去聯繫媒體，等到整件事被炒得沸沸揚揚的時候，向法官打感情牌。你是天姿娛樂的創始人，你應該很瞭解這種手法，娛樂圈裡司空見慣的以弱謀生，想必她不會放過這麼一個絕佳的機會。”
對於接下來的發展趨勢，慕海顏和華美薇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別看華俊蘭現在好像垮了，但只要稍事休息，她又會打起精神頭兒來，繼續掙扎下去。
這個女人的可怕之處就在於這一點，她懂得適當低頭，在自己處於劣勢的時1;148471591054062候。
“是的，我很瞭解，而且，我也知道那些媒體一定會大肆渲染，因爲他們最喜歡的就是這種狗血的家庭倫理劇！”
華美薇憤憤地回答道。
“榮耀現在還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對他來說，其實影響不大。而且，不管怎麼樣，他是榮楷然的兒子。我覺得，你應該和榮寵好好談一談，看看他到底想要什麼。”
慕海顏並不覺得榮寵是一個貪戀金錢的男人，也許，當他得知自己的身世以後，他的潛意識裡是想要脫離榮家的。
然而，由於華美薇的堅持，他無法追隨自己的內心，只能和她一起困守其中，無可自拔。
“想要什麼？不，這個問題沒有什麼好談的！”
果然，華美薇明白了慕海顏的意思，但是，她想也不想地斷然否決了。
“我知道你究竟想要說什麼，我也可以告訴你，這一切都是榮楷然當初向我承諾過的！如果不是他應允了這一切，我根本不會嫁給他！也許你覺得我是一個貪婪的女人，但我並不在乎，因爲早在你和阿狐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就已經和榮楷然做了交易，他現在覺得賠本，對不起，晚了！”
華美薇厲聲說道。
“算我沒說。”
見她真的動氣了，慕海顏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
她站起身來，對華美薇說道：“我去看小雨，你也早一點休息吧。”
說完，慕海顏徑直離開。
天快亮的時候，榮寵才從醫院返回家中。
聽見聲音，慕海顏從臥室走了出來，睡眼迷濛地看着他：“你餓嗎？現在幾點了？”
他有些愧疚：“吵到你了？剛五點鐘，快回去睡吧，我先洗澡。”
她點點頭。
沒想到，等榮寵洗完了澡，從衛生間裡走出來的時候，慕海顏已經煮好了一碗麪，還放了一把青菜，一枚雞蛋。
“趁熱吃吧，吃了再睡。”
她知道，他從昨天晚上就沒有吃過東西，現在一定已經餓壞了。
榮寵走過來，拉着慕海顏一起坐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他飛快地吃光了一碗麪，連湯都喝光了，一臉滿足地把碗放下：“好吃。”
慕海顏一手扶額：“我知道自己的手藝如何，你只是餓了，吃什麼都好吃。下回別這樣了，你的胃本來就不好，忘了疼起來有多難受了？”
她還記得，當年他胃痛難忍，自己還去照顧了他一夜。
“好。”
榮寵倒是難得地聽話，一口答應下來。
兩個人沉默着，誰也沒有再說話。
最後，還是榮寵主動握住了慕海顏的一隻手，苦笑着問道：“你記不記得我說過，假如有一天我變得一無所有，你會怎麼想？”
她怔了怔，下意識地開口：“別瞎說。”
當初聽他問起這句話，慕海顏的心中滿是不屑：一個什麼都有的人，居然會去假設自己將會失去一切，真是吃飽了撐的，就跟何不食肉糜一樣，令人感到可笑以及可恨。
“這一天馬上就要來了，你比我或許還要清楚。我不是榮楷然的兒子，他雖然早就知道，但卻礙於對我媽的承諾而不得不把公司交給我打理。不過，那是以前，他沒有其他的選擇。如今，小姨和我勢不兩立，我想要把她送進監獄，她想要把我送進地獄，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大家全都心知肚明。”
榮寵將慕海顏的手握得更緊，聲音深沉，眼神也跟着一點點地黯淡下去。
多可笑，以前他高高在上，什麼都有，可他們兩個人卻如同兩隻刺蝟，靠得越近就越會互相傷害。
而現在……
正當他們試圖一點點地接受對方，放下過去的那些成見與欺騙，想要重新開始的時候，他卻要面臨失去一切的境地。
“離開榮家，你會開心嗎？”
慕海顏沉默了許久，輕聲問道。
