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看着眼前的濃煙,陳帥驚得連透視鏡頭都忘了看,他實在想不透,自己已經重傷了所有罪徒,局面爲何還會發生這樣的變數。
他禁不住喃喃道:“難道是那些特種兵誤射了氣罐?還是……部隊裡有七宗罪的內奸,看情況不對就魚死網破了?”
“不可能。”安吉麗娜否認道:“連國騰經營龍組多年,當時第三國防部用了全力,都無法滲透進去,最後只能讓我潛伏進了豹組。就憑嫉妒罪徒想要在龍組裡安插人手,有上帝幫忙都做不到。”
“那到底……”
濃煙還迷在眼前,但在夜風的吹拂下,遮擋視野的煙幕終究有了一絲空隙。就在這一瞬間,陳帥終於看見了它背後的真相。
他禁不住張開嘴,不斷重複發出無聲的“怎麼可能”,身體卻已經做不出任何動作。
公路上,幾量龍組的運兵車整齊地停着,那裡曾是龍組一號隊的陣地,也是之前追擊嫉妒罪徒的主力火力點。陳帥清楚記得,在這些運兵車上,有近乎100人的兵力,而且與之前交手過的零號隊不同,這支龍組一號隊的武裝要強悍很多,每10人中就有1人配備着重型金屬陶瓷甲,手持着加特林式機槍。
龍組一號隊是火力部隊,是真正的槍林彈雨創造者。陳帥在跟蹤褚嘯志這支隊伍時,一直將警惕心提升在最高的境界,因爲這種重火力正是他影鐵甲的剋星。
然而正是這樣一支令他忌憚的部隊,此刻卻只剩下了一堆殺人兇器,而使用這些槍支的人,早已成爲了一灘灘碎屍。整支部隊就像被一個屠夫宰殺了般,鮮血滲入了公路兩邊的泥土之中,濃重的血腥味甚至透過了影鐵頭盔的密封材料,在陳帥咽喉處製造出一團團噁心的龍捲風。
“到底發生了……發生了什麼事?”他奮力地甩着雙手,以便讓因驚恐而麻痹的肢體恢復靈活:“誰能在這麼短短半分鐘屠殺掉龍組的部隊?”
“屠殺?”從陳帥微微顫抖的語氣中,馬小明緊閉着雙目,似乎已經共享到了陳帥面前那片修羅地獄:“不要發愣了,立刻開啓NT01的所有探測鏡頭!重點偵測儲氣罐方向!”
在馬小明的提醒下,陳帥這才反應過來。穿過充滿硝煙和血腥的公路,陳帥衝進了那片儲藏病毒的廠區裡,在清朗的夜空下,那2個大型儲氣罐猶如2頭巨大的黑色惡魔,矗立在陳帥的眼前。
驀得,眼前的黑不再那麼單純,一種本能在內心中尖叫起來。
它在喊着2個字:
危險。
猛然停住了飛奔的步伐,陳帥半蹲在地上,右手凝握成爪,生生抓裂了腳下的柏油路面。
夜視鏡頭下,一隻唯有在噩夢中才能存在的生物,來到了現實的視野中,來到了他的面前。
“這是……什麼……呃……咳咳……什麼東西?”
眼前的生物並不龐大,甚至從身高體態上看,它甚至比陳帥還要瘦小些,然而它的肢體上卻根本找不到普通
生物該有的手腳頭尾。整體看上去,它就像一塊成年人體大小的心臟,有着深紅色的底色和微幅跳動。一層膿液色的網死死捆紮着這塊“心臟”,並且似有自主思想一般不斷在收緊着。深紅色的肉被網格勒成小塊,各自向外鼓脹起來,被膿網勒住的地方都開始泛出紫色。
如果只是一團異物,或許並不會令人膽寒到手腳冰冷。
但在影鐵探頭的細緻觀察下,一道更陰森的念頭貫穿了陳帥的意識:它應該是一個人,或者說,曾經是一個人。
在陳帥發現它的同時,它也察覺到了陳帥的存在。也不見膿肉的底部有什麼動作,整團異物就如同回頭一般轉過身來,在“頭部”的地方,陳帥赫然看到了一張已經被勒壓到扭曲的臉。一隻眼睛和鼻子被其他鼓起的息肉擠壓着,就像一張碎掉的、漂浮在湍急血河中的人臉,隨時都會被衝散開來。而它的嘴已經被壓到了“脖子”的地方,至於另一隻眼睛似乎已經被擠到了看不見處。
一根手指從兩團紅肉的縫隙中戳出,似乎是它想要指住陳帥說些什麼,然而過於緊迫的膿網似乎已經將這具軀體的正常部位全部打亂。當手指如分娩般從肉_縫中擠出時,一塊鼓脹到極致的肉泡被指尖擦破,一股黃白色的膿漿爆裂而出。
“嘔!”陳帥再也抵受不住這種可怕的景象,長時間沒有進食的胃部劇烈收縮起來,一口口混合着胃液的清水不由自主被嘔吐了出來。影鐵頭盔中的排異系統立刻開始工作,3條吸痰管同時接上了陳帥的口鼻,將有礙呼吸的異物吸入了排污槽中。
耳中似乎傳來馬小明的聲音,但陳帥卻什麼都沒有聽見,他的注意力很快失去了控制,明明再也不想看眼前這怪物一眼,視線卻一秒鐘都無法從這些膿肉上移開。
不但如此,就連他聽覺都出現了問題。
“NT……01。”
他聽見它發出了聲音,但短短几個字,彷彿在同一秒內被無數個人、無數種聲線同時說了一遍似的,刺得陳帥耳膜生疼,整個大腦像是被人裝進了鐵鍋中炒一樣,承受着煎熬。
“這算什麼?它可以輕易讓我的精神崩潰?”用來維持平衡的右手將地面越抓越緊,指尖傳來的阻力,終於讓陳帥意識到觸覺的存在:“不是,應該是我被嚇傻了關係!”
