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坐下來以後就沒有說過話的慕海顏終於開口了，她一臉嚴肅，緩緩地看向在場的每一個人。
雖然她沒有特別提高音量，但是，卻沒有人敢小瞧這個女人，更不敢無視她說的話。
“關於小雨的事，我想，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更有發言權。法院把孩子的撫養權判給了榮寵，並不是判給了榮家，更不是判給了榮家的某個人，你們一直嚷嚷着把孩子過繼，給這個給那個，也太不拿法律當回事了吧？”
慕海顏冷笑一聲，聲色俱厲。
被他這麼一問，大家都有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雖然嘴上不肯承認，但人人都知道，在孩子的問題上，他們確實有一點仗勢欺人，因爲料定了慕海顏爭不過，所以無所忌憚，太任意了一些。
“既然你並不同意，那你爲什麼要再一次進了榮家？”
榮楷然生氣地大聲質問道。
掀起眼皮，慕海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故意挖苦道：“看熱鬧也需要理由嗎？是不是還得買門票？請給我一個回答。”
“你！”
榮楷然明明知道，她說的是華俊蘭和榮耀是親生母子那件事，可因爲這是秘密，不能輕易讓外人知道，就連榮怡然和榮欣然都不行，所以，他只能壓着一肚子的火，在慕海顏的面前吃一次啞巴虧。
“什麼看熱鬧？這女人是什麼意思？”
聞言，就連一向比較寡言的榮怡然都好奇了起來，主動詢問道。
直覺裡，他和榮欣然都覺得，大哥的家中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情。
可是，具體如何，又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他們雖然是親人，但也無從得知，只能愈發好奇，拼命猜測着。
“沒什麼，小輩的胡鬧而已！”
榮楷然沒好氣地說道，臉色十分難看。
“好了，我也不廢話了，關於小雨的撫養權，既然法院已經宣判，那麼就交給榮寵先生本人，其他人一律沒有權利成爲孩子的監護人。不過，如果榮寵先生願意放棄撫養權的話，我是很感謝的。”
慕海顏直視着榮寵，大聲說道。
她本以爲，他會像之前一樣，想辦法拒絕。
沒想到，榮寵居然想也沒想地一口答應了下來：“好，小雨以後跟着我。至於放棄撫養權，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慕海顏驀地睜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也在看着她，而且好像早就料到了她會無比驚訝，所以臉上帶着一抹格外刺眼的微笑，那意思彷佛在說，這個陷阱早就挖好，只等着你主動往裡面跳了。
握緊雙拳，慕海顏深吸了一口氣，儘量平靜地追問道：“我不明白，爲什麼三天前的你還不是這麼一個態度？”
榮寵保持笑容不變，略一頷首：“時間在變，人的想法也在變，這不稀奇。而且，孩子的事情畢竟是大事，總要慎重考慮，多方權衡纔可以，還請你理解。”
理解，理解你個大頭鬼！
她要是真的理解，那才真是有鬼了。
原本，慕海顏想得很好，過繼給榮耀這條路走不通了，榮寵也不想要孩子，小雨就成了一個燙手山芋，誰都想丟出去。到時候，即便榮楷然和華美薇夫婦想要養孩子，但他們的身體狀況不夠好，精力不足，慕海顏完全可以再找律師，重新起訴。
但榮寵的態度令她的計劃全都落空了！
“是啊，阿狐是孩子的爸爸，雖然過繼給叔叔不是不行，但何必呢？”
榮欣然在一旁疑惑地問道，然後，她扭頭看向榮寵，低聲勸道：“你爸，你二叔和我，在你這個年紀都已經爲人父母了。我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1;148471591054062愛玩，心性未定，覺得有孩子是一個拖累。不過，家裡這麼多人一起幫着你，也沒那麼艱難，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哪裡有往外推的道理呢？”
榮寵點頭，咧了咧嘴角：“是，小姑說得對，我都記住了。”
衆人紛紛鬆了一口氣。
遺囑已經制定好了，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榮傢俬生子的問題也已經解決了，兩件大事全都搞定，榮怡然和榮欣然夫婦主動提議去外面吃一頓。
“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吧。”
榮楷然面露疲色，讓保姆過來，扶着自己上樓。
見狀，華美薇只好委婉拒絕：“就不去外面了，要不，在家裡吃吧？”
大家怎麼會看不出來那只是嘴上的客氣客氣而已，這種時刻，哪裡會有人真的有胃口大吃大喝，於是起身告辭，各自離開。
等他們都走了，華美薇也上樓去看榮楷然，樓下只剩下了面對面坐着的榮寵和慕海顏。
