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司徒杏兒的回答就像她的性子一樣乾脆:“丫頭妹妹我看着挺有眼緣的,不過我和她宗門不同,武學上切磋一下還行,要我替她梳筋理脈就恕難從命了。”
“宗門?你們精武一脈不是提倡摒棄門戶之見,天下武學一家的嗎?”
“雖然天下武學是一家,但是那些無心重振古武的人,就不算我們一家了啊。”司徒杏兒理所當然地一指住院部方向:“丫頭妹妹剛剛說過,她很想回學校上學吧?那就是沒有入我精武門的意思咯?”
讓精武門照顧丫頭的打算一開始就碰了壁。
精武門的生活與古時候那些門派非常相似,講究一日爲師終身爲父。新弟子經過考驗加入門內後,在沒有出師之前,衣食住行都會和師兄弟在一起,基本和軍隊的作息差不多,根本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樣上班上學。丫頭過慣了現代生活,要讓她忽然進到一個“長期住宿的封閉式學校”,小女孩自然不願意。
但是,隨着丫頭身體漸漸康復,童兵有一種極爲不詳的預感,這位殷茹男最疼愛的女兒,很有可能再次被那些造功實驗者盯上,淪爲造功實驗中的一隻小白鼠。首都考察團一事消耗了童兵太多精力,他沒有餘力每天留在醫院保護丫頭,只有利用精武門的力量,才能保證丫頭24小時的安全,令她不至於被“暗處”的實驗者們所乘。
“那麼,至少請你晚一些出院。”既然“江湖道義”行不通,童兵只能選擇實話實說。
司徒杏兒把頭搖得撥浪鼓也似的:“爲什麼?那不行!我還得回去照顧師父呢,他老人家一個人在你那裡留了好幾天了,也不知道那裡有沒有人幫他翻身敲背。”
“你孟姐姐和我的同伴一起,正在想辦法揪出那些實驗者的尾巴,但說不準他們什麼時候會上鉤。”童兵的解釋有詳有略:“但是丫頭是上一次實驗中,唯一成功的人造內功武者。那些實驗者肯定不會放過她,在這段時間內,她隨時都有再被擄走的可能。”
杏兒眼睛一亮:“那你的意思是……只要守在丫頭妹妹身邊,就有可能引蛇出洞,甕中捉鱉,直接把那些造邪功的人一網打盡了?”
正式主持實驗的人當然不可能親自來醫院動手擄人,就算精武門安排人手暗中護衛丫頭,並且成功地活捉了前來劫擄丫頭的人,恐怕也只能抓住一個拿錢辦事的黑道而已。想要順藤摸瓜,抄了那羣實驗者的老巢,其可能性非常之低。
但這些話童兵當然不會明說,對他而言,揪出對方尾巴的主要希望,還是在孟筱翎的臥底行動上。精武門這邊只要能保證丫頭的安全,讓殷茹男沒有後顧之憂,就已經填補了計劃中薄弱的一環。
“看你的樣子,好像是隻欠東風一樣。”請將不如激將,面對這個十幾歲的小女孩,童兵難得用上了當年鞭策新兵的手段:“那夥實驗者有外籍背景,跟豹組比,他們裝備技術應該不
會差到哪裡去。其實你們究竟能不能保住丫頭,我也難定結論。”
“你莫要因爲我,就小看了精武門。我們練得雖然是華夏古武學,卻不是閉門造車的悶頭死練。什麼麻_醉槍、光學迷彩、音束彈之類……現在的特工、殺手有什麼伎倆,我門中一直留意着,也早就出了相應剋制之法。我蘇慎言師叔練的幾門功夫,就是專門剋制這些旁門左道的。”說道這裡,杏兒臉頰一紅:“那姓喬的玩過的電網,用獅子吼一類的內功便能破得,只是那時我一時大意……”
想起當初喬蕾的陷阱,司徒杏兒又氣又羞。追溯起來,盧談畫的昏迷,也是因爲急着替杏兒治傷所致。
爲了避免無謂的敵對情緒,童兵立刻叫破她的回想:“那麼司徒杏兒,你與丫頭年齡相仿,又都是病友,照顧起來既方便又不會惹人懷疑。我想把她的安危交給你,這事情你做得了主嗎?”
“這我得和餘師叔、蘇師叔商量一下,不過倒也不難辦。”
“好,你要是願意,我稍後再和你餘師叔開口就方便多了。”
暫時解決了丫頭的安全問題,童兵暫時鬆了一口氣。連續不斷的思索、潛伏和戰鬥,即使鐵打的人都有崩潰的危險,更何況比起身體上的疲勞,精神上的緊張感對童兵的負擔更大。
趁着餘有田還在猶豫不決,童兵難得地閉目馳心,站在這片花香之中,給緊繃的神經爭取到了鬆緩的一刻。
只是這一刻實在太短,還沒等他喝上一口水,司徒杏兒的聲音從身邊響起:“哎?好像你同學陳帥?”