榮寵低下頭，半天沒有說話。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說錯話了。
如今他有可能身敗名裂，更有可能一無所有，從高處落下，而她卻還在詢問他，會不會開心。
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開心吧。
慕海顏正準備道歉，沒想到，榮寵卻忽然擡起了頭，甚至還笑了起來：“你真是總能讓我感到意外，我還以爲你會擔心我以後沒錢花了怎麼辦，都說由奢入儉難啊，沒了榮家大少爺的頭銜，我恐怕什麼都不是。”
話雖如此，他看起來卻很淡定，一點兒也沒有驚慌失措。
“你會嗎？據我所知，你在接手榮氏之前，就已經在國外的公司負責過好幾個知名的項目。我相信，就算沒了榮氏，你也不會餓死。”
頓了頓，慕海顏又補充了一句：“也不會讓我和小雨餓死吧？”
說完，她也笑了。
榮寵搖搖頭：“應該不會。但是，我相信你賺得會比我多，我和小雨還是靠着你比較好。以後多接幾部戲，一定要讓夏一鳴把片酬給你談得高一點。”
“你還說呢，我都要被黑出翔了，誰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人找我拍戲？”
因爲前一段時間播出的那部電視劇的收視率不好，慕海顏招來了一片罵名，但她的名氣也更大了，各種綜藝節目，商業站臺以及代言合同等紛至沓來。
這個圈子就是這樣，惡名、臭名都是名，總比默默無聞要好得多。
如果不是慕海顏自己提出要休息，她現在恐怕要比之前幾年都要更紅了。
“嗯，你提醒我了，等這件事告一段落，我要開工。”
她笑笑：“去看看小雨吧，他好幾天沒見到你了，之前還一直問我你在哪裡，爲什麼不回來陪他玩。”
榮寵點了點頭，起身去了隔壁。
慕時雨醒了的時候，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
他爬過去，坐在榮寵的身上，還用兩隻手拽着他的耳朵，向兩邊拉扯着。
榮寵剛睡着，被慕時雨這麼一折騰，他一下子就醒了。
“你能帶我去找我爸爸嗎？”
看見榮寵醒了，慕時雨放下了手，把嘴脣湊到他的耳邊，小聲問道：“媽媽說，等我長大了，爸爸就回來了。可是我不想等了，我想現在就去找爸爸，你帶我去吧。”
“暫時還不行。小雨，我不能答應你。”
看着孩子單純率真的眼神，榮寵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爲難和內疚。
“奶奶說，我爸爸不會回來了。她說，爸爸死了。”
慕時雨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顫動着，聲音也跟着低了下去。
榮寵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華美薇是替自己打抱不平，覺得慕時雨一直把別人當成親生父親，就不會再認可他了。所以，她恨不得孩子早日知道真相，不要再記掛着已經不在人世的程牧禾了。
可對於這麼小的孩子來說，過早地知道真相，還是太殘酷了一點。
“我爸爸真的死了嗎？死是什麼，很疼嗎？”
慕時雨猛地擡起頭，一臉擔心地看着榮寵，試圖在他的臉上尋找到一個答案。
“除了我送你的那條小狗，你以前有沒有養過其他的寵物？”
榮寵坐了起來，將慕時雨抱在懷中，輕聲問道。
“有，養過小魚。”
他回憶了一下，點點頭。
“小魚的肚皮朝上，爸爸把它們撈出來了。”
慕時雨沮喪地又低下了頭。
“說明小魚死掉了。這就是死，你以後見不到它們了，但你會一直記着它們，它們也不會忘了你。你永遠都會記得和小魚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對不對？”
榮寵握緊他的手，低低問道。
沉默了一會兒，慕時雨應了一聲。
“我不會忘了爸爸的。”
他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眼眶紅了，聲音也跟着變得哽咽。
“你爸爸也不會忘了你。”
榮寵抱住慕時雨，輕輕地拍打着他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