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分散行事,高謹仍是穿着軍卒的衣甲,出了燈火搖曳的營帳,步入黑暗。
爲了這一次刺殺,他預備了五十根峨眉針,腰間的長劍只能解下,換上了尋常軍卒的腰刀,他已將袁胤的府邸以及通往軍營的道路深深記在腦海,順着地圖的印象開始向袁胤府負手踱步而去。
街道上冷冷清清,高謹轉過幾條街巷,前面正好有一隊袁術軍巡夜的衛兵舉着火把過來,有人發現高謹,高聲呵斥:“是什麼人?”
高謹坦然道:“某是李豐將軍帳下軍士,奉李將軍之命,前去送一封密信。”
對方喝問道:“什麼密信?”
高謹在黑暗中冷笑:“是什麼密信,也是你能多問的?”
那人頗有些惱羞成怒,高聲問道:“口令!”
“破敵!”
見高謹答出了口令,這一隊衛兵這才鬆了口氣,再不疑有他,再加上高謹可能是李豐的親信,亦不好再盤問,那人道:“去,城中宵禁,快去快回,不要在城中轉悠。”
高謹不發一言,與他們擦肩而過,繼續前行。
到了一處街道,高謹四處探查了一番,隨即提起幾個縱躍,藉助着沿街的門窗迅速翻上一處屋脊,腳尖掂在青瓦上,蹲下身子。
腳下的屋子傳出一陣對答聲,一女聲道:“是不是哪個叫春的貓又竄上屋檐了?”
雄渾的男聲顯得很是不耐:“別管他,明日還要起早,快些睡。”
“你這死鬼,若是進了賊,看你怎麼說?”那女聲顯得很是惱怒,隨即便沒有了聲音。
很快,男人粗重的鼾聲傳了出來。
高謹莞爾一笑,一雙眸子死死的盯住遠方,猶如蟄伏的獵豹一般,等待着獵物上鉤。
………
卻說李豐與王信先是合兵前往城門處。城門的衛兵顯得懶洋洋的打着哈欠,巡夜的衛兵與站在這裡的守衛不同,衛兵可以四處走動,還能保持住精神。
而他們在這寒風中站了半夜,既疲又困,哈欠連連。
“殺!”李豐爆發出一聲低喝,身後的兩百軍卒隨他洶涌奔去。
守衛只看到黑夜中爆發出一聲凌亂的腳步,待他們清醒時,便看到無數個人影從黑暗中舉着武器器械現出身形,一時不知所錯,當先一人不及抵抗,便被殺來的李豐一刀破胸。
其餘人想要反抗,奈何襲擊者人多,且有備而來,只片刻功夫,便被殺了個四散奔逃。
“開城門!放吊橋!”李豐高聲下令,又命一隊人登上城牆、城樓。
一時之間,城門處喊殺連連,待城門大開,王信向李豐道:“將軍,某去了。”
說完,如原先定下的計劃一般,王信帶着百餘人分散消失在夜幕中,其餘人繼續守住城門,以防止袁術軍反撲。
王信帶一隊人殺入街道,以火摺子點燃了火把,在各要津放起火來。
火星一點就着,等到城中的軍民從夢中驚醒,城內多處已經成了一片片火海。
其實燒着的房屋並不多,只是這四下都是火光,又在夜裡,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因此引發了恐慌,不管是巡夜的衛兵,軍營中方醒的軍卒還是百姓,此時都紛紛混亂起來。如沒頭蒼蠅般的四處奔逃,有的則高叫救火。
冷清的街道一下子便滿是人影,黑暗中誰也看不清對方,只是相互推搡高叫。
那些巡夜的衛兵先是一愣,隨即便預感到有人在城中放火,無奈何街道上一下子到處都充斥着軍民百姓,哪裡能分辨誰是敵人,一時也無計可施。
王信的目的就是製造混亂,見城中亂起,便佯作是巡夜的衛兵一般,舉着火把帶人四處閒逛,時不時點燃沿街的易燃物,令人救之不及。
城中四處還傳出此起彼伏的高呼聲:“呂布十萬大軍已經入城,爾等還不束手就擒。”
“賊酋袁胤已被吾等斬殺……”
…………
袁胤的府邸就在袁術的宮牆邊,袁胤和李豐喝了酒,因而較早入睡,此時被激烈的呼喊聲所驚醒,還只有四歲的幼子也被驚醒,嚇得哇哇大哭,袁胤的妻子抱着幼兒正着急,兩名侍女已經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惶然道:“大人不好了,呂布軍,呂布軍殺進壽春啦!”
“胡說。”袁胤一開始還有些茫然無措,又很快發現了不對勁,鎮定自若地喝斥道,“呂布軍怎麼可能到壽春來?”
“絕不敢欺瞞大人。”兩名侍女爭相道:“有人在城中放火,還聽到有人說呂布軍已經進城了。”
正說間,宅外的呼喊聲果然變得更加激烈了,熊熊的火焰從袁胤臥房的紙糊窗格都能隱約看到,夾雜着女人的慘叫聲和男人的喝斥聲響成一片。
袁胤頓時色變,沉聲道:“招府中的家將來,立即備好車馬,去軍營。”
那兩名侍女立即應命而去。
袁胤對妻子道:“你帶正兒到後堂柴房去躲避,不論發生什麼事,未見到我之前不要出來,若是我今夜沒有回來,你就扮作民婦出城去找吾兄,正兒就託付你了。”
袁胤妻子從震驚中驚醒過來,淚流滿面的拉住袁胤的內衫道:“夫君……”
袁胤嘆了口氣,跺腳道:“時不待我,你快帶人去,我在府中留幾個信得過的家將,若是出了事就護你們出城。”說完去穿了外衣,配上佩劍,幾名家將正好進來,稟報道:“大人,車馬已經備好。”
袁胤頜首點頭,倒是顯出了一絲膽魄,捋着大袖擺道:“走!”
袁胤出了臥房,左右四顧,只見四周都是火光沖天,整個天穹似被染紅,他隨着家將出了府邸,府外已有百名家將整裝待發,中央停着一輛精緻的車馬,袁胤對衆人道:“誰能打出旗號,召集將士?”
衆人面面相覷,袁胤雖是城中守將,卻並沒有軍職,因此也沒有備好旌旗,一人道:“大人,黑夜之中就算打出旗號也不能令軍士分辨,可先去營中召見各營校尉、司馬,令他們約束。”
袁胤嘆了口氣,鑽入車中,他明白,現在恐怕已經有些晚了,城內已經混亂,也不知是否真有呂布軍殺進來,又進來了多少,在這種情況之下,除了祈禱黑夜趕快過去,怕是別無它法。
馬車緩緩啓動,袁胤倚在車壁上,手中按着腰間的佩劍,他亦是出身四世三公,在家族中雖不及袁紹、袁術二人顯赫,卻也是當世無人匹敵的華貴公子,此時大亂頓起,他雖能表現出鎮定自若,其實心中早已亂如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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