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城市裡不夜城般的景象,村鎮的夜晚總要安靜些。但近年來,像雙溪村這種接近雙溪古鎮的旅遊型村莊,也已經有了許多24小時營業的店鋪。凌晨的國慶慶祝活動結束後,孟筱翎已經在這家小店裡吃了1個多小時。
“老闆,還要一份炒河粉,加辣。”在村裡一間不打烊的小吃店裡,孟筱翎一推面前的空盤,舉起手裡的叉子又對後廚叫到。
“馬上就來。”後廚的老闆應得很快,絲毫沒有不耐煩的口氣。
“要是我還在,老闆應該已經休息了吧,唉……大喬搞什麼嘛,這麼晚非不許我回去。”看着四周空無一人的店堂,原本的無聊感中摻入了歉意,孟筱翎站起來,繞到櫃檯口對着後廚喊道:“老闆,我到一杯水,自己來可以嗎?”
“沒問題,你自己拿好了。”乾脆的答應聲中,充滿了村裡人的淳樸和信任。
爲了抵禦睏意,孟筱翎已吃了不少辣食,兩朵紅雲正飄在她的臉蛋上,燈光下看着頗有些像喬椏。吃了這麼多辣,又強撐着不睡覺,不論是口腔還是皮膚都特別容易乾燥。得到老闆的允許後,孟筱翎趕緊掀開隔板,繞到了平時店員們才能站的櫃檯背面。老式的櫃檯上下分了幾層,餐具醬料小菜碟都按照次序疊放着,小店裡的菜譜又多又雜,餐具格里既有西式的刀叉、又有中式竹筷。邊上收銀的抽屜並未上鎖,足見老闆對她的信任。
找到水壺的孟筱翎連灌了兩大杯,這才讓火辣辣胃袋感覺好受了些。
很快,小吃店老闆又捧出一盤熱騰騰的吃食,他帶着一臉淳樸的笑容問道:“我說小姑娘啊,出來渡假要開開心心纔對,你這麼晚都還一個人在外面,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哪兒啊老闆,我還是單身呢。”用玩笑話對抗着睏意,孟筱翎一指自個兒雙眼:“哪個男的看得上這種金魚眼妹子啊?”
“眼睛大小不是關鍵,年輕小姑娘只要笑起來好看就可以了。”老闆一副倚老賣老的樣子,配合着孟筱翎談笑道:“那你是不是房間被訂滿了沒地方住?”
“也不是呢,”用叉子卷着盤中的河粉,孟筱翎無奈地笑道:“如果說,我是被朋友趕出來了,你信不信?”
“趕出來?那可不像話。”即便見多識廣的老闆,都露出一副不信的表情,隨即他開玩笑似得回答:“你們住哪個民宿,老哥我打電話過去和他談談。”
“現在……應該打不通吧?”用甜美的笑容迴應着老闆善意的玩笑,孟筱翎不禁回過頭望向遠處。從這裡當然望不見喬蕾所在的民宿,在店門外望不到盡頭的黑暗裡是一片秋蟲的和鳴,卻還夾雜着隱約的鳴笛聲,遠處紅藍兩色的微弱光芒似有似無,孟筱翎心中勾起了一絲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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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溪村以北的一片野外溼地中,身披影鐵甲的童兵正在夜色中疾跑着,身後喬蕾的呼吸變得緩慢,應該在長時間的顛簸中陷入了睡眠狀態。村
中傳來的警笛聲早已聽不見,但童兵仍然沒有停步,用影鐵內置的遠距離夜視儀觀察了片刻後,他腳下再次加速,折向地勢較高的一側。
“再跑半公里。”童兵謹慎地計算着:“至少再跑出半公里,才能安心替她治療。”
在救下喬蕾的一瞬間,童兵使出了逼出自身潛力的1號動作,再加上影鐵甲的高強度材質,才勉強與盧談畫對了一招。
1號動作是童兵多年軍旅生涯中總結出的殺招,從招式動作上看簡直平平無奇,但在使出1號動作時,童兵的大腦對肌肉達到了一個近乎“奴役”的強行控制狀態,不計後果發揮出了渾身肌理百分百的力量。人的身體擁有自我保護的本能,即使在大腦下達某些指令時,四肢上的肌肉骨骼仍會本能做出反抗。比如在夜晚,迎面開來的車打出遠光燈,即使你的大腦強行要求身體不動雙眼睜開,眼皮扔回不受控制地合上,手臂也會自覺擡起手擋住強光,這就是身體肌肉本能的意識,本能意識與大腦意識對抗得越強,肢體動作發揮的力量便越弱。
