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長,格式都一樣,皆是用漢文所就,下頭的署名也一模一樣,赫然加蓋着英王李顯的大印,說的事情也差不多,那便是要求二將於城破之時,收攏兵力聚於外城之城西,唐軍保證不對二將所部進行攻擊,並將於戰後冊封二將爲一國之主,地盤便是二將目下所轄之範圍,除此之外,再無其餘廢話——
“老哥,您看這……”
阿素古次仁與赤裡河贊二人都屬吐蕃上層貴族,皆略通漢文,看信自是無甚難處,只是看完了信之後,二將的臉『色』可就煞是『精』彩了起來,卻都沒急着開口言事,沉默了良久之後,還是赤裡河贊率先打破了沉默,試探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唔……,先堅守罷!”
一國之主可不是等閒之輩能『混』得上的,縱使阿素古次仁已是身居高位之輩,也很難擋得住這等致命之『誘』『惑』,這也不奇怪,在天大的利益面前,便是神仙也很難保持鎮定,更別說吐蕃王朝本就是由各遊牧部落聯合而成的,各部落頭人對王朝的忠心程度其實並不算有多高,倘若真能當上一國之主,也沒哪位頭人會不想幹的,只不過一來此事太過詭異,二來麼,阿素古次仁對李顯的誠意有些子不託底,加之此際人多嘴雜,自不敢輕易有所表示,只能是含糊地應答了一句道。
“那好,先打了再說。”
赤裡河贊與阿素古次仁可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彼此間熟絡得緊,自是一聽便知曉了阿素古次仁話裡的潛臺詞,那便是唐軍若是真能破城而入,那一切都好說,左右城一破,以唐軍的戰力而論,諸般人等便是拼力血戰,也不過是困獸猶鬥罷了,渾然不頂用,真到那時,倒不如擁兵自重,換個國主噹噹,若是唐軍不能破城,那就一切休提,該如何守城還依舊如何守着去便是了,有鑑於此,赤裡河贊自是不會主動揭破謎底,這便打了個哈哈,也不再多言此事,扭頭將視線投向了正在城下忙碌着的唐軍,只是眼神卻是就此複雜了起來,心裡頭七上八下地忐忑個不已,他也不清楚究竟是該期盼唐軍破城還是祈禱唐軍破不了城。
“開始罷!”
唐軍其實沒啥可準備的,之所以在城下多呆了一陣子,也不是爲了休息,更不是爲了等待赤裡河贊與阿素古次仁的答覆,而是在等待落在後頭的火炮營及時趕來——那些信件確實出自李顯的手筆,也確實反應了李顯的真實想法,那便是在吐蕃境內大肆分封,將吐蕃王朝徹底肢解了了事,不過麼,李顯可沒天真到以爲光憑這麼幾封信便能將吐蕃諸將一舉招降之地步,說穿了,這幾封信玩的便是心理戰罷了,此際,火炮營既已到了位,李顯自也就不再多耽擱,這便不動聲『色』地一揮手,下達了攻擊之令。
“騎軍跟我來!”
李顯一下令,中軍處的號角聲便即淒厲地響了起來,早已做好了準備的拓跋山野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嘶吼了一聲,率部高速向城牆下衝了過去。
“第一旅,前進!”
一見到騎軍已然出動,蕭三郎也不敢再多耽擱,緊趕着便下達了將令,但聽一陣鼓聲響起,排成三個方陣的第一旅官兵也開始了壓上,而火炮營則稍落後一步,趕着載重馬車跟在了步兵方隊的後頭。
“左轉,放箭,壓制守城弩!”
就在騎軍將將衝到離城六十步之距時,隨着拓跋山野一聲令下,筆直向前的四千唐軍鐵騎突然拐了個彎,成縱列於城牆齊平,將一排排的鋼箭『射』上了城頭,集火城頭擺放着的十數架大型守城弩。
“目標,守城弩,『射』擊!”
唐軍鐵騎的攻擊尚未消停,已然推進到離城百步之距上的第一旅陣列中響起了蕭三郎的斷喝聲,旋即,但聽一陣緊似一陣的槍聲暴然響起,無數的子彈呼嘯着橫掃城頭,與唐軍騎兵的箭雨相互配合之下,生生壓得城頭的守軍連頭都不敢輕易擡起,至於那十數架弩車麼,更是無人敢靠近半步,只因但凡敢如此行事的吐蕃勇者,盡皆被『射』成一地的碎『肉』,三兩次下來,自是無人敢再往守城弩附近靠將過去。
“步炮,目標:所有守城弩,開火!”