和“久病成良醫”同理,一個常年習慣“害怕”的人,卻最瞭解如何掌握“恐懼”。
陳帥頭顱中的滾燙痛楚很快輕了一些:“要是它的聲音真有攻擊性,我應該會不由自主捂住耳朵,可是我剛纔一點都沒有動,應該是被嚇得動不了而已。”
“NT01!”在那根血食指的戳指下,膿網心臟再次發出聲音,但這次,陳帥只覺得這股聲波刺耳尖銳,沒有了那種灼燒神經的痛苦。
怯懦的泥潭,陳帥已經是常客了,他比任何人都容易陷入,卻也比很多人更擅長爬出來。
“你是說影鐵甲?”用手指狠狠按了一下後腰的人工脊椎後,一股輔助力量從影鐵甲傳來,陳帥幾乎是被
影鐵甲“扶着”站了起來,用喘息的聲音問道:“你有智慧?”
“桀——”整塊膿肉發出一陣鍋爐漏氣般的壓縮聲,無數個肉泡忽然變得活躍起來,不斷在鼓起和凹癟狀態中切換起來:“我一直在猜,當有人可以活着在我面前說話時,他第一句話會說什麼?”
就在陳帥發愣的幾秒鐘內,整塊心臟大幅度扭動起來,原來分散在各處的眼耳口鼻如蝌蚪般游到了一起,重新拼湊出一張人臉來,之前被擋住的那隻眼睛也被翻了出來,自行“遊”到了另一隻眼睛身邊,而整個過程中,那隻已經泛出鐵鏽色的瞳孔始終緊盯着陳帥。
“你是第一個可以活到開口問話的人,畢竟你穿着最先進的NT01,我不可能像捏死那些人一樣,這麼快就處理掉你。”
整隻心臟的體積並沒有變,但外形卻開始收放,雙腿的形狀逐漸從它的下半部分蛻變出來,而兩側肩頭的輪廓也開始變得清晰。
“不過,我本來很肯定,你最先說的一句話應該是‘這是什麼怪物’的。”一個極不穩定的人體外形,最終還是固化了下來。它一側的臉部肌肉還和肩膀連在一起,那張嘴說話時,代替左手的那根殘骨還會被嘴角扯得晃動起來。
但陳帥已經逐漸冷靜了下來。
“你是人。”眼前的一切,都是現實中絕不可能出現的景象,陳帥能做的,只有奮力守住清明的思維邏輯,將眼前一切的恐懼和荒謬,轉移到合理的解釋中去:“你是七宗罪的罪徒?是你引爆了這車裡的病毒?”
那走形的深紅色人體咧嘴笑了笑:“每一位信徒都有他的歸宿,而屬於我的,只是無盡的嫉妒。”
“嫉妒罪徒?”
它似乎默認着陳帥的話,他舉起稍微成型的右手,忽然插入了自己腹部的位置,從傾瀉而出的血膿水中,一塊條狀物被它從肚子裡扯了出來扔在一邊。陳帥調動起精密探頭仔細觀察,發現那竟是一條領帶。
它果然是那個帶着領帶的恐怖分子!一股懊悔的負面情緒,幾乎再次讓陳帥心防失守,他無力掩飾地嘆了口氣:“早知道剛纔就該讓你死的徹底。”
“死亡並不能帶走你的罪孽,只有活着才能通往信仰。”隨着領帶被排出體外,嫉妒罪徒的肉體重組似乎也順暢了一些,本來還連在一起的部位終於慢慢分開,高高聳起的肩部也開始放平。
隨着他的臉部五官逐漸復位,一張既不像東方人又不似西方人的人臉出現在陳帥的面前。
“我聽過你的聲音,孩子。”嫉妒罪徒的嘴角微微抽搐着,它露出笑容:“啊,我想起來了,原來原罪大神早已警告過我。是的,我已經預知了你會玷污我的信仰。相信我,孩子,雖然你有着最先進的戰術裝甲。在我的信仰面前,你的一切都太渺小。偉大的血祭即將開始,你阻止不了我的。”
“聽過我的聲音……你說的血祭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看的很清楚。”剛剛長出肉的左手向後一指,目標正是那兩個儲氣罐的黑影。
(本章完)