聽到陳帥的名字,童兵下意識的要釋放出氣機,隨即纔想起陳帥此刻早已今非昔比,如果現在以氣機探查他,極有可能被他順着源頭反向找到自己。情急之下,童兵屏氣龜息,在沒有動用內力的前提下,雙腿肌肉一發力,身子往一側連續竄了幾竄,閃入花園邊一片紫藤架背後,這才撥開茂密的紫藤枝葉,從縫隙中觀察起來。
陳帥熟悉的身影果然很快出現在視野中,一兩天不見,他整個人的身形又陌生了些。
童兵記得他以爲總是非常怕冷,暑假一過,不管秋老虎多厲害,他都要穿長袖上學。可是現在,剛走進醫院大門的他仍是一副盛夏打扮,不但上身穿着T恤衫,下頭的褲管也捲到了膝蓋以上。從他露在外頭的小臂和小腿上,集合爆發力與柔韌度的肌肉正在逐步形成,普通人需要每天辛苦保持的肌肉活性,陳帥卻在內力的恩惠下,只花了數天便得到了這個好處。
或許是身體強壯起來的關係,陳帥從小就習慣微駝的脊背,此刻也是自然地直了起來,雖然沒有達到軍人那樣筆挺的要求,但看起來也已經相當自信。童兵記得少年時,他對陳帥說最多的一句話便是“挺直脊背”,誰知道在這麼多年後,他終於在此情此景之下,見到了陳帥“達標”的樣子。
但在感慨的同時,童兵也是疑竇叢
生:“剛出院一天,他爲什麼又來這裡?”
“不知道,大概是來找我的。”司徒杏兒亦躲入了紫藤架後,走到童兵身邊:“說起來你還欠我情呢,你同學在嬰力期的修心煅體法,可都是我告訴他的。”
正說着,只見陳帥在住院部門口停了一會兒,然後才大步走進了樓裡。
“咦?我完全沒有藏匿氣機啊,他剛纔就已經察覺到我了。”司徒杏兒也好奇起來:“難道他不是來找我的?童兵,他在這裡還認識其他人嗎?”
童兵沒有回答。
流淌在筋脈中的內力,他刻意的抑制下,逐漸放緩了速度,幾秒鐘後,童兵徹底進入了“閉氣”狀態。眼前已經看不到陳帥的人影,他和司徒杏兒打了個招呼後,立即緊緊跟了上去,追進了住院樓中。
下午正是病屬來往密集的時刻,住院部的探病登記規定成了一紙空文,早班的護士用手機遊戲對抗着睡魔,根本沒有精力叫住出入病房的陌生面孔,讓他們一個個簽字登記。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童兵看來,面前不遠處的陳帥腳步正變得越來越沉重。不但如此,陳帥的肩頭好幾次側向一抖,完全就是一副隨時都準備轉身的樣子。爲了防止被忽然轉頭的他撞個正着,童兵隨手從護士站順了一隻口罩帶在臉上,一邊裝作玩着手機,一邊配合陳帥緩慢的步伐,遙遙跟在他的身後。
最終,陳帥的駐足在1114病房門口,整整停頓了3分鐘之後,他纔像下定決心似得推開了病房門。
透過門縫粗略一看,童兵發現這間4人的病房裡,靠外側的3張病牀都空着,只有最裡面靠窗的牀上躺着一位老人。在這樣空曠的病房裡,即便想裝作病屬進去偷聽,也會立刻引起陳帥的注意。童兵想了想,回頭向不遠處的吸菸室走去。
關上吸菸室的大門,童兵一把脫下口罩放在了口袋裡,這間公用的吸菸室並沒有門鎖,隨時都可能有人儘量,在這種吸菸的地方戴口罩,只要被看到就是麻煩。脫下了帶有過濾層的醫用口罩,房裡酸澀的二手菸味肆無忌憚地鑽入鼻腔,聞過樓下的花香之後,這股味道爲刺鼻,但對久聞硝煙血腥的童兵來說,這些煙味連“麻煩”都稱不上。
對於此刻的童兵來說,真正的麻煩,在於陳帥異常的舉止。
“1114病房裡,有誰會讓他這麼忌憚?難道是他?”腦海中某個偏僻的角落處突然一亮,那張蠻橫怨毒的表情出現在童兵的記憶中:“李珏?杏兒教訓過的那個鬧事的人!大臉爲什麼會這麼巧進到李珏繼父的病房?”
看着病房裡默然不語的陳帥,童兵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讓陳帥猶豫不決的事情不少,但如果事情和這個雜誌記者李珏扯上關係,或許會出現額外的隱憂也說不定。他的右手伸進了迷彩服的內側口袋,很快,一副閃爍着金屬光芒的影鐵墨鏡出現在童兵充滿老繭的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