趁着騎軍與第一旅發動覆蓋式攻擊的當口,手腳麻利的火炮營官兵們已將十六『門』步兵炮架了起來,唯有重炮因着體積以及重量的緣故,尚無法安裝完畢,只是蘇慶聲已是等不及了,不等兩『門』重炮就位,已是急吼吼地下了令,爲的便是及早清除唯一能威脅到唐軍的守城弩。
“轟,轟……”
硝煙滾滾中,十六『門』火炮開始了發威,巨大的炮彈呼嘯着砸向城頭,數『門』大炮集火一架守城弩,一通子狂轟『亂』炸下來,城頭上本來就已是擺設的守城弩毫無例外地盡被摧毀,至此,城頭守軍再也無絲毫力量能威脅到遠離城區百步左右的唐軍步軍,拓跋山野見狀,也沒再多『浪』費箭矢,而是勒住兵馬,緩緩地撤回到了第一旅的陣列之旁。
“老弟,這,這就是唐軍的火器?”
守城弩一被摧毀,唐軍的步兵炮也就沒再往城頭傾瀉火力,戰場上轟鳴了好一陣子的巨響總算消停了下來,可被震得頭暈腦脹的阿素古次仁還是耳朵轟鳴不已,謹慎地從城『門』樓處探出了頭來,一見城頭滿地碎片與屍塊的慘狀,臉『色』不由地便是一白,滿臉子難以置信狀地問了邊上的赤裡河讚一句道。
“嗯,老哥您是不知道啊,昨日在納木錯湖畔,德諾布的騎軍就險些被唐軍火器給打趴下了,嘖嘖,真不曉得唐軍是怎生搗鼓出這般利器的,還好,只有十幾『門』,若是再多上一些,這仗我看也不必打了。”
赤裡河贊到底不是第一回見識火炮的威力了,雖也因之心悸不已,可畢竟還算是能穩得住神,此時聽得阿素古次仁見問,也沒多想,只是搖了搖頭,苦笑着回答道。
“還好?老弟說笑了,就這麼些火器擱在城下,這城防……”
阿素古次仁原本對守城還是有些信心的,畢竟這邏些城高且堅固,城中其餘諸部雖皆是疲軍,可他手下近三萬士卒卻盡是『精』銳之士,未見得便不能與唐軍周旋一二的,然則在親眼見識過唐軍火炮與火槍之威力之後,信心自不免就此動搖了起來。
“轟隆,轟隆!”
或許是爲了呼應阿素古次仁的話語,就在其言剛說到半截子之際,卻聽兩聲巨大的轟鳴聲驟然響起中,兩『門』自開戰以來從不曾開過火的重炮開始發威了,兩枚巨大的炮彈帶着強烈的銳嘯聲在空中劃過一道近乎平直的曲線,重重地撞在了城『門』附近,巨大的衝擊力不單將大石砌成的牆面轟出兩個大坑,更令整座城牆都爲之震顫了起來。
“該死,這,這是……”
阿素古次仁正自感慨萬千之際,哪經得這突如其來的劇震,登時便被震得猛然一個趔趄,一屁股便坐倒在了地上,目瞪口呆地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
“這火器,這火器……”
重炮一發威,不止是阿素古次仁傻了眼,自忖已然見識過火器之威的赤裡河贊也被震得懵了,同樣是神情『迷』茫地呢喃了起來。
“笨蛋,都給老子瞄準點,再『射』失了,老子將爾等都當炮彈打上城去!”
城頭上的守軍將士都被重炮之威給嚇到了,可蘇慶聲這個火炮營的主官卻是相當之不滿,在他看來,兩發都沒能『射』中目標着實是極丟面子的事兒,氣惱之餘,話可就說得不是那麼好聽了。
“是!”
先前兩枚都是近失彈,距離城『門』其實並不算遠,大體上反應出了火炮營的實際訓練水平,畢竟這火炮準度本身就難以保證,又不似火槍那般有瞄準器輔助『射』擊,能打成這樣,已經算是不錯了的,至少在炮手們看來是如此,奈何營長不滿意,衆人可不敢有甚抗議之言的,只能是恭敬地應了諾,而後憋足了勁地忙乎着裝填與調校工作。
“轟隆,轟隆!”
一盞茶的功夫之後,已然調校好的兩『門』重炮再次開火了,但聽巨響暴起中,兩枚巨大的炮彈銳嘯着劃破空間,一枚錯失,砸在了城『門』邊的石牆上,崩飛了無數的碎石,另一枚則準確無比地撞在了厚實的木『門』上,巨大的衝擊力下,看似厚實的木『門』比紙糊的也強不了多少,瞬間便被擊出了個巨大的窟窿眼,木屑與碎片在城『門』『洞』裡四下橫飛,將一衆藏在『門』口堵『門』的吐蕃官兵生生擊倒了一大片,哀嚎之聲震天而響,血流如溪,其狀悽慘至極。
“幹得好,再來,再來!”
眼瞅着城『門』已殘破,蘇慶聲登時便興奮了起來,一擼袖管,嘶吼着下了令。
“咣噹!”
完全不用顧忌城頭守軍的反擊,唐軍火炮營自是可以從容地反覆『射』擊,一炮不行就兩炮,兩炮不成,那就再來兩炮,隨着唐軍重炮的接連發『射』,四輪過後,早已殘破不堪的城『門』終於支撐不住了,晃晃悠悠地轟然向內倒了下去,重重地砸在了血泥之中,阻擋唐軍前進腳步的最關鍵的一堵障礙已是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