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之後。黃巾軍收兵。
一名黃巾兵顫巍巍的壯着膽子,從頭目手裡扯了一根草杆。
當看到那草杆比別人的長了一截之後,他就愣住了,“啊!”的大喊着,轉身想逃。卻被反應過來的頭目一把揪住,手起刀落。死不瞑目的人頭在地上軲轆軲轆的亂滾。
眼看着這一幕,其他十幾名黃巾兵鬆了口氣,不約而同,露出兔死狐悲與幸災樂禍相混合的表情。
逃回來的數千黃巾兵都在這樣做。
十五抽一殺。
大渠帥程遠志做別的或許不行,但是行軍打仗卻有一套。
雖然沒系統的學過兵法。但憑藉大賢良師的教導,自己的狡猾與鑽研。再加上開戰以來數個月的摸索。程遠志已經摸到了不少領兵的門道。
比如說畏懼。
他麾下二十萬大軍,除不到兩萬人馬是起事之初,編練太平道死忠信徒,得到的精銳之外,其他絕大多數都是烏合之衆。
更糟糕的是他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將這些烏合之衆編練成正規軍。
所以只能靠威懾。靠威脅,靠暴力,靠殺戮。
讓他們害怕自己的命令多過害怕敵人。
古之善用兵者,能殺士卒之半,其次殺其十三,其下殺其十一。能殺其半者,威加海內;殺十三者,力加諸侯;殺十一者,令行士卒。
心裡面想着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也不知道是否正確的話。程遠志無視了身邊堆得越來越高,血腥味越來越濃的人頭山丘,露出了略顯得意的笑容,彷彿自己已經是威震天下的名將了。
其中深意或許他不清楚,但是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已經足夠。眼看着麾下兵士因爲十五抽一殺的軍令,變得更加肅穆,士氣迅速恢復。他也滿意的點了點頭。大手一揮,下令道:
“繼續進攻!”
黃巾軍的攻勢繼續進行,並且比之前更猛烈。
東西兩翼的兵力就位後,黃巾軍開始對劉備所部三面圍攻。
之所以放過北面,除了圍三缺一的基礎知識外,還因爲北面與范陽縣相鄰。以黃巾軍的組織程度與反應能力,很容易在攻擊間隙爲人所趁,被范陽城內的援軍背面襲擊,導致大敗。
不過,三面圍攻也足夠了。
就像剛纔一樣,數千黃巾軍在頭目的催促下,揮舞着亂七八糟的武器,烏泱泱的一片,向着營壘衝來。
與之前不同,這一次的黃巾軍,配備了不少盾牌。
這些盾牌除少數是漢軍制式外,大部分都是粗製濫造。有些是門板,牀板,鍋蓋,還有些乾脆是用剛剛砍伐的木材胡亂拼湊出來的。
這樣亂糟糟的人羣,舉着亂糟糟的盾牌的模樣,讓人看了忍不住發笑。但是無論如何,有就是比沒有的好。
就因爲這些粗製濫造的盾牌,劉備軍中弓弩的威力下降了不少。
也因爲弓弩威力下降,黃巾軍的士氣略有提升。再不會像之前那樣沒等接觸就會崩潰了。
“對大部分軍隊來說,盾牌的重要性要超過盔甲。越糟糕的軍隊越是如此。”
營壘上,劉玄德這樣感嘆着。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跟在他身邊的侄子公孫續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最終沒說出來。
因爲在那之前,他已經被劉備提醒過了:“準備接敵。”
說話的同時,最近的黃巾兵士距離營壘不足五米——這些人兩三個一組,將粗製濫造的梯子鋪在壕溝上方,毫無阻礙的度過。
公孫續感覺,他甚至能聞到那羣人身上的酸臭,看清他們臉上的污泥,還有那極度興奮的表情了!
同一時間,劉玄德將箭囊中的最後四支箭矢一齊射了出去,衝在最前面的一名黃巾小渠帥,與三名黃巾軍應聲倒地。
“來了!”
喊話提醒公孫續與身邊兵士的同時,劉玄德收起雕弓,拔劍出鞘:“強弩曲退後,盾矛曲向前!弩兵上射樓,弓手拋射!”