她一直憋着火氣，確定周圍沒人，率先開口質問：“榮寵，你是不是有毛病？爲什麼一定要和我對着幹，先是搶走撫養權，然後又要過繼給別人，現在居然又要自己親自養小雨，你以爲你在做什麼，遛狗嗎？耍我玩嗎？一天八個主意，心眼兒這麼多，你要不要去看醫生？”
面對着慕海顏的厲聲指責，榮寵忍不住笑了起來：“行，你倒是挺關心我的健康，那我抽時間去看看。”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怒不可遏。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的是，如果我和榮耀都做甩手掌櫃，你就有機會拿回小雨的撫養權了。我爸現在身體不好，他們兩個老人要是養活一個孩子，確實精力不濟。一旦鬧上法庭，法官肯定還是傾向你，最後還是會把撫養權歸還到你的手上。”
榮寵毫不費力地就猜到了慕海顏的想法。
她也沒有隱瞞，一口承認：“沒錯，我就是這麼想的，有什麼問題嗎？”
他低頭，把玩着手上的一枚戒指，輕哼道：“小雨在我這裡，你要是想繼續和他一起生活，不是要跟榮耀結婚，就是要跟我結婚。現在榮耀那條路走不通了，你說，你接下來要走哪條路呢？”
慕海顏喉頭一緊。
她說不出話來，只是下意識地向榮寵看去。
他的指間晃動着一抹閃爍，看起來極爲亮眼，恍惚之間，慕海顏覺得有幾分眼熟，不由得又打量了幾眼，心頭倏地一下反應了過來——是他們當初買的婚戒！
真是嘲諷啊，他居然還留着，現在還拿出來佩戴，她以爲，榮寵早就把那些和她有關的一切東西都丟進護城河裡了！
“我哪一條路也不想走！”
慕海顏氣沖沖地吼了一聲。
居然談不攏，那就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
她剛要站起來，手機在掌心裡震動起來。
因爲之前律師一直在宣讀遺囑，所以慕海顏特地調成了震動模式，手機忽然一震，嚇了她一跳。
她拿起來一看，居然是程牧禾打來的。
真是……意料之外！
自從他去了申城，又說遇到了一個投緣的老同學之後，慕海顏就沒有再主動聯繫過他了，而他也沒有再找過她。
唯一一次，還是柴思晨的郵箱裡收到了一堆匿名爆料的照片，是程牧禾和那個老同學一起逛街的親密照片，看完之後，慕海顏就更加沉默，不再去打攪程牧禾的幸福。
“喂，牧禾。”
飛快地調整了一下情緒，慕海顏還是接起了電話。
“你好嗎？還適應那邊的生活嗎？”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悅耳，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我很好，”程牧禾遲疑了一下，又問道：“你呢，小雨呢？你們都好嗎？你們現在，應該已經在榮家生活了吧？”
慕海顏咬着嘴脣，點了點頭，又想到他看不到，於是急忙回答道：“是啊，這裡一切都好，小雨已經適應了，身體也恢復得很不錯。”
“那就好。”
程牧禾也鬆了一口氣。
說完了孩子，兩個人好像就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你……你是不打算回來了嗎？”
慕海顏的預感一向都是很準的，她依稀覺得，程牧禾今天打來電話，應該是變相地在和自己告別。
果然，他低咳一聲，再次開口道：“那倒不是，中海是我的家，早晚還要回去的。但是，我最近確實回不去，因爲麗薩想要我跟她一起回法國，見一見她的父母，他們一家三口十多年前就移民到了巴黎。一來一去，估計又要個把月吧。”
原來是要去見女方的家人，怪不得最近回不來，慕海顏一下子就明白了。
“麗薩……就是你的那位老同學嗎？”
她低低問道。
程牧禾笑了：“嗯，對。我們……我們現在很好。顏顏，你不會恨我吧？”
慕海顏急忙說自己不會那麼想。
“我早就和你說過，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自己真心喜歡的女人，我一定會獻上祝福，現在也一樣，不會改變。”
她飛快地說道。
坐在對面的榮寵一直沒有說話，聽到這裡，他挑了挑眉頭，表情變了變。
“牧禾，一路平安，我會祝福你們的。麗薩很漂亮，氣質也好，她很適合你。”
後面一句，慕海顏還是說了出來。
“你見過她？”
程牧禾似乎有些驚訝。
她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至於那一堆照片是怎麼來的，又是誰發到柴思晨的郵箱裡，這些細節都不重要了。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掛斷了電話。
眼看着慕海顏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榮寵故意問道：“程牧禾不回來，你一定很難受吧？聽你的話，他好像在外面有女人了？”
她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準備離開。
“哎，你不覺得，程牧禾這一次一走了之，事情很蹊蹺嗎？”
榮寵喊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