童兵的1號動作,並不是肢體手足的大動作,而是每一塊肌肉的微動作。在將全身肌肉的本能意識消除後,童兵肢體會變得稍顯僵化,許多複雜的武術動作便不再做得出來,而那些犧牲換來的,便是成倍的力量。每一拳每一腳,這些樸素的動作,蘊含着渾身肌肉毫無保留的爆發,從而將人體力量提升到極致。雖然在事後很容易留下肌肉淤青甚至撕裂傷,但在一些對抗猛獸或非人類的危險任務中,1號動作是童兵除了內功之外,唯一能夠保證空手製服對方的保證。
內功練到如盧談畫這般境界,的確已經稱不上是“人類”了。拳掌相交的一瞬間,臂骨上傳來的霸道餘勁,令童兵立刻做出了撤退的判斷。連1號動作都無法撼動的人,童兵還是第一次遇見,即便拔槍對敵,他也沒有獲勝的把握。
所以他逃,在引爆了喬蕾事先準備的煙_霧彈後,童兵已最快的速度撤出了民宿,直接像村外跑去。他逃得很快,更逃得很遠,盧談畫在那一擊中蘊含的境界顯然遠超餘有田,如果只是帶着喬蕾回到招待所隱蔽,以盧談畫的氣機探查能力,不用等到黎明就能再度將兩人揪出來。
童兵停下腳步時,兩人已到了村子北山,不遠處有一座溪石壘成的“山上之山”,溪石小山的背後傳出連綿不絕的水聲,童兵再度掃描了一下地勢,當前海拔已接近“平原級”的上限,再往上爬坡的話,隨之升高的氣壓只會對喬蕾的肺部造成進一步傷害。思索片刻後,童兵用地質分析鏡頭找出了石山的一箇中空部位,在探測器的鏡頭中,這片洞內空間乾燥通風,接近水源,不論從傳統追蹤角度,或者用內功武者的氣機探查都很難發現。決定了藏身的目的地後,童兵便開始繞着小石山而走,開始搜尋起這個石洞的入口來。
繞着石山走了一段,水聲越來越大,最後竟有了一種類似瀑布的嘈雜聲。水氣密集的
地方,氣味總是難以傳遠,是逃脫獵犬追蹤的有利地形之一,這一點在氣機感應中同樣適用,作爲修天地之氣的內功武者,在自然之氣活動旺盛的地方,要感應人的氣就不這麼容易了。童兵揹着喬蕾整整繞了小半圈,總算找到了石洞的入口,流水從石山頂傾瀉而下,雖然水簾稍顯窄薄,還稱不上瀑布的程度,但卻因爲地勢高的關係,激起了不小的聲勢。細窄的水幕兩側便是通往石洞內部的路,只是被人爲用鐵鏈欄起,路口還豎着一塊指示牌,說明這裡是雙溪村其中一條溪流的源頭,另寫有“洞內危險請遊客止步”之類的話。
的確如指示牌上所說,過了水簾之後,石洞內非但沒有平坦的路,拐過幾個細彎後,兩側石壁只剩其一,另一側則成了洞中的懸崖鞘壁。剛纔在外側透視時尚未將地形分析透徹,直到進入石洞親眼觀察,才發現內部竟是一片地下湖泊。只是這片地下湖泊的水面,距離童兵現在的落足點有50到60米的落差,若是不慎摔落的話,穿着影鐵甲的童兵興許還沒什麼,但以喬蕾普通人的身體,只怕沒多少生還的機率。
童兵小心地走在天然石階上,喬蕾的昏迷不醒這時反而成了有利因素,沉睡中的人並不會因爲恐高而身體僵硬,這使童兵的負擔降到了最小。但是洞內地形的險惡卻不止於此,漸漸的童兵發現,越往深處走,可供落腳的石路便越窄。童兵的步伐終於停在一個彎道之處,過了這個彎之後,洞壁和懸崖間的落腳點僅剩一個腳掌的寬度。這種寬度的山路只能側身通過,要想揹着一個人行走只會被洞壁擠下去,掉入深不見底的地下湖泊之中。
根據適才影鐵墨鏡的地形勘測,那片隱蔽的目的地就在石洞最深處,只要能通過眼前這條狹窄險道,再走不遠便能到達。
童兵退回略微寬裕的地形,將喬蕾從背上放下,換了一個公主抱的姿勢,用後背貼着石壁側身向前繼續移動着。在6號動作的輔助下,童兵後背緊貼石壁,最大限度分擔着渾身的體重。在影鐵背甲的刮擦下,童兵每移動一步,都有大量碎石碰落,掉入深不見底的地下湖泊中,連入水聲都聽不見。
走到最狹窄時,童兵的腳尖探出半空,只能將重心集中在腳跟上。爲了緊貼石壁,童兵抱着喬蕾的雙臂盡力收緊,兩條碳鐵手臂猶如緊箍的刑具一般,深深勒進喬蕾的手臂和大腿處。這種束緊的痛覺令喬蕾清醒了過來,一聲“好痛”從她毫無血色的雙脣中發出,虛弱的呻吟彷彿發着高燒的小女孩一般嬌弱,哪裡還聽得出有半分冰山的寒意?
發現懷裡的喬蕾有甦醒跡象,童兵怕她被地形驚嚇,不敢再貿然移步,而是停在原地沉聲提醒到:“不要亂動,緊緊貼住我。”
“我還睜不開眼,”令人憐惜的那一刻轉瞬即逝,喬蕾的語氣恢復了往日的寒意:“既然你用這種姿勢移動我,想必有充分的理由。我認識的童兵,是個對‘佔女人便宜’沒什麼興趣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