隨着劉備一聲令下,營壘上,前排弓弩手紛紛後退。在他們身後,等待許久,精力充沛的盾矛手們則紛紛上前。手中櫓盾在一聲聲鈍響中立在營壘城垛後面,閃着寒光的長矛一橫,對準了營壘下,那些忙不迭,將梯子豎起來的黃巾兵。
在一陣陣急促的“噔噔噔”的聲音中,黃巾軍的先登踩着梯子快步向上,又在一陣陣的慘叫聲中跌下去——
面對這些黃巾兵,矛手們毫不猶豫挺矛便刺。一個個被刺穿要害的黃巾兵傷口飆血,慘叫着倒了下去。
——當然,其中也有例外。
在兩聲“哆”“哆”聲中。盾矛手的突刺,被對方揮盾格擋。盾矛手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名黃巾頭目就像是隻靈巧的猴子一樣向上一躍,跳到了營壘上。
上跳的同時,他手中的小斧一擲,帶着風聲的利刃直剁在對面盾矛手的腦門上。讓他哼都沒來得及哼上一聲,就仰面倒下去,死的不能再死——
“成功了,我是先登!”
巨大的喜悅感刺激着他——
只要他能在這處營壘立住腳,黃巾兵就會源源不斷,從這處缺口涌上來。利用人數優勢淹沒敵軍。在這之後,戰後敘功的第一名絕對是他!
榮華富貴,功名利祿,金錢,女人,美好的將來——
在巨大的刺激下,黃巾頭目一身武藝有了超長的發揮。
他先是舉盾。擋下了身側箭樓射來的弩矢,緊接着從腰間拔出佩劍,將另一側一名反應過來的盾矛手刺死。
那雙混雜了興奮,兇惡的光芒的眼睛,讓其他義從兵士感到畏懼,不敢上前。看着這一幕,黃巾頭目更興奮了:
“漢狗——”
下一秒鐘。
在罵聲剛開頭時,那名黃巾頭目感到胸口一痛。低頭看時,發現那裡插了半截長劍。
他竭盡全力的擡頭,想看一眼那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來到自己面前,在自己連反應都來不及,就將自己殺死的怪物。
沒有成功。
在“刺”的劍抽出身體聲中,他的眼前一黑,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身手不錯,可惜了。”
劉玄德這樣評價說。緊接着頭也不回的轉身,向着另一處有危險的地段前進。
他就好像掠食的鷹。在近百米長的營壘上來回逡巡。
每當哪裡發現險情,他就會以極快的速度衝過去。將敵人一劍了結。速度快的讓人來不及反應——
刺穿之後是梟首,截肢,開腸破肚。
在經過最初的猶豫後,劉玄德決定用更有震懾力的方式處決那些黃巾軍中的精銳,以打擊黃巾軍的士氣——
就像之前說的那樣,讓他們對自己的恐懼超過對主帥的恐懼。
於屍骸中鏖戰的劉玄德這樣想到。
黃巾軍的殘兵敗將哀嚎着丟下武器轉身逃跑,也證明他的想法完全正確!
“勝了,萬勝!”
與哀嚎着,士氣崩潰的黃巾軍相反。營壘上得勝的義從兵大聲歡呼,慶祝勝利——眼看着這一幕,黃巾軍大渠帥程遠志的表情變得無比陰沉。
“再攻。”
在屬下眼巴巴的看向他時,他用冷冰冰的語氣,毫不猶豫的下令。那眼神,表情讓屬下相信,如果他敢多說什麼,大渠帥絕不介意用他的人頭逞威風。
就這樣,在極短的時間裡,又一批黃巾士兵被組織起來,向劉玄德所部營壘發起了衝鋒。
眼看着這批兵士蜂擁而去。程遠志再次露出了笑容。
死人?不用怕。他死得起。黃巾軍有的是人可以死。
只要本部精銳還在。哪怕這羣烏合之衆全都死光了也沒問題。大不了他再搜刮鄉村,塢堡,再裹挾新的炮灰就是——
“只要能砍下劉玄德的頭,這一切都值得!”程遠志在心裡,自己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